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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断其左翼(下)

    一道红色电光劈开黑幕,剑气如疾雨般从天而降,卫松疾长吸一口气,手腕撩动,风澜化作剑扇迎面抵挡。两股剑气碰撞磨擦,剧烈的爆鸣带来的气浪使卫松疾感受到无形压力。

    不等他聚气预备下一次剑扫,第二、三、四道电光接连袭来,卫松疾调转剑锋,灵巧切换角度运动“伏羲八阵剑”各个击破。凌绝闲的攻势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无数剑斩以一种一气呵成的气势连续逼杀而至。“五、六、七、八、九、十……”苍迈响亮的声音徘徊在房梁之上,竟是凌绝闲在大声数念剑招。

    十次连发的红莲剑斩过后,第一轮的攻势曳然而止。卫松疾肩部隐隐作痛,看了看身上,竟然不知不觉多了两道剑伤,十次剑斩终还是有两次未能躲过。

    “‘八荒剑式’一轮下来只能抵挡十招中的八招,而像这样进攻还有九轮,卫松疾你可还有余力乎?”凌绝闲话语之际暗中凝动内力,准备发动第二轮的攻势。

    卫松疾心忖对方深谙自己的武学路数,多年的暗桩生涯已让凌绝闲对自己的各种生活习性,剑术套路了如指掌,而自己对于对方却是一无所知。思及此处,卫松疾心中隐隐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力越来越严重了。

    “飞寰百剑”第二轮如期而至,卫松疾分剑式的剑扇舞得更加密不透风,“八荒剑式”分抵八方进攻,结果却是黑暗之中划出两道血光,十招下来又硬生生受了其中两击,再添伤痕。

    卫松疾旧伤未愈,又再添新伤,不禁浑身疼痛难当,胸中沉闷,眼神也开始散乱起来。他心道眼前人的实力实在是太过强悍,虽然同为九歌中人,但远非水濯,公申征之流可以相提并论,真难想象年轻时候的凌绝闲会是怎样的一位厉害的角色。

    凌绝闲屹立在房梁之上,居高临下用那双在黑暗之中显得异常深邃的双眸洞悉下面的一切,手中的红莲因为方才的连番饮血而铮鸣不断。

    第三、四、五轮剑斩依次施展开来,大厅电光璀灿,剑影浮动。风澜和红莲作为世上最优秀的刺客利器,尽显速度极限之所在。

    “能撑到第五轮,已经很不错了,但挨得过第六轮的人,至今还不曾出过。”凌绝闲背部倚着木栏,微微喘气,三年不曾施展过这么猛烈的招数,一时间竟有些气力不接。闭眸静息片刻后,凌绝闲扣剑身体如离弦之箭再次迸发,笫六轮剑浪袭卷而至。

    卫松疾身上冷汗淋漓,明显感受到次番剑压来势汹涌,后退数步扣动剑柄,风澜剑身瞬间凹陷下去,双刃化作三棱。

    疾大呵一声,面露狂暴之色,三方剑影掠过房梁,红木瞬间爆成粉尘,四散开来。凌绝闲侧身点足借梁柱反弹,第六波剑势潮水般袭来。

    “在如此情况下竟也能发动剑气!”卫松疾心中一凛,收剑立马开始筑造守势。

    弃攻转守?凌绝闲微微愕然,不由失声泠笑起来。一味地防御是刺客的绝对禁忌,倘若在一场战斗中不能一上来就提前获主动权,那这名刺客离死也就不远了。

    “三角剑阵!”卫松疾食指弹动剑锋,剑身开始剧烈颤鸣,恍惚竟似看到三把剑在空中飘逸舞动,构织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剑阵。

    三角形是这世上最稳定的结构,凌绝闲身形反复在卫松疾周围迅疾穿梭,寻不到半丝破绽。十招毕,只闻剑鸣,不见飞血,目标秋毫无损。

    六十招后竟不能取其性命,凌绝闲有些意外,调整内元后,又迅速作出反应,将第七、八、九这三轮共三十招的攻势压缩在了一轮,衔续在第六轮之后,顺势迫近。

    卫松疾有条不紊作出相应改,三棱剑颤速遽增,电光石火之间,三十剑斩暴雨般没入其中,猛烈的嘈杂之声响彻在房内,令人感到窒息难当。

    “你的剑有些躁动了,请使出你‘飞寰百剑’最后十剑吧!”卫松疾收起风澜剑,负手而立,竟然是一副毫无抵抗的姿态。

    凌绝闲冷笑道:“先前九轮剑斩只是刺客游戏中最值得回味享受的一个环节,最后十剑我将会毫不留情取你性命。”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二人屏气凝神,有节奏的呼吸吐呐,彼此内力都不再保留,全神贯注地感受着对方的气息。

    “第十轮,还是你攻我守,而这一轮我将弃剑,用双手终结你最后的传说。”卫松疾闭目养神,长吸一口气,嘴角暗现轻逸的笑意。

    凌绝闲定下心神,他是一个优秀的刺客,并不会为其言语所激。他注意到卫松疾现在是背对自己的,背对目标无疑是刺客的一大禁忌,此刻的卫松疾几乎是一身的破绽。凌绝闲欣喜之余也稍感讶异,他眉头敛动,护收剑锋,离弦迫发,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试探性地发出前九招。

    出乎凌绝闲的意料,卫松疾竟似坐以待毙一般,对此攻击毫无反应能力,九招施毕,身上连续出现九道伤痕。一时间卫松疾青衣被汗水浸透,鲜血四溢,但却听不到半丝的呻吟。

    陷阱乎?凌绝闲虽心中生疑,但也顾不了太多,用尽了全身所有气力使出“飞寰百剑”最后一剑。

    “你将是见识此剑的第一人,也是最后一人。”凌绝闲笑声冷洌,目标直指对方双手。

    忽地一丝亮光划破夜幕,大厅内所有蜡烛瞬间全部点燃,金灿的光芒四周弥漫延伸开来。凌绝闲早已习惯了在黑暗的环境潜伏行动,突然的光明反而显得强烈不适。他眼前一花,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皮,等缓过神时,却已不见卫松疾的身影。

    “究竟发生何事?”凌绝闲的心再次有了浮动。他只觉得脖间有些凉飕,仿佛有风不断地往里面灌入,用手一摸,竟是鲜艳醒目的殷红。

    卫松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身后,双手的两根手指闪现淡淡的光茫,那是残留的真气在挥发它最后的余劲。

    凌绝闲转过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道:“你居然可以用焚膏指瞬间引燃所有烛灯,这种速度,这种速度……”他惨叫一声,鲜血从后脑勺喷涌而出,身体笔直倾倒在地上。

    卫松疾步法缓慢地走到凌绝闲跟前,道:“你的优势便是在黑暗之中施展速度,所以我生生受下你那九剑,终于捕捉到了你出剑的轨迹和节奏。”

    凌绝闲胸口剧烈起伏道:“可是你身上明明没有剑……又怎会……出现剑气?”他目光落在卫松疾左手的手指,顿时恍然大悟,哑然失笑道,“原来如此,是疾风扫剑……我承认我败了……”

    他连连叹气:“唉,人一老,果然是没什么用了,我真该听清儿的话,早些金盆洗手,否则也不至于像今天这般丧失身为刺客的最后一丝尊严。”

    卫松疾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烛灯,神色恍忽不定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凌绝闲叹道:“我无脸面对好友,只希望我死后你能找个安静地方将我与清儿葬在一起,足矣!”

    卫松疾纳罕道:“你指得是少司命?”

    凌绝闲目光逐渐黯淡下去,声音虚弱道:“他是我的徒弟。既然你们能识破我的身份,想必他也无法避免与我同样的命运。人生在世,何其短暂,世人只知凌绝闲剑法举世无双,杀戮成性,却不知晚年的他是何等凄凉,飘荡一生,到头来连一顿福寿筵都盼望不上……”

    卫松疾欲言又止,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断气。

    门外此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卫松疾将凌绝闲的尸体藏好,然后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饮酒,眼睁睁看着车卿之抱着一具血淋的尸体冲进厅内,跪在地上抱头痛哭流涕。

    卫松疾瞅了瞅那具无头死尸的衣着装扮,不禁惊呼:“这是公孙将军,怎会如此?”他见公孙战双臂已经不存,猜想其死之前必定遭受难以想象的非人待遇。如此令人发止的行径,卫松疾既是震惊,又是恼怒。。

    车卿之与公孙战并肩沙场数十年,感情甚笃,如同手足,如今战友遭此毒手,一时间仿佛被抽去灵魂般,只余泪水和满腔的怒火。

    “我车卿之赌上全部尊严,向神明起誓,若不能为兄弟报得此仇,愿意遭受百兽噬心之苦。”他左手贴着胸口,跪地三拜,神情无比庄重肃穆,令人动容。

    现场气氛悲凉之际,从窗外忽地掠过一道疾速身影,不等缓过神来,一把拖着银色光茫的飞刀便已破窗而入,从二人脖颈间缝隙穿过,硬生生钉在墙壁之中。

    “有刺客!”车卿之抽出腰间配剑,警视四周。卫松疾趁此机会仔细观察飞刀的尺寸和色泽,不由心中有数。

    “是公申征。”卫松疾见刀身上缠绕着细小的信筒,不由菀尔,“这老爷子倒快成了九歌的信使了。”

    确认刀身并无带毒后,卫松疾取出筒中信笺流阅起来。信的内容很短,但还是让他深深皱起眉角。

    “车将军,厅中二人的后事就暂时交予你处理了,我有事须先行一步。”卫松疾将纸团紧紧握在手心,跨出门槛,身影速度消失在黑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