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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逃出肖农

    肖农的夜晚显得有点苍老,白雪渐渐覆盖泥泞的小路。

    星星点点的火光麇集在城镇旁,希拉波利斯平行时代的繁华隐藏在山间连绵的地平线下。

    “死亡追逐上我的半身,它就能品尝到火与钢。”

    眺望远方浩瀚的星空,回想起年少时的快意情仇,阿庇斯似乎被什么深深地感染了,眼角黯然忧伤。

    历经多少残酷的战争,那份年轻的飒爽与傲气如今也被世事磨成了丑陋的奶酪状。

    世人都说自己阴险狡诈,政治上和国王或者说是昔日盟友加里俄斯的不对付,主教、诸侯、赋税、异教徒……自己身后的元老院支持力也在逐渐蒸发,加上与巴旦打的一次次败仗,阿庇斯长久地苦笑。

    他长叹一声,转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羊皮纸和钱袋,“这里是五百第纳尔和加里俄斯皇帝手写的家族证明,你去买匹马和帐篷行李,半个月内赶到俄尔堤西亚的霍兰庄园,算是一个小小的考验吧,小心路上的劫匪,雅赫维保佑你。”*

    “谢谢大人。”白逸单膝下跪。

    五百第纳尔,按照这个时代的换算,一第纳尔购买力大概和五块软妹币相等吧,阿庇斯的出手可能也算不上阔绰,但白逸也绝对没有吐槽救命恩人的心思。

    以历史为主视角,骑砍二的货币系统无疑是失败的:好的铠甲至少都是几万几十万往上,但是游戏里一份谷物大概十几第纳尔左右还能吃上二十天,简单算一下就是一份六千克,相当于一箱牛奶重,也就是说一件三十万的扎甲配鳞甲可以置换两万份粮食。

    当然,市场有着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沟壑,用铠甲换到这么多粮食未免荒谬,况且货币的价值会随着通货膨胀、战争等因素产生较大的波动。

    阿庇斯最后交予白逸一柄廉质的帝国铁剑,接着披上披巾,骑上巴旦尼亚马,白逸目送他远去,直到领主沧桑的背影淹没在城门外无边的黑暗中,才缓缓起身。

    在监狱里时,白逸就一直在惦记小希的死活,他知道自己根本也是一身伤,肚子被搅了、背部被打得伤痕累累还有肋骨骨折,别说骑马了就连走几步路也是费劲。

    现在有了点钱,白逸第一个想法自是找到小希,让她来服侍自己,换句话讲就是很无耻地用自己偶得的小钱获得救赎他人的快感,享受他人的膜拜,帮他洗漱、煮饭、擦屁股,多么可笑又可行的想法。

    想来想去,这么多年白逸唯一会做的菜好像就是泡面,自从听新闻说脑残酸菜牛肉面是脚踩的以后他就没吃了,有次出去和朋友聚会,还因为不会泡袋装拌面被耻笑。

    所以那个可怜的女孩去哪了?她只是个奴隶,被狱卒拖走后可能又要挨打,说不定已经死了……

    但他还是要走,狠狠地走,走向城镇边缘装满尸体臭气熏天病毒蔓延的乱葬岗,然后确认那个悲惨的奴隶小小的身躯有没有倒在那,如果有,白逸就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默默地无言地苦笑。

    来到墓地前,夜雾凄迷,远远能望见装尸体的马车不断出城,白逸忍着臭味寻了半天无果,骂了几句后只能回头去找葡萄酒压榨坊。

    他知道自己在街上瞎走被门格斯的人抓到八成又会被抓回去,渴望求生的步伐稍稍加快。

    街头时不时路过手持火把的巡逻队,白逸躲躲藏藏好容易才来到作坊那。

    这里有几名工人躺在椅子上睡觉,白逸一眼就看见乌漆抹黑中蜷缩在角落里那个单薄的身影。

    “小希?”白逸心里暗暗乐,走过去捅捅小希。

    “爸爸……妈妈……”

    小希呢喃着梦话,身上盖着简陋的大衣,脚上穿的简陋的布鞋盖不住上面深邃的伤。

    想起监狱里和阿庇斯聊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什么拉盖亚女皇肤若凝脂眉黛春山,女皇之女伊拉美如画万人枕……白逸很有理由相信,在这样一个审美跟着统治者跑的畸形世界里,所有人都会认为小希是丑八怪包括小希自己,夸一下甚至冒着危险专程来看他。

    小希,你真是乱世中出淤泥而不染的美啊。

    身后突然有人喊他:“喂。”

    转头一看,是昨天鞭打小希的大腹便便长工。

    眼前这家伙穿着卡其色大衣,从大肚腩和干净的胡须能猜出他日子过得不错,腰间还挂着那条染血的鞭子。

    长工说:“你看中这个丑八怪了吗?十第纳尔就能带走她,吭,这畜生东西可耐造了,皮糙肉厚,随便打,饭也吃得少。”

    怒火“噌”地窜起,烧得白逸的脑瓜子嗡嗡直响。

    “我去拿钱,你在这里等着。”白逸僵硬地说。

    “然后我便杀了你。”

    这是他下意识想出来但又没说出来的,愤恨与杀意升腾而起,逐渐融化在脑海里随化学反应升温。

    长工说好好好然后在原地不耐烦地等,白逸转身钻进夜色里,黑暗很好地掩住了他脸上的愤怒。

    来到一旁巷子的角落,拼命想着游戏里各种剑斗与步伐,稍稍冷静,白逸深呼吸,从橡木剑鞘里拔出剑。

    战争是促进人类科技进步的最大因素,十一世纪西欧时期的铸剑工艺,对应骑砍二里的三帝国与它国的战争,可以说是拜占庭、德意志、法兰西与赛尔柱之间铁器工匠的争锋,也可以说是天主教、东正基督教与穆斯林的尖峰对决。

    手中朴实无华的铁剑,剑锋难掩凹凸与褶皱,剑脊的歪扭恍若博斯普鲁斯海岸尽头的潮涌,虽利但难断骨,虽韧但难驻坚,剑鞘承载着瓦罗斯家族大大的标徽:平行双剑上金色的天枰。

    “啊!”

    一股沛然巨力扳倒了长工,在他反应过来并摸向自己的脖子意识到血如泉涌喊出救命前白逸再次挥起剑。

    剑刃带着快意深深没入肺部穿刺器官穿刺心脏,白逸很吃惊自己为什么会残忍得这么彻底。

    第一次杀人的犹豫,几乎都葬送在那份渴望正义与渴望救赎他人渴望崇拜的古怪心理下。

    他对着那具挣扎喷血的尸体露出快意的笑容,操纵剑尖在脂肪与肉厚间游离,仔细而迅速地切割,鲜血四溅,直到肩膀充满了久未相遇的乳酸,在他身后,工人们慌张地逃窜。

    “杀人啦!杀人啦!”

    小希被动静惊醒,看上去她好好的,还没被那天的毒打重创。白逸顾不上自己一身血,直接扛起女孩拔腿就跑。

    “噔-噔-噔。”

    身后传来巴丹守卫标志性的沉重步伐,原始而有力,那些野人手持杉木弓箭,眼睛能看见草莽间粘连的蛛网。

    这是来自肾上腺素的强大吗?人在疯狂那一刻,一切痛苦与劳累都会化为了泡沫。跑啊跑,感受到肩膀上女孩的惊慌与恐惧,白逸边跑边轻轻拍打小希,“嘘嘘,别紧张,我现在带你走。”

    “哥哥?小希的眼皮发酸,呆了数秒,她摸到了白逸身上腥味的血,顿时傻住了。

    跑啊跑啊,绕来绕去兜兜转转又跑回到了肖农的墓地里。

    如果此时墓地里蹦出一支巴丹亡灵军队,白逸多多少少也不会让嘴张出讶异的弧度了。他感到胸闷喘不上气来,伤口与疾病的加持下击溃了这具孱弱的肉体。

    巴旦的军队似乎不愿接触死人的家园,火把与光源徘徊在墓地边缘,他们站在高处环视墓地,一块领主的大墓碑很好地遮住了白逸他们。

    白逸放下小希,有些难看地笑了笑,身体像失控的塔吊一样跪倒,手仍倔强地从裤带里掏出那张羊皮纸。

    “我是西帝国的人,我杀了那个该死的长工,你和我走吧,你看啊。”他喘着气说,使劲把那张烫金羊皮纸塞给小希看,他眼花缭乱,面前女孩的脸上星星满天飞。

    在小希的眼中,她的主人或许是黑白以外灰色的轮廓,是宿命与一生的职责。

    “哥哥,你杀了我的主人……我不能……我……”小希低头,眼泪滑落。

    “和我走,我不会像他那样对你的。”白逸有气无力道。

    小希依然摇头:“哥哥,请不要这样……”

    白逸急得差点一口气没闷上来,索性把剑锋抵上颈整一出以死相逼,谁知手也没力了,剑掉在石板上撞出回音。

    不远处,最后来搜索的守卫也离开了,火把消失后,黑暗从四面八方笼住了墓地,隐隐能听见墓碑间老鼠的动静。

    看着那双诉说哀伤的灰色眼眸,白逸才慢慢反应过来:这是一朵没有荆棘的灰色玫瑰,可怜又无助。

    小希小声啜泣,幼弱的小手擦拭眼泪:“如果我逃跑,主人的仆人会把我抓回去,他们会打断我的腿……”

    关于“主人”,一个拉丁语中名为“Dominus”希腊语名为“αφέντης”的词,一个卑微奴隶眼中殴打与欺凌的存在。

    用新主人的身份去占有一个被奴隶制和封建制洗脑的奴隶多半不现实,但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自己是个好人,他们之间隔着可悲的薄膜。

    白逸稍作歇息,接着拾起铁剑。

    他在上面抹下血,然后抓住小希的手抹在上面。

    “哥哥?”小希有些害怕地问。

    “看看你的手,上面是长工的血,这件事暴露后巴旦的人也会把你杀了,”白逸咬着牙恶狠狠说,说出他自己都想踹自己一脚的混蛋话,“反正都是死,你和我绑在一条船上了,为什么不跟我走?”

    小希惊恐地望着“哥哥”,最后那个对她好的人似乎也消逝了。

    “喊我主人!”白逸严色,提高了声音。

    “主……主人……”小希浑身发抖,向白逸下跪,她有了新的主人。

    “有,有没有办法躲开守卫出城。”白逸扭过头,有人向他下跪,这是他难堪的承担不起的奢侈。

    “城里有个黑帮的巷子,那里给五十第纳尔能出城……”

    骑砍二中,占领黑帮头目据点巷子的玩法算得上是后期玩家的娱乐,白逸噼里啪啦在键盘上征战沙场时还真没留意过这种小玩法。

    所谓的“出城”,其实就是黑帮挖的一个不起眼的乱石狗洞,来到小巷,一通忙碌,用三百第纳尔钱在黑帮手中买了帐篷火把毛衣和一些橄榄番茄干菜,马实在是买不到了,况且白逸也不会骑。

    爬出狗洞,趁着寒冷的夜风逃到星空下无垠的泰瓦尔湖畔,终于这荒诞的开局肖农二日告一段落,白逸唏嘘不已。

    天色多变,进城的道路上积雪已经融了大半,不少旅客和流浪者在镇前露营扎堆,白逸选了湖旁的一处小泥地过夜,这里有不少旅行者驻扎,肖农士兵也没理由跑出城搜人,两人搭起简易的木棍牛皮帐篷升起火。

    “万年前,一场雷霆大雨后,我们的祖先离开悬崖间的住所,去取下燃烧的树枝,他们生火烤肉,唉,我好想吃点肉。”白逸躺在草垫上边自言自语边擦拭剑上的血,回头一看,小希正在旁边跪着呢。

    “我们又不见外了,小希,过来!帮我煮点菜干吃。”白逸说完觉得不好又赶忙换个语气,“小希,过来。”

    小希战战兢兢来到火旁开始煮菜,白逸脱下身上的外套帮她披上。

    “主……主人,谢谢你,我不需要。”小希呆了呆。

    火光映亮的背景下,白逸发觉这张生怯呆滞的小脸上,更多的是害怕不信任,似乎自己会随时发颠揍她一顿。

    沉默了一会,等到周围的空气被火燃热,白逸动手解开小希单薄的衣服,脱下她肮脏的小鞋子。

    火光映亮黑暗,少女身上的伤痕与触目惊心,瘢痕与新伤口呈散射状攀附在绽白的肌肤上。

    白逸由衷地感到难过,他伸手轻轻触碰那些疤痕,小希吃痛,不禁浑身一啰嗦。

    “很疼吗?”白逸摸摸小希的头。

    “嗯。”小希低着头。

    白逸想了想,想不出什么好安慰的,于是伸手紧紧抱住女孩,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去祈求对方的“原谅”。

    把头埋进女孩稚嫩的怀里,像梅花鹿用鼻子轻嗅三月的蓿草,白逸忽然想起很多,想起自己靠爸妈的工钱生活,想起自己快二十六了踟蹰不前还是个缩在房间角落里烂死的废物。

    这糟糕的人生合辑浮现在眼前,恍惚间像是蒙上了一层曝光失败的胶卷,上面的图片似乎只有那么一点边角是完好的、是金色的,眼泪簌簌地流下了。

    “有点羞耻。”白逸泪流满面感慨,发觉自己真是多情得批爆,如果这也能算是他寻求和一个奴隶的认同感来源,那小希奴隶的悲惨身世算什么?

    拥抱中,小希发了很久的呆,也伸出手紧紧与主人拥抱,那是久违的温暖,是记忆中爸爸妈妈的拥吻,这一刻,许多隔阂尽是不言中消散。

    远方传来流浪诗人的歌唱,伴随的笛声沉润悠长。

    骑砍二里并未明确宗教信息,这里使用同时期拜占庭帝国信仰的东正教上帝“雅赫维”,也译作“耶和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