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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书信

    夜过天明,钟毅背着赶尸箱到县衙。

    按照县太爷的委托,今天是交接镖物的日子。

    虽是大清早,县衙却已经忙碌了起来,衙役们将几个箱子搬上马车,用麻绳紧紧捆绑套牢。

    几匹老马牵在县衙门前,李邢和师爷也在这里,指挥着衙役们。

    等到钟毅走到县衙门口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钟镖头,这是东家嘱咐给您的镖银,还有些干粮,是李捕头特意给您预备的。”

    师爷见着钟毅过来,几步上前,递过去个包袱,然后牵着钟毅的袖子回到台阶上。

    李邢此时面露笑意,对着钟毅说道:“钟老哥,我与你相识不久,如今便要别离。

    一些盘缠和干粮,算是我的些许心意,万勿推辞!”

    “正是我此刻急需啊,那我便厚颜收下了。

    只是怎么不见县老爷?”

    李邢笑容微敛,目光直视着钟毅,并不答话。

    师爷连忙开口说道:“东君身体抱恙,不得见风,这几日卧床养病,不宜见客。”

    “竟然如此?”

    钟毅故作惊诧,唉声叹气一番。

    “唉!那看来今天是不能启程了,等到县爷身体好转些,再说吧!”

    说完,钟毅转身便要离开。

    “钟镖头!”

    李邢突然大声说道,钟毅转头回顾。

    两人四目相对,面色皆有些冷意,在这场对峙中,谁也没有嬉笑着退后一步。

    “钟镖头,一场生意而已,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是吗?我只知道,万事顺我心,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我自己说了算。”

    几句话间,火药味很重,就算是下一刻两人刀剑相向,也不奇怪。

    师爷此时走到李邢身旁,低声耳语道:“二爷,城外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还是依照计划行事的好。

    要不然,就让他见县太爷一面,打发他上路。”

    李邢深呼一口气,对着钟毅说道:“去后堂看一眼,然后滚出临安城!”

    师爷连忙叮嘱一旁的衙役几句,而后带着钟毅走向县衙后堂。

    等到后堂,师爷让钟毅暂时在前厅等着,过了许久,钟毅才再次见到这个县太爷。

    宋青衣的脸色很是苍白,是衙役搀扶着才得以落座。

    几个衙差站立在这位县太爷的身后,却并不能增添威势,反而令人觉得这位县爷似乎即将被押赴刑场。

    “钟镖头,许久不见。”

    宋青衣倒是依旧坦然,面带笑意的打着招呼。

    “其实不过几日而已。”

    钟毅其实对于宋青衣的处境早有预料,不过等到再见之时,倒是莫名有些许钦佩。

    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坦然的面对危难困苦和死亡。

    “是吗?于我而言,却仿佛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当日所托,其实不过以防万一,不料想竟成事实。是我思虑不周,连累先生陷入危局,实在愧疚。

    先生可带纸笔过来?”

    “当日约定好,自然是带来的。”

    钟毅从怀里掏出纸笔,递交过去,而后横眉看向两个衙役,呵斥道:“去找砚台来!”

    “在此守卫大人,以防有人行刺不轨。”

    这个衙役倒是有几分胆气,硬声回话。

    “算了吧,他们替李邢办事,不敢擅离。一纸书信而已,无墨亦能书,借先生刀来一用。”

    钟毅拔出腰刀来,两个衙差立时警惕起来,同样拔出刀来,大喝道:“你要做什么?”

    门口处立时闯进来几个衙差,手中握刀,神色极为紧张。

    钟毅环视四周,一声轻笑,此时此刻,这大厅之中,十数位公门中人,皆庸庸碌碌之辈,唯有刽子手与阶下囚二人,罔视生死,可称英杰,何其可悲!

    钟毅手中腰刀划过手掌,伤口深可见骨,数息之后,血才缓缓流出。

    “若大人不弃,以吾血书之。”

    宋青衣亦是大笑,虽面色惨白,但豪情在胸,精神却似越发振奋,以血作墨,挥毫而书。

    片刻之后,书信已成,递交给钟毅后,宋青衣感慨道:“此血虽是恶人血,却也是义人血,托付身后事予一义人,亦是幸事。

    吾此生无憾事,只是死则死矣!却不该再受折辱,还请先生助我。”

    宋青衣此时心怀死志,目光炯炯,紧盯着钟毅的双眼,如有烈火在燃烧。

    “大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愚蠢否?”

    “知其能为而为,智。其不能为而不为,明。知其可为而不为,懦。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志。

    志之所在,义之所往,百死而无悔。”

    宋青衣的目光坚定,毫无退缩。

    钟毅不禁长叹一声,手中腰刀高举,瞬间挥下。

    人头掉落,又被钟毅抬手接起,平稳放在桌上。

    此事说来漫长,其实不过三两句谈话之间。

    直到钟毅将走到门外,屋内众人才恍若梦醒,大声呼喊着捉拿贼人之类。

    而此时,钟毅已经快步走出县衙,一刀砍断拴绳,翻身上马,立时策马出城。

    至于马车上的财物,更是全无留恋。这本就不是宋青衣委托给他的镖物,真正的镖物早在当初接下委托时,就在他的手里。

    今天来衙门这一趟,是收报酬来的,就是那一封书信。

    县衙里此时乱成一团,直到师爷出现,才将乱象制止。

    “师爷,那……那个姓钟的把县太爷杀了!”

    “无所谓,本就是要死的。慌乱个什么?钟三山闯入县衙,假借镖客身份,刺杀县令,罪大恶极。

    杀官是大罪,这事得上报刑部。等到有人来查,你们嘴巴都给我闭严实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知道吧?”

    在听闻宋青衣的死讯后,师爷眼中闪过些许落寞,却又很快变得镇定自然。

    人这一辈子,身不由己。知其不可为而不为,明。师爷这个人,是聪明人,不会做傻事。

    城北的官道上,离城三五里,官道两边林子里藏着二十多人。

    李邢此时也在这里,和钟毅在县衙门口见过一面后,他就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

    这几年来,县衙里和宋青衣其他的落脚地方,他都已经探查过,却全无线索。为此,他多次向京城发信求援,终于等来这场朝局争斗。

    一封奏章,宋青衣自知必死,便别无选择,必须把东西送出临安城。

    这趟镖,是李邢故意递给宋青衣的机会,也是宋青衣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