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一层：众生（四）
朱雀卫们渐渐回缩，刀光旋转如日月，不断屠戮着飞舞的毒蛇。
但是毒蛇像是潮水一样朝他们涌过来，亢奋地嘶鸣着。
梁弦把一条浅绿色的蛇拦腰截断：“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耗死的！”
姚师都把少了一个手掌的老朱雀卫护在身后，长剑收回鞘中，转而取下挂在腰间的劲弩，把一支黑色的弩箭上了弦：“我当然知道……”
他把劲弩对准面前的蛇群，扣下机括，疾风一样的铁箭旋转着飞出，这种锋利的特制弩箭在这么短的距离上能穿透厚甲，更不用说蛇的鳞甲了。一条弓着身子的毒蛇顿时被射得脑袋开花，弩箭去势不减，把那条蛇的尸体钉进了蛇群当中，接连贯穿了数条毒蛇。
受了伤的毒蛇受了伤却不能移动，疯狂地抽动着尾巴。
姚师都冷冷一笑，继续上弦，大声发号施令：“甲乙队顶在前面围成圈，剩余两队在中间弩箭清理！”
甲士们下意识地开始行动，即便是顶在前面的甲乙两队也没有怨言，这种情况下内外队伍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堡垒一般的阵型迅速成形，在这当儿蛇潮趁着他们调整猛然反扑，把一个朱雀卫拖进了蛇群，数不清的蛇躯在甲胄下面疯狂翻涌。
但是没有人说话，现在完全不是为了别人的死亡哀悼的时候，不然这里同样会变成自己的葬礼。
旁边的甲士默默地顶上去，阵型巍然不动，一时之间又把蛇潮压了回去。
一阵破风声中，弩箭齐发，圆圈周围的蛇群顿时哀鸣着被清理出条真空带，上面全是无力进攻的受了重伤或者是被钉在地上的蛇。
弩箭交替射击，射出了一轮又一轮，群蛇的尸体和血浆积在地上，腥臭流淌。
无尽的草原之上，翻滚着蛇群的潮水，在这颜色各异的潮水当中，那个圆圈就像一块坚定的礁石，一遍又一遍地承受着大潮的冲击。
小猴子把自己的弩箭分给南鼎邑，这玩意儿操作简单，杀伤力极大，明眸少年很快如臂如指地使了起来，至于小猴子身上带着不少的飞刀，犀利无比，使起来不比弩箭差多少。
每一把飞刀射出都能带起一阵血的旋风。
这一切说来漫长，但是几轮弩箭发射出去，只在眨眼中间，杀掉的蛇连草原上的千百分之一都不到，但是他们的弩箭却是有数的，再来几轮就要见底了。
所有人都脸色灰白。
梁弦举目四顾，只见无边无际的蛇潮滚动不休，一直蔓延到远处的高丘上面，那里的荧光草地下还在不停地涌出毒蛇。
梁弦才明白为什么那些老鼠完全不敢在这里出没，把自己藏得紧紧的——要是正迎上这样的蛇潮，再多的老鼠也抵不过这样的有毒的蛇。
要不是一条丝带一样的大河把整片草原从中截开，他们面临的蛇势必会更多！
……等等！
河！
少年回忆起那条咬中了唐双的浅色蛇在唐双即将如水的那一刻绝望惊恐地腾空而起，被姚师都击中落在水里挣扎着死去——姚师都那一击随意发出，本不能轻易杀死那条蛇。
“河！”梁弦几乎跳起来，朝着一边的姚师都大喊。
“什么？”姚师都一愣。
“河！”梁弦一指身后几十步外的大河，“这些蛇怕河水！他们不敢入水！”
梁弦如实说了自己的猜测，但姚师都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他们本来打算就这样出魔窟的，现在如果沿着河水走下去，势必会更深入一层！
“大人！大人！”曾元在前面吼起来，“弩箭不够了！”
又经过了几轮射击，现在他们的匣子里顶多只剩下两三支铁箭了。
姚师都咬了咬牙，指着自己的身后：“着力清理后面，弩箭射完之后丢弃，我们下水！”
朱雀卫们二话不说，把弩箭射到身后，清出一个圈子，弩箭射完之后就把手中的劲弩朝着蛇群扔过去，蛇潮翻腾着把劲弩埋在下面。
“快！快！快走！”姚师都大吼着，整个队伍拔起，朝着河水的方向挪过去。
蛇群一见他们狼狈而逃，愤怒地游上同类的尸体，猛扑过来。
“别犹豫！别回头看——”姚师都呵斥着，“操！小猴子你干什么！”
那个瘦弱的年轻人扔完了自己全部的飞刀，趟过这片蛇的血泊的时候看见自己的飞刀插在一条蛇尸上，忍不住伸手去拔。
“大人我没事，马上来！”
他看上去确实没什么危险，只是比整个队伍落下一两个身位，蛇潮还没追上来，离他仍有些距离。
他信心满满地去拿那把飞刀，那把飞刀正巧钉在一条蛇的身体正中间，蛇头埋在一片血污下面，软绵绵的，已经死透了。
但小猴子一低头摸上了飞刀的刀柄，猛然和两只眼睛对视上了！
那双眼睛隐藏在血色当中，小石子般有着针尖一样的瞳孔，在小猴子触动尸体的那一瞬间猛然睁开！
那双眼睛中有着人类一般的情绪。
那一刻小猴子确信那条蛇认出了自己——把它扎在这里的人类！
小猴子脸色大变，但是那条蛇却怀着一种极度的怨恨突然活了过来，它拼尽了这身体中最后的力量挣扎着。
“别动刀！别动刀！”姚师都反应过来，朝他扑过去。
但是已经晚了，小猴子惊怒交加中手上一用力，飞刀斜斜压下去把柔软的身躯从中截断。
毒蛇一瞬间被从刀下解脱了出来，它愤怒地用半截身躯在地上用力，断口中挤出来一溜儿血，飞腾起来，咬住了小猴子侧边的脖子。
小猴子惊叫一声，向后连连倒退，坐在地上的血泊中，伸手去抓那条蛇，他揪住了蛇的断掉的伤口。
毒蛇锋利的长牙扎在他的伤口里面，紧紧扣住，闭上了眼睛。
利牙连着小猴子脖子处的皮肤被扯动，痛得这个青年嘶声哀嚎。
姚师都扑到他的身边，剑尖挑在毒蛇的嘴巴中间，把毒蛇从中剖开。
但那条蛇毫无反应，紧闭着眼睛，像是石头一样——它早已经死了，小猴子的飞刀让它受了重创，不断失血，但是凭借着一股子怨愤，它用了自己的最后的生命力把自己的毒牙刺进了伤害它的凶手的脖子中。
姚师都咒骂着把毒牙和尸体扔到一边，筷子粗细的伤口中鲜血如涌，转眼变成了青灰色。
——他中毒了。
那片青灰色转眼间蔓延开来，越来越大。
姚师都感到自己的手中这具甲胄笼罩的身体中响起了雷鸣般的心跳和血流涌动的声音。
然后小猴子的脖子上、喉咙间密密麻麻的血管迅速变成了一条条清晰分明的青灰色、黑色。
青年再也不呻吟了，鼻间虽然还有呼吸，但是脸色突然变得温暖安详，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丝微笑。
迷幻毒发。
“司徒莽！司徒莽！”姚师都嘶声尖叫，“告诉我怎么救他！告诉我！”
大和尚跌跌撞撞的跑到他们身边，面色一沉，他拿起那两根轻飘飘的毒牙：“空了。这里的毒液全都被注到他的身体中了——没有办法救他。”
姚师都血红色的鹰目恶狠狠地看着他：“这他妈不是你们造的吗！”
司徒莽没有说话。
姚师都嘶声说：“你们这群畜生！”
这个时候，四周的蛇群已经追上来，数不清的蛇弓着身子飞射过来。
曾元长刀挥舞，声音猛然一颤，然后把蛇雨屠戮一空：“大人！走吧！来不及了！”
姚师都看着自己怀里的尸体，这个跟了他很久的青年，又抬头看看视死如归的朱雀卫们灰败的脸色。
没有人说话。
只有蛇潮的窸窣声。
“走！”他咬着牙说，站起身来。
一瞬间剑光如龙，把所有飞近的蛇笼罩在里面，削成碎片。
朱雀卫边走便杀，艰难地朝着河边靠近。
梁弦看见身边的曾元面色有虞：“怎么了？”
曾元勉强一笑，又指指前面面色铁青的姚师都，叹了口气：“小猴子的死对大人冲击太大了。”
梁弦横刀一扫，数条蛇被剖开，低声说：“我还以为他真的已经抛却生死了。”
“有谁能做到呢？”曾元仿佛叹息，“对于所爱的人来说，生死不过是阻隔见面的一道墙壁而已，是阻挡不了情绪的。小猴子是他带大的。”
梁弦脚步一顿，在他们前面有一条浑身碧绿的大蟒盘踞着，身体比人的大腿还要粗壮一两分。它巨大的嘴巴咧起，好像锋利的刀口，从中吐出血红的信子。在它身边是数不清的小蛇，滋溜地游动着。
朱雀卫们一时间不敢上前。
“原来如此，”少年轻轻地说，“如果是墙，……”
那一刻梁弦腾空而起，高举起朝雪，魔刀轻颤，好像一道迅疾的电光。
这个高度小蛇准备不及，无法咬到，他只需要解决大蛇就可以了。
他从天而降！
大蟒察觉到了眼前的利刃之危险，怒鸣着抽出自己的尾巴，恶风迎面冲来，大蟒向前探出自己的脑袋，避开刀锋。
少年不慌不忙，一瞬间劈出了无数刀，血光四溅，把大蟒的后半身切成了无数块儿。
大蟒吃痛，浊黄的眼珠子几乎凸出来，但是它还是用力地向前探着，狞笑着咬向少年的腿！
那一刻少年空中无处借力，眼见就要被巨蟒吞噬。
那张巨大的嘴有着无与伦比的咬合力，能把钢铁咬成碎渣，更不用说人的躯体了。
但少年手中的长刀突然脱手而出，悬在空中。
那一瞬间梁弦身体点在长刀上，凭空借力，强行把身体扭转过来，他手中握着朝雪，高举起来，正面对着惊愕的巨蟒。
“……那就要记得亲手把它劈碎啊！”
他大吼着。
朝雪天降！
巨蟒竭力地扭动着残躯。
浓艳的血喷涌如泉！
巨蟒庞大的身体被从中剖成两半，内脏和血肉血淋淋的。
哚！
少年再次踩在已经死去的巨蟒的脑袋上，向前飞落，越过了整片蛇群。
噗通！
巨大的水声响起。
少年惊喜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果然这里没有蛇！”
朱雀卫们心中一定，而他们面前，死去了老大的群蛇在失措的一瞬间就被钢刀屠戮着，慌乱之中它们只知道四散逃逸。
但是那条河流似乎有什么莫大的威慑力，让它们不敢靠近，就连河边猛然陷下去的窄小滩涂上它们都不愿意去。
朱雀卫们争先恐后地跃下高高的土岸，趟进河水中间，里面温暖的河流轻柔而无杂质。
他们送了一口气，四顾望去，只见周围高高的河岸上面，无数吐着信子的毒蛇涌上来，不甘地朝着这些人嘶鸣着。
但是它们实在是不敢下水，只能注视着他们走到河中央。
“呼，操，”南鼎邑喘息着，“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呢。”
罗子清面无表情地走过他身边：“在这里还是把自己当成死人比较好。”
“妈的，”南鼎邑一愣，骂了一嘴，“老子才不会死呢。”
有个朱雀卫拍拍他的肩膀，开了个不大的玩笑：“那我们就不用来这里了，直接把你献给皇帝陛下就完事儿了。”
南鼎邑又是一愣，打了个冷颤，想象着宫城里又怎么样的虐待：“还是死了好。”
所有人都因为险死还生松了一大口气，虽然前途未卜，但是人总是倾向于乐观的，只要前面有光明的可能，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河水缓缓流淌，只到众人的小腿处，正显得舒服。
梁弦扫视一眼，看着远处正站在人群外朝着河流的上游远望的曾元，那里一片闪烁的荧光好像又一轮被挡住的月亮，他之后走到姚师都身边：“接下来怎么办？”
鹰目青年依旧是眉宇间哀戚之色深藏，没有说话。
但是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们信任他、尊敬他，也听命于他，因为他睿智而冷静。
司徒莽轻声说：“现在只有上下两个方向了，或者等在这里。”
所有人都神色变幻，他们当然是不愿意再接下去冒险了，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再有什么变故把他们杀死在这里。
姚师都蹙起眉头，吐出一口气，问：“司徒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给大家听。”
司徒莽点头。
姚师都紧盯着他：“魔窟，只有一个出入口吗？”
大和尚明白了，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
罗子清冷冷说：“他说的能信？他还不知道这下面有蛇潮呢。”
司徒莽脸色有些难看，还是辩解：“当时记载饲养守卫之蛇数量绝对没有这么多，我以为我们不进入下一层是不会遇到的。”
姚师都抬手示意罗子清不要出声，转头向着另一方向：“先生怎么说？”
梁弦转过头去，看见了那个沉默而无存在感的中年人畏缩在一边。
再凶险的形势中他都不慌不乱，虽然没有绝世武功，却无声中保住了性命。
陈老二。
但是毒蛇像是潮水一样朝他们涌过来，亢奋地嘶鸣着。
梁弦把一条浅绿色的蛇拦腰截断：“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耗死的！”
姚师都把少了一个手掌的老朱雀卫护在身后，长剑收回鞘中，转而取下挂在腰间的劲弩，把一支黑色的弩箭上了弦：“我当然知道……”
他把劲弩对准面前的蛇群，扣下机括，疾风一样的铁箭旋转着飞出，这种锋利的特制弩箭在这么短的距离上能穿透厚甲，更不用说蛇的鳞甲了。一条弓着身子的毒蛇顿时被射得脑袋开花，弩箭去势不减，把那条蛇的尸体钉进了蛇群当中，接连贯穿了数条毒蛇。
受了伤的毒蛇受了伤却不能移动，疯狂地抽动着尾巴。
姚师都冷冷一笑，继续上弦，大声发号施令：“甲乙队顶在前面围成圈，剩余两队在中间弩箭清理！”
甲士们下意识地开始行动，即便是顶在前面的甲乙两队也没有怨言，这种情况下内外队伍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堡垒一般的阵型迅速成形，在这当儿蛇潮趁着他们调整猛然反扑，把一个朱雀卫拖进了蛇群，数不清的蛇躯在甲胄下面疯狂翻涌。
但是没有人说话，现在完全不是为了别人的死亡哀悼的时候，不然这里同样会变成自己的葬礼。
旁边的甲士默默地顶上去，阵型巍然不动，一时之间又把蛇潮压了回去。
一阵破风声中，弩箭齐发，圆圈周围的蛇群顿时哀鸣着被清理出条真空带，上面全是无力进攻的受了重伤或者是被钉在地上的蛇。
弩箭交替射击，射出了一轮又一轮，群蛇的尸体和血浆积在地上，腥臭流淌。
无尽的草原之上，翻滚着蛇群的潮水，在这颜色各异的潮水当中，那个圆圈就像一块坚定的礁石，一遍又一遍地承受着大潮的冲击。
小猴子把自己的弩箭分给南鼎邑，这玩意儿操作简单，杀伤力极大，明眸少年很快如臂如指地使了起来，至于小猴子身上带着不少的飞刀，犀利无比，使起来不比弩箭差多少。
每一把飞刀射出都能带起一阵血的旋风。
这一切说来漫长，但是几轮弩箭发射出去，只在眨眼中间，杀掉的蛇连草原上的千百分之一都不到，但是他们的弩箭却是有数的，再来几轮就要见底了。
所有人都脸色灰白。
梁弦举目四顾，只见无边无际的蛇潮滚动不休，一直蔓延到远处的高丘上面，那里的荧光草地下还在不停地涌出毒蛇。
梁弦才明白为什么那些老鼠完全不敢在这里出没，把自己藏得紧紧的——要是正迎上这样的蛇潮，再多的老鼠也抵不过这样的有毒的蛇。
要不是一条丝带一样的大河把整片草原从中截开，他们面临的蛇势必会更多！
……等等！
河！
少年回忆起那条咬中了唐双的浅色蛇在唐双即将如水的那一刻绝望惊恐地腾空而起，被姚师都击中落在水里挣扎着死去——姚师都那一击随意发出，本不能轻易杀死那条蛇。
“河！”梁弦几乎跳起来，朝着一边的姚师都大喊。
“什么？”姚师都一愣。
“河！”梁弦一指身后几十步外的大河，“这些蛇怕河水！他们不敢入水！”
梁弦如实说了自己的猜测，但姚师都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他们本来打算就这样出魔窟的，现在如果沿着河水走下去，势必会更深入一层！
“大人！大人！”曾元在前面吼起来，“弩箭不够了！”
又经过了几轮射击，现在他们的匣子里顶多只剩下两三支铁箭了。
姚师都咬了咬牙，指着自己的身后：“着力清理后面，弩箭射完之后丢弃，我们下水！”
朱雀卫们二话不说，把弩箭射到身后，清出一个圈子，弩箭射完之后就把手中的劲弩朝着蛇群扔过去，蛇潮翻腾着把劲弩埋在下面。
“快！快！快走！”姚师都大吼着，整个队伍拔起，朝着河水的方向挪过去。
蛇群一见他们狼狈而逃，愤怒地游上同类的尸体，猛扑过来。
“别犹豫！别回头看——”姚师都呵斥着，“操！小猴子你干什么！”
那个瘦弱的年轻人扔完了自己全部的飞刀，趟过这片蛇的血泊的时候看见自己的飞刀插在一条蛇尸上，忍不住伸手去拔。
“大人我没事，马上来！”
他看上去确实没什么危险，只是比整个队伍落下一两个身位，蛇潮还没追上来，离他仍有些距离。
他信心满满地去拿那把飞刀，那把飞刀正巧钉在一条蛇的身体正中间，蛇头埋在一片血污下面，软绵绵的，已经死透了。
但小猴子一低头摸上了飞刀的刀柄，猛然和两只眼睛对视上了！
那双眼睛隐藏在血色当中，小石子般有着针尖一样的瞳孔，在小猴子触动尸体的那一瞬间猛然睁开！
那双眼睛中有着人类一般的情绪。
那一刻小猴子确信那条蛇认出了自己——把它扎在这里的人类！
小猴子脸色大变，但是那条蛇却怀着一种极度的怨恨突然活了过来，它拼尽了这身体中最后的力量挣扎着。
“别动刀！别动刀！”姚师都反应过来，朝他扑过去。
但是已经晚了，小猴子惊怒交加中手上一用力，飞刀斜斜压下去把柔软的身躯从中截断。
毒蛇一瞬间被从刀下解脱了出来，它愤怒地用半截身躯在地上用力，断口中挤出来一溜儿血，飞腾起来，咬住了小猴子侧边的脖子。
小猴子惊叫一声，向后连连倒退，坐在地上的血泊中，伸手去抓那条蛇，他揪住了蛇的断掉的伤口。
毒蛇锋利的长牙扎在他的伤口里面，紧紧扣住，闭上了眼睛。
利牙连着小猴子脖子处的皮肤被扯动，痛得这个青年嘶声哀嚎。
姚师都扑到他的身边，剑尖挑在毒蛇的嘴巴中间，把毒蛇从中剖开。
但那条蛇毫无反应，紧闭着眼睛，像是石头一样——它早已经死了，小猴子的飞刀让它受了重创，不断失血，但是凭借着一股子怨愤，它用了自己的最后的生命力把自己的毒牙刺进了伤害它的凶手的脖子中。
姚师都咒骂着把毒牙和尸体扔到一边，筷子粗细的伤口中鲜血如涌，转眼变成了青灰色。
——他中毒了。
那片青灰色转眼间蔓延开来，越来越大。
姚师都感到自己的手中这具甲胄笼罩的身体中响起了雷鸣般的心跳和血流涌动的声音。
然后小猴子的脖子上、喉咙间密密麻麻的血管迅速变成了一条条清晰分明的青灰色、黑色。
青年再也不呻吟了，鼻间虽然还有呼吸，但是脸色突然变得温暖安详，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丝微笑。
迷幻毒发。
“司徒莽！司徒莽！”姚师都嘶声尖叫，“告诉我怎么救他！告诉我！”
大和尚跌跌撞撞的跑到他们身边，面色一沉，他拿起那两根轻飘飘的毒牙：“空了。这里的毒液全都被注到他的身体中了——没有办法救他。”
姚师都血红色的鹰目恶狠狠地看着他：“这他妈不是你们造的吗！”
司徒莽没有说话。
姚师都嘶声说：“你们这群畜生！”
这个时候，四周的蛇群已经追上来，数不清的蛇弓着身子飞射过来。
曾元长刀挥舞，声音猛然一颤，然后把蛇雨屠戮一空：“大人！走吧！来不及了！”
姚师都看着自己怀里的尸体，这个跟了他很久的青年，又抬头看看视死如归的朱雀卫们灰败的脸色。
没有人说话。
只有蛇潮的窸窣声。
“走！”他咬着牙说，站起身来。
一瞬间剑光如龙，把所有飞近的蛇笼罩在里面，削成碎片。
朱雀卫边走便杀，艰难地朝着河边靠近。
梁弦看见身边的曾元面色有虞：“怎么了？”
曾元勉强一笑，又指指前面面色铁青的姚师都，叹了口气：“小猴子的死对大人冲击太大了。”
梁弦横刀一扫，数条蛇被剖开，低声说：“我还以为他真的已经抛却生死了。”
“有谁能做到呢？”曾元仿佛叹息，“对于所爱的人来说，生死不过是阻隔见面的一道墙壁而已，是阻挡不了情绪的。小猴子是他带大的。”
梁弦脚步一顿，在他们前面有一条浑身碧绿的大蟒盘踞着，身体比人的大腿还要粗壮一两分。它巨大的嘴巴咧起，好像锋利的刀口，从中吐出血红的信子。在它身边是数不清的小蛇，滋溜地游动着。
朱雀卫们一时间不敢上前。
“原来如此，”少年轻轻地说，“如果是墙，……”
那一刻梁弦腾空而起，高举起朝雪，魔刀轻颤，好像一道迅疾的电光。
这个高度小蛇准备不及，无法咬到，他只需要解决大蛇就可以了。
他从天而降！
大蟒察觉到了眼前的利刃之危险，怒鸣着抽出自己的尾巴，恶风迎面冲来，大蟒向前探出自己的脑袋，避开刀锋。
少年不慌不忙，一瞬间劈出了无数刀，血光四溅，把大蟒的后半身切成了无数块儿。
大蟒吃痛，浊黄的眼珠子几乎凸出来，但是它还是用力地向前探着，狞笑着咬向少年的腿！
那一刻少年空中无处借力，眼见就要被巨蟒吞噬。
那张巨大的嘴有着无与伦比的咬合力，能把钢铁咬成碎渣，更不用说人的躯体了。
但少年手中的长刀突然脱手而出，悬在空中。
那一瞬间梁弦身体点在长刀上，凭空借力，强行把身体扭转过来，他手中握着朝雪，高举起来，正面对着惊愕的巨蟒。
“……那就要记得亲手把它劈碎啊！”
他大吼着。
朝雪天降！
巨蟒竭力地扭动着残躯。
浓艳的血喷涌如泉！
巨蟒庞大的身体被从中剖成两半，内脏和血肉血淋淋的。
哚！
少年再次踩在已经死去的巨蟒的脑袋上，向前飞落，越过了整片蛇群。
噗通！
巨大的水声响起。
少年惊喜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果然这里没有蛇！”
朱雀卫们心中一定，而他们面前，死去了老大的群蛇在失措的一瞬间就被钢刀屠戮着，慌乱之中它们只知道四散逃逸。
但是那条河流似乎有什么莫大的威慑力，让它们不敢靠近，就连河边猛然陷下去的窄小滩涂上它们都不愿意去。
朱雀卫们争先恐后地跃下高高的土岸，趟进河水中间，里面温暖的河流轻柔而无杂质。
他们送了一口气，四顾望去，只见周围高高的河岸上面，无数吐着信子的毒蛇涌上来，不甘地朝着这些人嘶鸣着。
但是它们实在是不敢下水，只能注视着他们走到河中央。
“呼，操，”南鼎邑喘息着，“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呢。”
罗子清面无表情地走过他身边：“在这里还是把自己当成死人比较好。”
“妈的，”南鼎邑一愣，骂了一嘴，“老子才不会死呢。”
有个朱雀卫拍拍他的肩膀，开了个不大的玩笑：“那我们就不用来这里了，直接把你献给皇帝陛下就完事儿了。”
南鼎邑又是一愣，打了个冷颤，想象着宫城里又怎么样的虐待：“还是死了好。”
所有人都因为险死还生松了一大口气，虽然前途未卜，但是人总是倾向于乐观的，只要前面有光明的可能，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河水缓缓流淌，只到众人的小腿处，正显得舒服。
梁弦扫视一眼，看着远处正站在人群外朝着河流的上游远望的曾元，那里一片闪烁的荧光好像又一轮被挡住的月亮，他之后走到姚师都身边：“接下来怎么办？”
鹰目青年依旧是眉宇间哀戚之色深藏，没有说话。
但是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们信任他、尊敬他，也听命于他，因为他睿智而冷静。
司徒莽轻声说：“现在只有上下两个方向了，或者等在这里。”
所有人都神色变幻，他们当然是不愿意再接下去冒险了，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再有什么变故把他们杀死在这里。
姚师都蹙起眉头，吐出一口气，问：“司徒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给大家听。”
司徒莽点头。
姚师都紧盯着他：“魔窟，只有一个出入口吗？”
大和尚明白了，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
罗子清冷冷说：“他说的能信？他还不知道这下面有蛇潮呢。”
司徒莽脸色有些难看，还是辩解：“当时记载饲养守卫之蛇数量绝对没有这么多，我以为我们不进入下一层是不会遇到的。”
姚师都抬手示意罗子清不要出声，转头向着另一方向：“先生怎么说？”
梁弦转过头去，看见了那个沉默而无存在感的中年人畏缩在一边。
再凶险的形势中他都不慌不乱，虽然没有绝世武功，却无声中保住了性命。
陈老二。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