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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她和她的那双白色帆布鞋

    我有个朋友叫安慕希,其实她原名叫安静。后来因为喜欢喝安慕希,就直接改了名。

    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是在初三,我是作为转校生进入这个学校的。她的英语也很不错,我们两个一起竞争英语科代表。但是因为我的口语较好一点,所以我成了班里的英语科代表。

    初三的生活说起来有些紧张,但也还算是能够应付的过来,毕竟没有高考前的那种压力。而且15岁的我们好像什么都懂,又好像似懂非懂。

    下课后我回到宿舍去洗昨天穿过的衣服,在阳台上看到了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看得出来主人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当时的我并不懂什么叫做牌子,只看到她的鞋标是CONVERSE

    鞋子在阳台晒着,而且用卫生纸包了一层,但是的我并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是为了防止阳光将鞋氧化,才用白纸包着。毕竟长大后,很多事情都后知后觉。

    我跟室友小琳说你看这双鞋真好看,她说对呀,价格也好看。

    小琳告诉我,这双鞋要460。

    那个时候我穿的帆布鞋还是去批发市场买的15块钱一双,穿5个月那种,上面的标签是Sport。

    我说这个鞋是什么鞋呀?为什么会这么贵?小琳说这个鞋的牌子叫匡威,同等价格的鞋子还有一个叫万斯。

    没过一会儿,安慕希回来了,她对我们笑笑,拿走了那一双刷的发白的帆布鞋。

    早上跑晨操时,不知道是谁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大家都开始唏嘘起来,毕竟那个时候是禁止学生带手机的。

    安慕希跑了过去捡起手机装到自己的口袋里,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旁边的同学趴在我的耳朵上悄悄跟我说你知道吗?她家特别有钱。我点点头,我说应该看得出来,毕竟那个时候班级里面拿手机的人不超过三个。

    周日下午我和小琳约好了要去商场,叫安慕希去,她说一会妈妈来看她,不跟我们一起去了。

    小时候的我们总是对一些好奇的事情议论纷纷,想不通的事情有太多了。以为长大后会明白很多事情,可是长大后发现我们不明白的事情更多了。

    我和小琳回到宿舍看到一个特别漂亮的阿姨在给安慕希铺床,阿姨很高兴地冲我们打招呼,看起来就是很有气质的阿姨。还说安慕希第一次住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请我们不要介意。

    安慕希催着妈妈赶快离开,看到二人离开的背影我才明白,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既长得好看、又有礼貌还有钱。

    我发誓我和小静绝对不是偷听的,而是安慕希的妈妈声音实在是太大。

    “你以后不要再去她家了,虽然说你舍不得你爸爸,可是我特别讨厌那个女人。”安慕希的妈妈非常生气的说。

    慕希低着头扯着衣角,一句话也不说,沉默的像只羔羊。

    那个女人?哪个女人?

    慕希趴在桌子上说太烦了,太烦了,说每一周放假都不想回家,我说有什么烦的,难道你不想回家吗?你不想你的爸爸妈妈吗?

    她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问道:“回哪个家?”

    我有点愣,不敢再接话。

    新的周一来,我看见安慕希又穿上了新鞋子,还是CONVERSE的,我偷偷上网查过,这个鞋子真的很贵。

    她凑过来突然问我:你是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我说我喜欢妈妈,因为我的妈妈对我特别好,她是拿命换来我的。

    她说我也喜欢妈妈,可是她好像不想要我了,她有了一个叔叔和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很像我的小时候,因为我小时候也有爸爸妈妈,可是现在好像没有了。

    她指指脚上的鞋说这是我爸爸的那个阿姨给我买的,我很不喜欢她,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还有上周那个白色的帆布鞋是妈妈的那个叔叔给我买的,他们好像都特别喜欢用物质去填满我所需要的一些东西。

    那个时候的我只是特别羡慕安慕希的新鞋子,也不是说价格有多高,而是觉得她每一周都能穿上新鞋子,还有两个爸爸妈妈去爱她。

    她跟我说每次不论回到哪个家都会觉得有拘束感,她说她逛街的时候再也不敢挽着妈妈的胳膊了,因为妈妈会跟叔叔一起牵着小女孩的手。

    她说她再也不会去爸爸的工作单位等爸爸下班给她辅导功课,因为爸爸现在每天晚上会给阿姨的儿子讲数学题。

    她说她回到奶奶家,奶奶好像一直都不喜欢她,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子。可是奶奶觉得她现在很可怜,嘴上什么也没说,可是她感觉得到,她好像越来越多余了。

    ️

    这个周末慕希的妈妈又来了,还有那个叔叔和她的小女孩。我看见那个小女孩脸上幸福的笑容了,安慕希小时候应该也是这样可以很自豪的向别人介绍你看这是我的爸爸妈妈,但是为什么时光总要去偷走对她最重要的人呢?

    慕希看到叔叔也笑了起来,但是我明显能感觉出来,她并不是真心的笑,而是想要去迎合这一切让它早点结束,好摆脱现在自己在其中的一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慕希喜欢把她所有的心里话都告诉我。她说她很讨厌那个叔叔跟阿姨,可是她好像没有办法去阻止她的爸爸妈妈,她说她长大了,她要多为爸爸妈妈去考虑一些。

    慕希依旧每周会穿着新衣服、新鞋子来到学校。当我又看到她的新鞋子时候,我好像能够感受到她在家里的那种窘迫,以前无忧无虑的她现在在家里不管做任何事情都变得小心翼翼。

    可能她看个电视都要去考虑到小女孩是不是要看动画片;她想吃的零食可能永远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全部吃完;不管她想买任何东西好像都需要给家里的小朋友再带一份,可是她也是个小朋友,还没有长大的小朋友。

    中考的前一个月安慕希突然告诉我,她说她可能要跟妈妈分开了,我说为什么?她说她的妈妈要跟着叔叔去南方,我说那你是要跟你的妈妈在一起吗?她说不。

    我问为什么?你不是最喜欢你的妈妈吗?

    “我是很喜欢她,特别特别喜欢她。可是她告诉我不要跟着她。”说完这句话,慕希又趴到了桌子上。

    ️

    语文晚自习上老师念了一篇模拟考试的作文,名字叫做《我的家》:我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因为我有两个爸爸妈妈,她们两个总是抢着每周让我去谁家过周末。不管在哪一家我都会有吃不完的零食和看不完的电视,记得以前如果我的作业没有写完的话,爸爸妈妈就会批评我,爸爸还会坐在我身边监督我做完作业,哪怕是凌晨一两点,爸爸也都会在旁边一直陪着我。但是现在,不管我有没有写完作业他们从来不会批评我,也没有人监督我写作业,我好像获得了更多的自由,但是却好像少了很多开心,明明越自由越开心,可是我却怎么也感觉不到开心。

    我也开始有了更多的新衣服和新鞋子,这些都是我以前梦寐以求的。以前总是喜欢和妈妈一起逛批发市场,指着喜欢的鞋子跟妈妈说要买,可是她却总是碍于价格说我脚长得快。可是现在我几乎每一周都会买两三双新鞋子,但是每一次穿上新鞋子的那种感觉却好像跟以前大相径庭,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有了更多爱我的人,但是我却觉得跟她们越来越疏远。

    .......

    作文还没有念完,但是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我想我最开始的那些羡慕可能是源于自己并没有了解到事情本身。有时候你羡慕的东西。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个伤害,但有时候你拥有的东西,恰恰也是别人所羡慕的。

    安慕希来上学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她说她的妈妈今天和叔叔一起去了南方,她在车的后面跑着追着,可是妈妈却压根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说她特别想回到以前那个自己不听话就被妈妈批评的时候。

    明明妈妈的态度对她越来越好,但是她却好像失去了所有。

    她说那辆车走的时候,车上的小女孩拿着她以前最爱的那个小熊跟她说:“姐姐,我喜欢你的这个小熊,我以后会好好照顾她的。”

    她看着走的越来越远的车,她知道她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我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告诉她没关系,你还有爸爸跟阿姨。

    中考马上就要到了,安慕希邀请我去她家做客,说很高兴在初三这一年遇到我,还想起了第一天我们两个竞争英语课代表时的情景。

    我笑着说:“其实你英语口语也很好,为什么你不在争取一下呢?”

    她说我从小就是一个不喜欢竞争的人,我比较喜欢安静,就像我的名字一样。

    她说你知道吗?我已经在说服自己开始慢慢地接纳那个阿姨了,其实她人也不坏。她很喜欢去买她喜欢的东西然后来哄我,虽然有时候我勉强接受,因为我不想看到阿姨伤心的表情,我知道她来到我们家肯定也承受着很多的压力,毕竟后妈这个名词,对于她来说一定很有压力。

    她说我也开始对小弟弟很好,我总是跟她一起玩游戏,带着她一起去吃肯德基,其实我发现好像接纳一个人也很舒服。

    那一刻,我有一点惊讶,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思想竟然会有如此大的转变,不知道她用了多少个晚上,给自己做了多少心理辅导,才会让自己接纳这个现实。

    我想这个人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在第一步就崩溃了。

    后来我们去了不同的高中,偶尔会在qq空间上看到她发动态,得知她生活过的还算不错,我想她应该真的是接纳了她现在所有的一切。

    “如果时光倒流,我希望回到五岁那年,我投了一元硬币做摇摇车,爸爸妈妈在旁边给我拍照。”昨天逛空间时,我突然看到安慕希发的这条动态。

    我一直以为她放下了,但实际上她并没有放下,她只是学会了长大,她学会了去接纳她所不想接纳的东西,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和妈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