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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悲秋伤春

    唢呐一响,哭声肃起,遍地素布裹身跪坐灵前。窄小的两间小屋内竖条条摆放两副棺材,男性头缠白布,女性则素布围脖,前来吊唁的人大都白布遮面大声哭泣。

    远房亲戚在夜色降临时开着车拉了几波人带着贡品赶来了,早已等候多时的这方将物品放到了供桌。唢呐起,枪炮声响,供桌被抬到庄外的坟地。

    不让女性靠近我也不知道那边做了哪些仪式,与之氛围强烈反差的是满地乱窜的小孩子。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此时的快乐是他们的,因为要吃席了。

    白色的桌布铺上,围坐的人们开始谈笑风生,似乎只要某个仪式一过,便是卸去了压在心底里的某个负担。空地上方扯起的黄灯泡起得作用不大,照映在人们脸上的表情并不清晰,反正出了两小间也不需掩任何情绪了。

    唢呐声低沉哀怨,与欢闹的席上格格不入,有小孩争菜品的,有大人呵斥小孩的,有老人扯出来塑料袋把未完的倒入嘴上却说着喂给猫狗吃的。

    “噼里啪啦啪”一小段炮炸声像是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不过这声响确实不像特意为丧事放的,更像是告诉人们他来了。

    隔壁村的傻子,也不能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傻子,因为他懂交流懂礼仪,那就算是个疯子吧。只是穷困潦倒到处蹭饭,无儿无女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谁家有喜丧事都能准确找到位置,并不出一分份子钱就能得到主家的施舍。大概是习以为常了,人们不会为那二两肉有过多计较,不过当成人前人后的谈资一笑而过。

    主家给他端了一大碗丸子汤再配两个大白馒头,他也毫不客气的接受,找一个不碍事的地方蹲下来。吃了半晌后他吸溜几下筷子,往我们这桌眼巴巴地瞅着。

    “吃半天,碗里没有个肉丝儿!”

    “嘁哈哈哈,没有肉丝你找主家要去,搁俺这桌转悠啥!”程慧慧的姥姥说道。

    “咚!”,桌底下传来了一声响,表弟正提着一个酒盒子。

    “咦!吃一半嘞鸡来?”

    二妗子继续夹菜当做没事发生,我和姥姥心知肚明也没有说话,程慧慧的姥姥明显不高兴了。这一桌坐的除了程慧慧和她姥姥就是我们一大家子了,表姐弟两个不争不抢。手底下的塑料袋直接摆在桌面上,装多装少不会被外人说三道四,但吃席还未结束就把这种“大菜”据为己有就太过分了。

    再上菜时是一大碗“肉面子”,手上的馍基本上就是为这道菜准备的。程慧慧接了菜盘,还没放到桌上就被程慧慧的姥姥一把夺过,抄起筷子就往自己面前的塑料袋里扒拉。这下二妗子最先急了,他猛戳表弟的后背,得到指示后两个表弟伸手便去夺。

    “哎——伸手抓啥?别抢!”程慧慧的姥姥将碗往后撤。

    “啪!”,肉连同碗一起摔落到地上……

    “咦!这还是给我留嘞吗?”疯子端起自己的空碗扒拉地上的肉片,嗦一口吐掉上面的泥土,随手顺走桌上表弟啃了半拉的馍头,将肉往里面一夹,他又蹲一旁不吭不响地吃起来。

    “咦,恁那桌怪好心来,还跟人家留肉吃。”

    “哈哈哈,吃个饭能抢成这样!”

    “这庄上嘞人咋这样?”

    旁边桌的人在笑话我们,但也起到了讽刺作用,直到最后一碗的蛋花汤都老老实实地夹菜了。

    ……

    晨光未现,早上略显清凉。唢呐声起低沉哀鸣,众人抬棺,跪在前面的是自家男性亲族,白衣素槁手拿哭丧棒。一声砸盆子,众人开始前往坟地,紧随其后的是宗族女性。

    “我苦命嘞爹啊~我不该死嘞娘啊~”

    “我嘞爷爷奶奶啊~”

    “我嘞叔啊我嘞婶~”

    至亲全身素槁哭喊声撕心裂肺,宗亲头顶白布悲伤抹泪,为棺中之人送行。妇女不能近坟地,行至一段路便停下跪送棺人,此时的扎纸车、马、楼房还有大花圈紧随其后。

    围观众人无不伤怀落泪,劝解哭丧之人,鱼姥爷的两个女儿和儿媳迟迟跪地不起,女儿一度昏厥,咬了一口冷馒头夹肉之后才算站起身……

    众人又开始进入下一轮仪式,等送葬之人归来便开始吃席。

    ……

    之后的几天里,姥爷都郁郁寡欢食不下咽,也不去打牌了,姥姥看得干着急竟主动劝他去小商店门口的牌场逛逛。

    姥爷冷不丁的来一句,“今年得吃一个大鲤鱼!”

    虽然不解但是姥姥却直接爽快答应,“管,你说吃咱就买,你个老头子了怪喜欢吃鱼来。”

    姥爷歪在橼床上,抬起一只手比划着,看上去是个7。

    “算命嘞瞎子说了,过71岁生那一天,儿女买一条大鲤鱼,吃了就能过去。”

    姥爷今年69,早不是生龙活虎的年纪但也能偶尔出力,不过是年轻时攒的老毛病每天吃药也能压过去,但鱼姥爷的去世对他的打击甚大。虽说他躺床上的时间姥爷也不曾去看过几回,但突然的人没了就更让他有种感同身受的思绪在里面。

    到71岁不过两年,怎么可能呢!但姥姥明显放在了心上,不自觉地否定,“你听瞎子胡说吧!”

    “小敏,敏子。”

    “啊?”

    “你别忘跟恁妈说,71岁生那天给我带一条大鲤鱼过来。”

    他这一句话差点吓死我,此时我真的心慌了。

    “你说啥糊涂话?你两个儿哪个不能给你买?”

    姥爷闭上眼捂着头沉思了片刻,“哦,对了,我现在就一个闺女了。秋离嘞远,买不了,那就叫孟还有朋给我买。呜……听见了吗敏子?”

    “听见了。”

    我回答的有些牵强,因为姥爷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真的吓坏了我。他不能有事,至少姥姥跟我需要他。

    “对喽!”姥爷突然又来了一句。

    “还有啥?”

    “你……你跟你二妗子说,今年过生也得买一条,明天再买一条,这样……后年就不会再忘了!”

    “哦,管!”

    姥爷哪里过过生日啊?我连他的生日什么时候都不知道。但也可以过了,我们村里老书记60岁大寿那天宴请了八方宾客,好多都是开着小轿车来的。过了60后每年也都有一次庆祝,儿女齐聚一堂,欢欢喜喜摆四五个大桌子。我觉得姥爷也该过一次了,每年一次,儿女加加油……凑齐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