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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清风送礼

    屋内,温文尔雅的书生回忆着平静的二十年,梳洗整理,最后用一根古典庄重的木簪固定住长发。随后揽镜自顾,镜中那人眉目清朗,许折看久了,竟觉怦然心动,只有在这些时候,他才能见到这般相貌、气质、才情俱佳的男子。

    屋外雨停了,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微涩的香气,许折走到窗边,向外一瞧,只觉天地广阔,山水可亲。

    他不由得问自己:

    你真的喜欢平凡的生活吗?还是说……只是习惯?

    二十年了,波澜无惊的岁月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他捡起笔架上的一杆狼毫,投入笔筒,轻叹,文人手中笔似刀啊。可读书救不了自己,刀或许可以。

    他不能一辈子笼罩在黄鼠狼的阴影下。

    得去修仙。

    ……

    ……

    两天后。

    “先生再见。”

    “先生再见。”

    “呐~”

    二十几个年幼懵懂的小姑娘,三三两两,迈着可爱的小步伐,离开了学堂。

    有些在叽叽喳喳地交流:

    “先生今天的衣裳好白啊。”

    “是啊。”

    “呐~”

    突然。

    “扑通。”

    不远处,有一只九岁的小姑娘左脚绊右脚跌倒了。

    许折快步走过去,“有没有受伤?”

    小姑娘自己站起来,忍着泪花的目光里充满了年幼:“那,那个,我也不知道……”

    这边还没处理好。

    “扑通。”

    西边又跌倒一只,撞到额头了,趴在地上哭,可把许折忙坏了。

    终于,小姑娘们都安全地离开了他的视线。

    许折回到学堂,默默地整理桌椅,清理地面,等一切忙好,才锁好门窗安心离去。

    路上偶遇其他年轻教习,客气地交流几句。

    那人看着两手空空的许折,问:“维清,今天不带教案回去吗?”

    许折回道:“恩,有些事要去做。”

    恰好此时,有一小厮模样的人牵着一匹马过来,对许折恭敬说道:“公子,这是您租的马。”

    许折接过缰绳,“好。”

    那教习见状,对许折道:“那我就不再打扰了。”

    此时天色还很早,太阳只是略微西斜。

    许折翻身上马,一骑西去。

    路途之中,有青楼,有酒坊,有武馆……有行人,有乞丐,有流浪猫,也有摆摊赚些小钱的道人吆喝着,“大道姻缘,天运长生,今日解签只收七文小钱”。

    一个时辰的路程很快便到了。

    ……

    ……

    青玉宗收徒之处。

    修仙者坐在高台,四男一女,神情各异。

    女子是主座,不出意外地位最高,年纪看着十八九岁的样子。

    经过一番曲折。

    许折得到了此行的结果。

    女子除了开头看许折一眼,便对他再未关注,兀自拖着下巴,垂头丧气,双目无神,一副凄凉的样子。

    那四位男子看完测试结果,又简单讨论后,几人中唯一佩剑的修士这样对他说:

    “你很优秀,但不太适合我们青玉宗,所以……很遗憾。”

    意料之中。

    但许折还是挣扎了一下。

    他尝试与那看着地位最高的女子沟通,期待事情可以有些转机。

    她眼球转了转,但没回应,看得出,她对面前这清秀书生的询问,没有任何答复的兴趣,她心情似乎不好。

    这女子叹了一口气,唉,几天了,怎么淮梅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都没有呢?

    没有女孩子看,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许折等了她片刻,没有结果,或者这就是结果,人家都叹气了,拒绝的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自己的确不够资格入青玉宗。

    五个仙人都拒绝了,他也没再纠缠的必要了,于是对那位佩剑修士道:“打扰了。”

    遂转身离去。

    后来许折越想越不对劲,是不是那只黄鼠狼做了什么坏事,使自己的仙资下降了?进而失去了一个修仙的机会?

    那几位男修士其中一人,懒懒地扫视着许折的背影,说道:

    “刚才这人,其实我觉得挺不错的,相貌、心性都不错,就是资质太平凡了,用宗门资源给他进行仙启,大概率是亏本的买卖。”

    身边那人随口接道:“我们宗门亏本不是很正常吗?不过到底资质如何,不仙启谁也不敢打包票。”

    “也是。”

    “七年前,收了一个资质优异的凡人,宗门在他身上投入了大量资源,结果呢?他闭关六年,苟着修仙,吃了无数资源,一出来竟然我们宗门太小,留在这里没有前途,然后就叛逃了……宗门大量的付出,付之东流。宗主气的差点吐血身亡。”

    “再说五年前,一个资质一般的读书人求着我们收他,我们没收,结果,其他宗门收走了,仙启过后,一看,五尊塑像为其睁眼,简直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宗主气的差点吐血身亡。”

    “再这样下去,我们宗门在修仙联盟里的评级肯定要下降了。”

    “……”

    这时,这位修士拿起一张白纸,抖一下:

    “哎,你们说,刚才这姓许的读书人,不会也是表面资质一般,背地里是个天才吧?”

    那个腰间佩剑,作为代表,宣布拒绝许折的修士哈哈一笑,不带停顿地连说好几句话:

    “不可能的,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才。”

    “真是的话,宗主这回真要被我们气死了。”

    “哈哈哈……宗主太倒霉了,这些年招收的弟子都是和我们差不多的废物,笑死我了,哈哈哈……”

    笑着笑着,佩剑修士瞥了一眼那马背上渐行渐远的白衣,竟产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笑声渐止。

    忽然心有所感,他从身旁这位修士手中拿过那张白纸,抖一下,细细看去。

    上面有这远去书生亲笔写下的姓名。

    “許折。”

    寥寥两个字。

    矫若惊龙。

    ……

    ……

    小城边缘。

    晚饭时间,陈安然闷声吃完饭,对他爹说:

    “爹,维清这么晚还没回来,一定是去了青玉宗的招生大会……”

    “哦,所以呢?”

    “我也想去试一试,万一我是什么万年一遇的荒古圣体呢?”少年作幻想状。

    陈案景夹了一筷子青椒,“呵呵,好好待在家。”

    “维清哥都去了。”

    “他是他,你是你,你们不同。”

    “哪儿不同了?”

    “你是我的儿子,这就是你们最大的不同。”

    “可……”

    陈案景皱起眉头,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够了,好好吃饭。”

    想到许折,陈案景心中也有些纠结。

    他对于那少年,观感很好,甚至可以说很喜欢。

    这回那少年遇上的事,他当然有能力去帮,但凭什么?就凭做了三年邻居?

    天运循环自有定数。自己没什么可帮他的了。

    可就在这时候。

    一白衣少年跨进屋来,身长七尺余,腰悬美玉,手中提着一坛酒。“陈叔。”

    正是许折。

    陈案景余光瞥了一眼,微微诧异。

    在他印象中,许折从十五六岁起,便是数年一青衫。

    “听安然说,你去参加仙门的试炼了??”

    “嗯,不过人家不要我。”

    少年眉眼带笑,神情中不见一丝愁怨,仿佛在叙述着别人的故事。

    陈安然听了这话,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如何……

    陈案景摸着二寸山羊胡,打量起许折。

    长发束起,鬓如刀裁,白衣如冬雪,未配冠,黑色发带垂及腰间,身姿仪态不输天上仙人。

    原来这少年换下教书的青衫,只是站着,就是这般气宇轩昂。

    古言芝兰玉树,不过如是。

    许折将酒放到桌上:

    “陈叔,你前些日子说想要一坛春柳酒坊的秋露白,但一直没得买,我今天回来时路过那家酒坊,问了一声,正好有,顺手给你带回一坛。”

    “哦……那时就是随口一说……很贵吧?”

    陈案景用手摩挲着酒坛,他自己记不得何时说过了,但他的确喜欢春柳酒坊的秋露白。

    “没有,和往年一般。”

    陈案景望着这眉眼带笑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

    他不由地回想起这些年的过往。

    这少年总是这么细心,经常为自己带来小小的惊喜:

    也许是一坛秋露白,也许是一把驱邪桃剑,也许是一幅亲笔写的新春对联,也许是一盘肥而不腻的小白兔,也许是……

    他收下了这坛秋露白。

    沉默片刻,陈案景问许折还有没有其他什么话要说,后者并未意识到什么,只当做寻常对话,于是摇头告辞。

    许折走后,陈案景打开这坛酒,酒香溢开,渐渐盈满了整个屋子,这三年的烟火情缘,似乎都在酒香里了。

    陈安然适时地替许折说了几句好话:“爹,维清人也太好了吧?”“前几天刚给我们送了条大黑鱼,爹,那晚你吃的可欢了。”

    中年男人不置可否,却拿出一只大碗,倒满秋露白。

    嗅了嗅,还未饮时,笑着说声“罢了”,而后伸出右手中指,轻叩三下碗沿。

    清风徐来。

    皎皎明月下,院外有一片槐叶从枝头脱落,随着微风飘到了许折的家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