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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刑狱

    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

    大辟者,死刑也。

    晋太祖对于刑狱之事,极为重视,各地州府及地方衙门,牢狱以及刑房的建造,皆需按制,且向刑部递交文书。

    若有罪囚犯死刑大案,亦要证据确凿,每年七月或次年七月之前,地方将文书交由京城刑部。

    六月初至八月初,在坤元殿内,文书由百官批阅,每封文书,经二人核验,若有意见相左,则递交阶上,由三品及以上官员裁定。

    只是即便如此,各地方每年所斩首的罪囚也不在少数,其中多数上呈文书为监狱寒苦,暴病而死。

    时近七月,为大辟神君寿辰。

    京都中,入夜,万家灯火。

    皇宫内一处西南大殿,此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殿内正中一座火盆,火盆上则架着一口小鼎。

    几十个桌案摆放在殿内两侧,众人身着官服,伏案而书。

    老者从案桌上直坐起,揉了揉眉心,似乎颇为疲惫。环顾四周,见众人正伏案书写,看向殿中的小鼎。

    一旁伺候的家仆近前几步,低声道:“老爷,酉时到了。”

    听到仆人的提醒,老者站起身,走到殿前。举起一旁的小铜锤,敲响金钟。

    铛铛铛

    随着三声钟响,殿内大多数官员都放下手中的文书,昂首正坐,一时间殿内都显得安静许多。

    “诸君,诸君!鼎食已熟,我来为诸君分肉。”

    往年都是戌时分鼎肉,由相爷操刀,分予殿内文臣,今日的分鼎肉却提前了一个时辰。

    殿内众人心思各异,却并未显露出来。

    “立德,怎么如此着急?”

    离着金钟越近的桌案,其上所书的官员品阶便越高。

    此时开口问询之人,是位耄耋老者,是曾追随太祖定鼎江山的人物。

    “木司公,再不分食,肉便烂了。”

    “那便烂些吧,也体谅体谅我们这些老臣。”

    木司公说着说着,眼皮就耷拢着闭上,似乎睡着了。

    “木司公,司公……”

    李立德轻声呼唤几句,却不见回应。

    “让他睡吧。立德,你先回去吧。”

    此时开口的是张玉仁,同样是位太祖年间的老臣。

    张玉仁的目光扫视着殿下群臣,若有所思。

    李立德也只好回到桌案处坐下。

    “这些小辈们,趁着刘向不在,就想要搅风搅雨,真不像话。”

    张玉仁虽然是小声嘟囔着,但身边这些老臣,倒似乎都听得清楚。

    “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想再卷进党争里了,刘向真的是病了?”

    木司公突然开口,目光看向张玉仁,此时他神采奕奕,哪有一点刚才昏沉的模样。

    张玉仁抬起头,见身旁众人都看向自己,也是不由得无奈苦笑一声。

    “你们倒是看得起我,咱们这位刘相爷有什么心思,从来不愿意告诉别人。”

    “玉仁兄,我只想知道天刑卫调离京城这事。

    有人说是相爷的手令,我有些犹疑,相爷抱恙日久,就连咱们这群人都见不到面。

    最近朝事,相府也没人来找我寻要。怎么突然就一封密令,将天刑卫调离。”

    “黑石!万勿逾权。即是密令,为何宣之于众?”

    黑石长叹一声,身旁这些人,都是朝堂的中流砥柱,竟然连他们都不知情,黑石心里愈发有些慌乱。

    “猜测而已,城防更换这部分事宜的文书,向来需要从我这里递交。

    我问过宫里几位相熟的领事,又拜访了几个赋闲在京的将领,他们也不知情。

    另外老将黄应不在京中,而且我手边文书不见黄应的调令。能越过我,调任武官和天刑卫的,也就只有相爷的密令了。

    我有些担心相爷的身体。”

    黑石说到最后,语气略有些低沉。

    张玉仁看向阶下不远处的一个桌案,有位身着红袍的三品大员。

    “诸君,这位刘承武是谁的门下?”

    “我记得,他是甲寅年的进士,祖籍云州临安,是李立德做主考官,算是他的门下。

    当年还有舞弊案,闹得满城风雨,李立德失职不查,在永州赋闲三年,后来是太子举荐,才回到京城。

    这个刘承武做事,有些江湖气,自身也有些勇力,在地方十几年,政事上没什么错漏,就是有滥刑之嫌,历年来,吏部对他的评定都是乙下。”

    说话的这个人是前吏部尚书姚正,现如今官为太傅,兼任鸿胪寺卿。

    阶上这十几张桌案中,属他最为年轻,却也已经是知命之年。

    “难怪天天在朝堂上和袁震吵,我还以为是他俩政见不合,原来是还有这档子事。”

    “其实,也是政见不合。否则按着刘承武的政绩,评定该是甲中或甲上才对。”

    姚正笑呵呵的说道。

    除了木司公,在座的几人倒是都不在乎所谓的党争,因为他们资历老,又多是太祖时期的老臣,互相扶持守望半生,门生故吏就是整座朝堂。

    比如那位刘承武的恩师李立德,就曾在姚正和张玉仁手下做事。

    众人闲谈着,却也不耽搁正事,很快将桌案上的文书全都批复完成。

    卫士们将已经批复的文书整理,而后封存进铁箱,搬到殿外。

    戌时,殿门大开。

    “戌时已至,今年刘相爷抱恙,不能前来,故而由我来为诸君分肉。”

    来人一身蟒袍玄服,腰玉佩剑,虽已是而立之年,但容貌英武,颇有其父之风。

    自太祖病死,太子溺水而亡,皇位空悬,久不能决。一直是刘向在把控朝局,但随着刘向抱恙,朝堂上下人心惶惶,四处结党依附。

    眼前这位就是四王爷,多年领兵在外,无论功绩,品性还是能力,在众王爷中,也是数一数二。

    第二日,寅时。金钟敲响,百官离殿。

    轿子上,张玉仁闭目养神,面容难掩疲态,对于他这个年纪的老臣而言,每年六月和七月其实颇有些难熬。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掀开轿帘,对着老仆低声嘱咐几句,而后便在轿子上沉沉睡去。

    等到未时,还要继续回到殿内批复文书。

    这些老臣们的一句话,很快就有数不清的消息开始汇集,或许还有些流血。

    天刑卫的行踪很快就有了些线索,在南方。

    一些江湖门客受到主家指派,背起行囊,带着兵刃和银两,沿途南下,直奔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