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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13方嬷嬷

    慕容溪强撑着,坐了轿子来至飞鸾殿。慕容溪的乳母方嬷嬷正在这里看望皇子,慕容溪见江妃虽然憔悴,精神也脆弱,倒还不至于同皇后一般。她便让众人也收拾了,要即刻将江妃也送出宫去。

    方嬷嬷道:“这可不行,皇子怎么能出宫呢?”

    芍药道:“皇后和小皇子都出去了呢!”

    方嬷嬷道:“那是你们糊涂,皇子如何能出宫?”

    芍药道:“咱们公主又病了,万一太后在怎样,怎么办呢?”

    方嬷嬷道:“把皇子抱了,回咱们宫里去养。”

    陈公公道:“嬷嬷,还是交予奴才吧!”

    方嬷嬷道:“不行,皇后好歹在丞相家。你们江妃出去了,往哪里去呢?”

    陈公公道:“咱们先去江府。”

    方嬷嬷道:“江家的人都在边疆,这京城里就是个空宅子,况且还是低门小户的,如何使得?”

    陈公公一时噎住了,江妃的父亲和哥哥虽然在边疆驻守几十年,是有功之臣,家境却普通。在京城只有一所普通院子,并不像郑家那般富丽。

    方嬷嬷道:“孩子交给我,你们只管放心。公主还是我照料大的呢!”

    陈公公万公公想了想,依然不放心。只能先打点了东西,先将自家娘娘送出去。万公公又哀求道:“让奴才们照顾吧!”

    方嬷嬷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这是规矩!”

    江妃在床上听见了,让人把芍药请到面前说道:“孩子交给公主,我是放心的。”芍药点点头道:“皇子我来照顾,娘娘只管放心。”

    飞鸾殿众人这才一顶小轿,趁着夜色悄悄将江妃抬出了宫。

    慕容溪回到国泰宫,让方嬷嬷和芍药照顾小皇子。芍药果然听到朝中震荡,有一派支持郑丞相的,一派拥护郭太后。郭太后得意极了,那些太监们都不敢再约束郭太后,郭太后便故意来看公主,抖擞自己的威风。又埋怨公主‘放走了郑丽姿那个疯妇和江采荷那个贱婢。’

    芍药怕搅扰公主的修养,并不让郭太后进内室,郭太后便在厅内发发牢骚。方嬷嬷上前道:“太后,请进内室看看公主。”

    郭太后便要进去,方嬷嬷道:“公主也有话跟太后说。”

    郭太后听了,便放慢了脚步,一抬手捂住头道:“哎呀,有些头疼。”仲嬷嬷连忙扶住道:“敢是风扑了。”

    方嬷嬷道:“现是盛夏,没有风吧!”

    仲嬷嬷道:“热风扑了!”便付了郭太后掉转头去了。

    待郭太后走了之后,方嬷嬷道:“还好,皇子不大哭。”

    芍药说道:“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真是没想到那些大臣居然会拥护太后。”

    方嬷嬷道:“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得失。”

    芍药道:“如今没人能辖制太后,这可怎么办呢?万一她来,听到皇子哭,又要罗唣了。”

    方嬷嬷道:“这样吧,我带着皇子,躲出这里。她只管来。”

    芍药道:“往哪里躲去?”

    方嬷嬷道:“我把皇子藏在我的小院子里,太后哪里会去下人的院子呢!”

    芍药道:“不好,得播人伺候。有了,你倒是去高唐台,哪里伺候的人又齐全,山高路远的,只要咱们不说,太后也听不到什么风声的。”

    方嬷嬷道:“这倒是个好法子。”

    两个人商议定了,方嬷嬷便第二日清晨赶早,抱了皇子,带了乳娘,又两个伺候的宫女,一起上了高唐台。

    慕容溪清醒的时候,芍药便将此事告诉了。慕容溪道:“不好。”

    芍药道:“我也有些不放心,要不让些人去守住高唐台的入口,哪里只有一条上去的路。”

    慕容溪便道:“别声张。”

    芍药便派了五六个太监,悄悄藏在路口的树林子里。若是遇到人来,便盘问清楚,可放行的才放行。

    王姬每日遣人打听边疆回来的消息,得知皇帝受了伤,大臣们都弹劾哥哥,心中十分担忧。

    这日清晨,忽然一个老嬷嬷带了几个人上来,又带来一个孩子。得知这是皇子,高唐台的众人都不敢怠慢,都帮忙照顾。

    王姬见了这个粉团团的孩子,十分喜爱。她想,自己和哥哥是不是也会有这么个可爱的小宝宝呢!

    此时正是盛夏,天气炎热。方嬷嬷受了暑热,便病倒了。海棠是伺候公主的旧人,方嬷嬷甚是放心,便将孩子交给海棠照顾。

    海棠见王姬每日为了哥哥的事已经熬的憔悴了,便让王姬帮忙照顾孩子,分些精神。王姬知道海棠的心意,也确实喜爱这个孩子,便忙着料理,每日逗弄孩子玩耍,心中的忧愁也减了好些。

    方嬷嬷熬了几天,熬不住了,恐怕让人上来,会泄露机密,便让一个太监偷偷下山,去太医院拿些药来。

    太监到了太医院,发现里面有很多宫女太监,都是近日暑热,来拿防治暑热的药的,心下放心,自己不至于引起怀疑。忽然看看几个半大孩子也中了暑,又想‘如今暑热,万一小皇子也中暑,那可怎么办?’又不好开口直接让太医开了些婴儿用的防暑热的药,便扎在人群里,悄悄的听着别人说话。只见一个老太医给了一个孩子一包药,说让他回去泡澡。太监便故意蹭过去,见旁边无人问道:“老太医,要是很小的孩子,防中暑,得什么药啊?”老太医道:“还未中暑吧?”太监点点头。老太医便也拿了一包药说道:“这个拿回去泡澡,多大孩子都行。”太监摆摆手:“我就随便问问。”老太医也不嫌烦,就忙自己的去了。太监便瞅人不注意,迅速拿了一包揣在怀里,若无其事的去了。

    太监走后,一个太医便连忙抽身离开太医院,去了朝露宫。原来,这个太医便是去帮江妃诊脉的太医,他帮江妃生产后,被郭太后叫去打了一顿,这个太医十分贼头,连忙告饶,想归到郭太后门下。郭太后听了,心中盘算,自己上回买通的制毒给福全喝的太医已被公主杀了,如今自己欲在买通一个,正好就送到面前了。于是许以利益。那个太医原本就是个贪财的,先被飞鸾殿的人买通的,如今郭太后许的价又是高出许多的,于是便成了郭太后的人。如今得到这个邀功的机会,连忙去告诉了郭太后。

    郭太后诧异道:“难道那个燕国的妖姬也坏了龙子?”

    太医道:“臣当时言语试探了,那个太监十分谨慎,并不肯多说话。”

    郭太后道:“难道是郑丽姿或者江采荷生的孩子。”

    仲嬷嬷道:“不可能,我们的人亲眼看见郑谦予把她妹妹和皇子都带出去的。那个江采荷是抱了孩子逃出宫去的,她要靠皇子翻身的,怎么可能舍得了皇子!”

    郭太后道:“哀家知道了,那个妖姬一直躲在高唐台不敢见人,怀的一定是孽种,不知道和什么野男人生的!”

    仲嬷嬷道:“太后,要不要把那个妖姬抓来,严刑拷问?”

    郭太后道:“你是不是傻了?那个丑八怪,上回差点吓坏哀家。”

    仲嬷嬷道:“我马上叫个伶俐人上去查探,若果真有孩子......。”

    郭太后心想,郑丽姿和江采荷迟早会来回的,自己若要抖擞威风,必得拿这个妖姬出气,才能震慑那两个女人。已想好一个主意,便让仲嬷嬷快去。

    仲嬷嬷便连忙叫了个伶俐的小太监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他。小太监领命,连忙端了个食盒,来到山下。正要寻路上去,只见一个人从树后面转过来,问他:“是哪里来的?”

    小太监连忙笑着说道:“给公公请安,公公,您不认识我了?我是福全公公手下的小豆子啊!”

    太监想了一想,并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小豆子连忙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食物给太监看:“这是福公公给这里的娘娘送来的。”太监将信将疑,又问道:“福公公怎么样了?”

    小豆子叹气道:“躺在床上动惮不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这可是做的什么孽呀!”便上前一步,凑到太监耳边,将福全与郭太后斗争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太监见他如此,才信他是福全的人,便说道:“既然这么说,你去吧!”

    小豆子便点点头,将食盒拐了,取路上山。到了山上,果然听见婴儿哭声。他谎称自己是福公公的人,高唐台的人知道山下会盘问的,虽然未曾见过这个小太监,却也未怀疑,便让茶让座,细问福公公的情况。小豆子便编出许多话,众人都为福公公感到难过。

    小豆子便说要给娘娘请安,一个宫女道:“你坐坐,我去看看娘娘在做什么。”便去了,彼时皇子正睡着,王姬摇着摇篮,看着飞虫。宫女便进来说道:“福全公公手下的小公公来了,要给您请安呢!”王姬得知福全被郭太后毒倒了,也着实记挂,想了一想,便让海棠来将皇子抱了去。宫女这才让小豆子进来。

    小豆子正悄悄问别的太监宫女:“怎么有婴儿的声音。”太监们不敢乱说,只能说道:“是你听错了吧,我们这里向来风大!”

    宫女来请小豆子,小豆子便进去请安,偷眼四顾一看,并未看到孩子。却恍惚看见垂纱帘子后头,似乎有个婴儿的小床。但高唐台风大,垂纱帘子摇曳不止,看不真切。请过安,没法久待,小豆子只能作辞,下山去了。

    海棠将小皇子抱到自己屋内,跟阿诚一起照料。便告诉阿诚,有个福全公公手下的小太监来了,阿诚便想,自己因为是郭太后宫里的人,福全中毒,自己也不敢就去看望,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问候问候。正要自己是晚上的差,也正要下山的,便欲追上同行。忽然往他身后一望,似乎是太后宫里的人。阿诚缩了头,躲在石头后头,从石头缝里往外看。那小太监沿着石阶往下去了。阿诚心中疑惑,又不能肯定,于是连忙回来。

    海棠将小皇子抱了放在小床上,正与王姬说着福全的事,忽然阿诚慌慌张张的回来了。海棠问道:“怎么了?”

    阿诚道:“那个小太监,似乎是太后宫里的。”

    海棠吓了一跳:“看清楚了吗?”

    阿诚摇摇头,海棠想了想说道:“不会是咱们草木皆兵了吧?”

    王姬想了想道:“他刚刚一直往帘子后头看。”

    阿诚道:“宁可错当,不可大意!”

    海棠道:“我这就让人去告诉山下的人,甭管是谁,都不许上来了。”

    阿诚道:“也不行,如今太后得了那些大臣撑腰,她什么事做不出来?”

    王姬连忙将孩子抱起,说道:“快把小皇子藏起来吧!”

    阿诚道:“别慌,让我想想。”

    众人正想哪里藏得住孩子,宫女将食盒拿了来说道:“这是刚刚小豆子送来的,这食盒上有字,写的是宫殿名,我不识字,你们看看是哪个宫里的。”

    王姬连忙上前一看,脸色吓的发白:“是朝露殿。”

    众人都吓坏了,宫女道:“我说他怎么只管打听事呢!”

    海棠连忙道:“我这就把小皇子送到公主那里去。”

    阿诚道:“你们别去了,我去吧!”阿诚接过小皇子,撩开自己的衣衫包住。

    海棠道:“不行,你这样一眼就被人看出来了,太后知道咱们一心的,必不放过你的。”

    王姬便将食盒里的食物尽数倒出,将小皇子放了进去,未满月的婴儿,恰恰放下了。

    阿诚道:“我去了。”

    王姬海棠都说:“千万小心!”

    阿诚连忙取路下山,快到山脚下时,见一伙人气势汹汹的来了。阿诚心中连叹不好,见是一群大太监,都是素日自己的同事,也没地躲藏,连忙将食盒藏在一块石头后头,就大大方方的站住了。那伙人见了阿诚,都问道:“你如何在这里。”阿诚与海棠的事,极少有人知道。阿诚便谎称自己是来替太后传话的,众人都知道太后怪诞,虽然已经派了小太监,也不妨碍在派其他人。

    阿诚见他们每人手中都抱着些桶,便问道:“这是做什么?”

    太监们道:“苦差事,你别管,一会你就知道了。”也不敢耽搁,都丢下阿诚,匆匆上山去了。

    阿诚揣不透意思,又怕皇子醒了会哭。连忙下山,却不见了山下驻守的太监,阿诚心知不好,连忙飞奔去国泰宫。

    海棠和王姬知道小豆子一去,郭太后必定来找茬,于是连忙把小皇子的物件都收了起来,又关闭了殿门,怕人来闹。

    众人都担忧,不知道阿诚路上会不会遇到人。忽然听到有人拍门。宫女们隔着门缝一看,是一群太监,看起来来者不善的样子。

    海棠道:“快抵住门。”

    王姬道:“不能让他们进来,阿诚去告诉公主了,公主很快会派人来救咱们的。”

    于是众人慌忙拿了桌椅重物将门抵住,只见门缝中泼入水来。众人诧异,有人慌道:“这不是水,是火油。”众人大惊。只听门外太监打响火石,火瞬间烧了起来。

    王姬连忙喊道:“别放火,我去给太后赔罪,太后看不惯的是我,别烧他们,他们是无辜的。”外面的人哪里听这个话。

    海棠连忙把王姬拉到一边:“别求他们了,他们也是听令办事!”众人慌忙扑火,奈何是都是火油,哪里扑的灭。高唐台风大,很快火就成了势,扑不得了。风将烟吹的到处都是。众人呛咳不止。

    太监说道:“火烧不死,也呛死了!快往后边跑。”

    众人一起跑到殿后,原来殿后头就是悬崖。阵阵浓烟被风吹来,众人熏的睁不开眼。太监说道:“这山崖下头是新建的飞樱殿......咳咳......里面院子里有个大水池......咳咳,就在这下面的位置,咱们跳下去,正好可以跳到水池中。”

    海棠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果真下面是水池,就是不知道水深不深?”

    太监道:“深的,才挖的,我那日去看了,里面还种了荷花了......咳咳。”

    另一个太监被熏的直流泪,说道:“快拿主意,我已经不行了。”

    海棠道:“那就跳吧!”

    一个宫女道:“我害怕!”

    王姬说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们。”

    海棠道:“别说这样话,是郭太后太毒辣了!”

    太监也说道:“都别怕,咱们手拉手一起跳下去,生死在一起。”

    众人都说好,便翻出殿栅栏,身子悬在崖边,六个人手牵手,说声跳,齐齐往下一跳。

    阿诚飞也似的往国泰宫跑去,咕咚一声,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跑。他跑到门口,拍门喊道:“快救人!”

    守门人连忙开了门说道:“出什么事了?”

    阿诚道:“快派人去高唐台,太后派了人去了。”

    守门的连忙推了阿诚进内,芍药听了,连忙出来,看到食盒内的小皇子,这才略略放心。阿诚道:“快派人去高唐台,太后派了人去山上了,他们个个手里拿了桶,不知道做什么使。”慕容溪已经听见了,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芍药道:“快,派人去阻拦,不许让人作践高唐台的人。”

    阿诚连忙同一群太监出了国泰宫,正飞跑着去高唐台,忽然看见山上浓烟滚滚。

    阿诚大喊:“不得了!”没命的跑。才跑到山下,几个惊羽卫的人上前来了,原来他们发现着火,是来救火来的。

    阿诚连忙求道:“快上去救火,快快快!海棠在上面呢!”

    惊羽卫道:“上面一共几个人?”

    阿诚道:“五个,不对六个,一共六个,求求大哥们了,快上去救人啊!”

    惊羽卫众人不动,阿诚急道:“快啊!”见众人不动,他自己往山上跑去,被侍卫一把拉住,指了指山那边的飞鸾殿道:“刚刚山上跳下来几个人。”

    阿诚额上冒汗:“啊?”他心中一紧,晃过一个念头,不过很快他就把那个念头赶开了。

    阿诚道:“不可能,山那么高,你们看错了吧?你们快跟我上去救人,再晚了就来不及了。”说着要往山上跑。

    惊羽卫侍卫道:“一共六个人。”

    阿诚呆住:“什么六个人?”

    侍卫道:“跳下来的,一共六个人。”

    阿诚感觉脑袋热的很,似乎有些恍惚,侍卫将他拉了,来至飞樱殿。大大的荷花池边,正守着几个守卫,地下躺着几个人。阿诚走过去,看到他们身下都是血,他们的手还紧紧的牵在一起。

    侍卫道:“他们应该是想跳进池子里。”

    阿诚走过去,看到海棠和王姬手牵着手,她的脸转在一边,脸下一摊血。水池在他们前方几米远的地方,最近处的荷花叶子上,滚落了一颗血色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