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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独舞英雄

    宋江的事渐渐平息了,石秀也与杨雄暂时和解了,裴如海则放下恩怨,与潘巧云姐弟相称,这也得到了杨雄的同意,一切归于平静。

    周二下午没有课,张青拉着宋江,去宿舍楼后面的超市网吧上网。

    中午人很少,他们两个找了一个不受他人干扰的角落坐下。

    对于不经常上网的宋江来说,唯一的乐趣,就是安静的看看电影,或者更新一下mp3里的歌曲。

    而张青已经开始升级装备,和网路那边的队友一起守卫巨人城废墟了。

    宋江的歌曲在下载着,屏幕里的人物在浮夸的表演,他歪着头有些昏昏欲睡,突然“嗡”的一声,电脑警报惊扰了他,他迷瞪着眼睛坐直了身子,看见桌面上弹出一个警告窗口,他很用力才看清楚是断网提示。

    左右张望了一圈,全网吧人人镇定,貌似只有他的电脑断了网。而且他左边的空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个胖子。

    宋江右看了看张青激烈的枪战,左看了看胖子的屏幕,正要起身去找网管,突然回过神。

    原来,胖子的屏幕上,乔峰挥舞着四肢正在表演降龙十八掌的起势,他心里赞美着,这个不被无脑偶像剧侵蚀的心灵,同时也观察到胖子正斜靠在了椅子上,挥舞着双手双脚尽力模仿,他瞥了一眼自己的网线,可想而知的被乔胖子蹬掉了。

    于是宋江就记住了他的脸,和他那与tvb里英雄一模一样的武功路数。

    燕青对于宋江的比划也频频点头。手里的笔却不停,他一手犀利优雅的钢笔字,就是凭借着自己不懈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造诣。

    前女友的事情已经淡忘了,最近他联系上了李师师,而关于赵元奴,他深切体会到了,周敦颐之于莲花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无奈,除了偶尔的短信联系,从小到大的朋友,也慢慢陌生了。

    燕青在宋江说的高兴的时候,忽然抬起了头,他说:“他是不是拖鞋、队服的打扮?胖胖的,戴一副眼镜?”

    宋江把嘴里的瓜子皮吐到手心,把另外一只手的瓜子放下,拍了拍双手,看着又低下头炼字的燕青点点头道:“恩恩,你也遇到了?”

    燕青把《诗经·狡童》最后一笔竖折勾挑起,便抬起头冲着宋江说道:“这幅字送给你。”

    燕青说,他和沈佺周末去市里回来,就看见这个胖师兄站在教学楼前的石墩上,比划着各种武功招式,喜不自胜。

    宋江问到:“你怎么知道是师兄?”

    燕青答到:“咱们老乡说的。”

    宋江问到:“谁?”

    燕青答到:“先保密,中午你就知道了。”

    燕青带着宋江,去到他们常去的新食堂三楼,吃西北盖面。

    燕青喜欢那里的土豆丝拌面,量大,美味,还实惠。第一吃的时候囫囵着吃完了,一抹嘴回味无穷,却也说不出是什么味道,而宋江吃完却吃出了:酸,辣,鲜,韧的特点。谁也想不到宋江会与这种西域美食结缘,这都是后话了。

    燕青第二次吃的时候,从端到桌子上,到吃的一点汤都不剩,这过程中,拍了七张照片用来纪念。

    今天燕青和宋江依旧去了三楼,一上楼梯口,宋江一眼看见了剑眉星目的沈佺,他的对面,背对着楼梯,也就是背对着宋江的位置上,坐了一个女生,身材微胖。

    原来,是朱叔真。

    宋江只在大一开学不久的老乡会上见过她。那时候,她只是低头玩手机,所以也没什么交流,至今一见,也才记起了她。

    几个人互相寒暄了几句,燕青才对宋江说道:“就是这位神通广大的老乡,告诉我们那是师兄的。”

    朱叔真家邻居哥哥,刚好在胖乔峰所在的系学生会任职,胖乔峰和他还是同一届即将毕业的同窗。而邻居哥哥也是因为留在学校做毕业设计,正好赶上胖乔峰“闭关”出世,所以叹息着把自己随后了解到有关胖乔峰的事,告诉了好奇的小妹。

    胖师兄在系里原来没有什么名气,成绩属于中下游,因为偏科而大挂了几科,所以学分不够毕业,还得再读一年。

    胖乔峰看着同班同学、同系同学都一个个签了工作,去实习。自己在系里东奔西跑,求神拜佛的想要把不够的学分补上,然而制度森严的山城大学,拒绝了这个学习不好的大侠。

    于是,家里的无声压力和同学们带给他有型的压力,以及对自己的失望,深深的刺激了他。他无法接受,一开始只是内心的独白,演变成自言自语,到现在不论时间、空间的独舞。

    宋江的内心涌动,别人觉得可笑的事情,他再也笑不起来,他有些理工生不该有的感性,而且很复杂。他想起胖乔峰挥舞手臂的身影,真的很可悲,然而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如此脆弱的心理承受力,即便真正到了社会,也会不堪一击。

    可是,一个人的人性,在制度里无法适应,最终走向崩溃,到底应该怪谁?是他疯了,还是他变得清醒了,从此超凡脱俗?如果大家都认为,他被自己的软弱逼疯,难道我们就真的是正常人吗?如果说全世界都是天生的盲人,生活在一种有秩序的黑暗里,平静的消亡,而其中的某些人,却偶然获得了视觉感官,然后就变的异于常人,变成看到了灵魂的疯子,那么是其人太脆弱,还是我们太无知?

    最起码,有一刻他敢于跟随内心,做一个独舞英雄,而我们只看到了他的异行,或许我们根本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们才是真正的疯了。

    胖乔峰依旧在山城大学的空地上舞蹈,宋江尽量避开他。

    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宋江有些闷闷不乐。

    沈佺却没看出来,边走边问到:“你觉得朱叔真怎么样?”,

    宋江一扫阴郁心情:“嗯?朱叔真?你不上赶你家玉娘了?”

    沈佺叹道:“你都说上赶了,是真赶不上了……”

    “那么你写了五年日记的女主角呢?”宋江笑着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高中咱俩坐了那么久的同桌,我的境遇你最清楚了……”沈佺悠悠说到;

    “这么说你是打算要……”

    宋江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朱叔真。

    若是对一个人有了映像,那么这个人会多出几倍的机率,出现在自己视线里。

    宋江笑着努努嘴,沈佺顺着看了过去。

    其实他也没有多喜欢朱淑真,只不过从小到大接触女生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这段时间和朱叔真相处的时间长,这是他自己说的,当然加了一定的修辞手法,作为一个有些闷骚的文化人,这是他常用的。

    三个人找了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

    这季节,太阳当头,没有多余的光从玻璃穿透,因为图书馆没有空调,头顶的风扇全开,都不如窗口的过堂风来的爽,而山城几乎全年都在刮风。

    沈佺其人,其实人很不错,除了男性特有的猥琐,还有频繁的自卑和对才华的自负。自卑的原因在这里不做描述,总而言之成长的过程,要比一般人艰辛。而才华是有的,虽然初中是千年老二,也不妨碍他在高中发光发热。可是高考失利,进入了山城大学。

    山城大学其实也不错,只不过算不上一流名校,在他的志向里绝不会上地方大学,然而他还是去了,因为他没有机会复读,也没有时间复读。然而命运还是眷顾他的,最起码现在的沈佺过的无忧无虑。

    回到图书馆,宋江在看S大战役的书籍,他想写一本关于战争的小说,现在正是积累知识最好的机会;

    朱叔真在看一本宋代名人轶事,这样的下午,如果抱着一套四级试卷来看,就真的太违心了。

    沈佺则与众不同,他在看莎士比亚的戏剧作品,尽管后来宋江了解到,当时他根本就没看懂的时候,燕青已经结婚了。

    沈佺和宋江面对面,而朱叔真挨着宋江。

    三个人本来都在安静的看书,或者安静的胡思乱想。朱叔真却跟宋江搭起话来,因为她瞥到宋江不但在看,还在一张纸上做笔记。她好奇的问他,为什么要做笔记,宋江只说因为自己想当兵,却把自己想写书的想法隐瞒,因为什么他也想不通,有时候人就会有莫名的执拗。

    朱叔真借过来宋江的书,随便翻看了一番,一颗种子便在此刻种下了。

    三个人在天还没有暗下来的时候,就出了图书馆,准备去吃晚饭,红彤彤的夕阳余晖里,一个身穿火箭1号队服,脚踩蓝色拖鞋的胖子,在湖边独舞,就好像电影里,沙滩上英勇的黄飞鸿。

    宋江也不会想到,这是最后一次看到,给予他人生感悟的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