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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沈府相遇(上)

    牧童倒叫子陌好大不快,两步拉住牧童便道:“这般的没有礼数,我问你话,你可曾听见?”

    上手便揪这牧童的朝天小辫,倒也不是真扯,只是吓一吓这小童。

    谁知子陌方伸出右手,那牧童兀自回过头来,张开嘴指了一指自己的嘴,子陌顺着牧童的手指一看,啊的一声轻呼。

    原来这牧童是个哑巴,但却不是生来就是哑巴,只见牧童的舌头已被割了去一半。

    呜呜哇哇的竟是不能说话,子陌本要揪他小辫的右手自停在了空中不能落下。

    牧童也就六七岁模样,见到此景使得这云阳宗出了名的刁蛮圣女心里竟是打翻了调味瓶一般,五味陈杂。

    她也曾杀过人,打残过许多不长眼的乌混,但今日不知怎的见到一个牧童这般模样,心里竟也是说不出的难过,她想不明白,什么原因才让这六七岁的孩子受了这样的罪。

    尹子陌停在空中的手轻轻放下,摸了摸这牧童的脑袋,声音和蔼了许多,再次问道:“小弟烦扰你帮我们指一下最近的镇子该怎么走才对。”

    这时那牧童也冲着她笑了一笑,但却是摇了摇头,冲他们摆了摆手,好像在说不要再向前走了,换一条路吧。

    子陌看到牧童这般模样,心里越发难受,她好像也明白这牧童是在告诉自己前面的路不能再走了,有什么危险一样。

    想到此处尹子陌已打定了主意,不管怎样,是一定要搞清楚这孩子是如何变成这般的,不然她过不了心里这道坎。

    她也不再多问,便由得牧童走了,她回到河边姑姑身旁,向姑姑说了方才的事情。

    青竹也是好一阵不快,两人打定主意定要查明此中因由,还这孩子一个公道。

    行走江湖,本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还有一句便是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打抱不平,除奸扬善方为侠义。

    两人打定了主意便一直远远的跟在牧童身后,不曾让他发现。

    日近黄昏牧童牵着牛便来到了一处草房前,打里面迎出了一个庄稼汉,牧童冲着这汉子指指点点的好一阵子,好像在说些什么,但远远的两人却看不懂。

    又过了有一柱香的功夫,这汉子把牛拴到了牛棚,添了些水料,这时打屋里又出来了一妇人。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打扮不能说朴素,只能说有些寒酸。

    妇人出得门来便对汉子说:“他爹,今日米便没了,再不想些法子怕是要揭不开锅了。”

    这汉子看了看妇人,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胡乱的指点了一番。

    原来这汉子也是个哑巴,子陌已经沉不住气了,打草垛后跳了出来。

    青竹待去拉她,却一把没有拉住,也只得跟着她一同打草垛后出来了,这汉子一看打自家草垛后跳出来两个陌生的男子,也是吓了一跳,呜呜啦啦的说个不停。

    这时那孩子的母亲像是怕极了,一直躲在了汉子的身后。

    牧童儿听的爹爹的叫喊声打屋里跑了出来,一看是晌午在河边碰上的两位,便跑到父亲跟前呜呜啦啦的比划了一通。

    孩子的父亲一看好像明白了过来,原来方才这孩子回来时向父亲比攉的便是在河边碰到了她们两人。

    这时那妇人才打汉子的身后出来,妇人腼腆的很,好像对方才的行为颇不好意思。

    喏喏的说道:“两位见笑了,我们方才以为是沈官人家里来收租了,才会这般害怕,不知道两位来此所为何事?”

    眼见妇人这般恭谨,竟让青竹和子陌颇难为情。

    “这位大嫂,我二人原是过路的路人,遇到童儿,就是特地来问个明白,是何人如此歹毒对个孩子下此毒手?”

    那妇人方才明白原来是过路的路人,看了看青竹与子陌竟自摇了摇头,倒是不愿意说与她们听。

    青竹与子陌现今是一身男装打扮,颇有英气,尤其是子陌,即是穿上了男装,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但她们毕竟是女儿身,身子单薄的紧,这大嫂见两人模样自是不愿多言。

    就算眼下这二人真有心为自家讨个说,也是徒劳,沈官人家势大,不说这两人能不能帮到自己,就算能帮的一时,只怕待这两人走后,他们家也变要遭了秧的。

    众人说话间,便打的东边来了一拨人,为首的一人飞扬跋扈,两撇狗油胡都要翘上了天。

    做一身的青布长袍,便是一师爷打扮,后面跟着七八个家丁,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近前。

    还未等的来人说话那大嫂竟然兀的跪了下去,瑟瑟发抖。

    青竹和子陌看到这般情景甚是诧异,但不明其中缘由又不好发问。

    “孙三家,这月的税粮凑齐了没得?每月都是你家最晚,非要老爷我亲自跑一趟,实在混账至极。”

    长袍先生趾高气扬的说道。这会那哑巴汉子打屋里跑了出来,甚是惊慌,那孩童便牵着他爹的后衣襟藏在他爹的身后,这一家人似是怕极了这长衫先生。

    “大老爷,我家实在已是揭不开锅,早已无粮可交,您老大人大量,发发慈悲,宽限几日吧!”

    那妇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说话都已经结巴了,显示已经怕极了。

    “什么,你这刁妇,看你还是不长记性了…”说着竟然一脚踹到了那妇人的脸上,妇人受了一脚,但竟接着跪起,此时满嘴是血,又要爬到这长衫师爷跟前。

    子陌看的,蹭蹭蹭的火冒了三丈,还不待这大嫂爬到长衫汉子跟前,子陌已经先得一步来到这长衫先生面前,飞起一脚便将先生踹出了四五丈远。

    师爷身后那些个家丁还没反应是怎么一回事,便飞起的师爷撞的东倒西歪。

    那长衫师爷倒飞出去后竟没了动静,躺在那里直如是死狗一般。

    七八个家丁见得来人如此威风,都爬将起来,抬起死过去的长杉先生转身便跑,竟头也不回。

    子陌自认帮这一家出了这口恶气,这一家人不得感激涕零了。

    谁料那妇人却瘫坐到了地,孙三也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摇头叹气的。只有那牧童儿高兴的手舞足蹈的。

    子陌暗自纳闷,我即帮着一家出了一口恶气,他们怎的这般模样?

    这日徐达三人黄昏时分便见到一处村落,做沈家庄。

    徐达打算在此过夜,张尘封的身体不能一直这般赶路,也好让马下了车架,歇歇脚力。

    进了沈家庄,庄子并不大,但见此地人烟甚少,连个投宿的客栈都没的。

    路上行人也是匆匆的来,匆匆的去。

    找了好几户人家竟都不肯让他们借宿,有的多说几句便让他们赶紧赶路,不要在这里耽搁。

    徐达甚是奇怪,见没人肯借宿便赶车继续前行,走了不一会却见到了一处大宅子,上书沈府,想必此处便是这庄子的地保财主了,这庄子也定是由得这沈府而得名。

    “莺莺咱们瞧瞧能不能在这沈官人家里借宿一夜,明日早上再赶路。”

    说着徐大先生便上前叩门,没几声便有个门房开门,门方长的倒也壮实,但就是贼眉鼠目的。

    见是一外来汉子叩门便昂首道:“你这汉子来此作甚,胡乱的敲门,吵到我家老爷,不打断你的腿。”

    好生的张扬跋扈,徐大先生也自明白,宰相门前七品官么,这沈家在这庄子里定是第一大户,门房这般说话却也没得什么。

    便抱拳道:”烦秉通融一声,我们是过路的,车上有病人要去医病,想在贵庄借宿一宿,明日一早便走,多有叨扰。”

    那门房还未说话,便打院里出来个管家,谁想这人也是贼眉鼠目的。

    徐大先生心想,感情这是进了老鼠窝了,这般多的老鼠精,有了这个念头也是暗觉好笑,但面上却是不能表现的出来。

    “哪里来的汉子在这里聒噪,赶紧撵走了,还带着病人,要死在了庄子上岂不是晦气的紧。”

    管家说这话,徐大先生也有些不高兴了,这庄子上的人怎的都如此的跋扈。

    还不待搭话,莺莺先打开车上的门帘说道:”爹,咱们还是走吧,不行咱们便连夜赶路省的受人白眼。”

    那管家一看车里竟有个小女子,生的俊俏,天仙一般的人儿。

    眼珠子一转,心里便想要将这小女子留在府上,老爷必是欢喜的紧,过得两日再将她这爹爹一杀,岂不成就了老爷的一桩美事。

    想着竟嘿嘿的一笑,变脸一般的弯腰迎出了府门:“二柱怎的这般没有眼力劲,人家车上竟然有病人,四海一家皆兄弟,便由得这朋友在府上休整一宿又能怎地?时日里老爷的待客之道都叫尔等喂了狗了?”

    徐大先生久不出谷,虽然格外小心了,但又怎能知道这师爷竟是生了邪念,便抱拳道谢。

    管家忙将徐达让进府内,还招呼了二柱去扶上张尘封。

    莺莺一下的车,管家眼珠子又是一亮。实在没想到眼下的小女子不光面皮俊的紧,就连身段也俏的紧。

    他在沈府十多年了,自负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但今日莺莺这般的还是第一回。

    心想,要是献给了老爷那还不是重重的赏银,想到此处脸上笑的更加的欢了,再看徐达就像看亲爹一般。

    进到府内,徐大先生一看此间竟是别有洞天,府内小桥流水,假山碧树,好不气派。

    没想到这般穷乡僻壤竟有如此庭园,管家将徐大先生等人让到了东厢房,自安排了两间房让他们住下。

    还叫徐大先生好生感激了一番,过得一炷香时间,这管家便来叫了徐大先生和莺莺去用膳。

    说老爷最是好客听得有外乡客人来了,要亲自摆酒招待一番。

    徐大先生再三推说但奈何管家太过热情,在人家府上借宿总是这般推三阻四的也是不好的,便交由莺莺留下侍候尘封便要自行去赴宴。

    管家一看这丫头不去,岂不是坏了我的好事,但转念一想此事也是来日方长,在酒席上将这汉子毒死,这小女子不还是老爷囊中之物。

    说着便前面带路将徐大先生引至厅堂。此时酒菜也已摆上了桌席,甚是丰盛。

    一员外大老爷坐在当中,此人竟也是贼眉鼠目一般,但却胖的紧,一人便坐了两人之位。

    员外老爷穿着花绿的锦衣,左手戴着一枚大玉扳指,甚是华贵,但这身材再配上这幅妆容也着实的让人觉得好笑。

    堂内有几位侍女在一旁伺候,看样子也就十七八岁,甚是恭谨。

    徐大先生进了厅堂,那员外赶忙的费力起身相迎,甚是客气。

    徐大先生拱手还礼,入座后先是道谢。

    胖员外搭话:“不知朋友是哪里人士,在下听管家讲,阁下要到洛阳求医,可不知是何人所犯何疾,我府上有若干医师,也算有些名气,可叫来瞧上一瞧,兴许便能医的好。

    阁下不要见怪,老夫虽不是江湖中人,却是最喜结交江湖朋友的,在我这里即大可放心的住下便是。”

    徐大先生一看,这府上的下人虽是张扬跋扈,但此间主人却是知书达理,性子豪爽的紧。

    方要敬这员外一杯,此时管家正瞅着徐大先生阴阴发笑,心想你这糊涂汉子,这杯酒下了肚。你便上得西天,兀自不知。

    眼见酒杯便到了嘴前,却见得一个家丁慌慌张的奔了进来,老爷不好了不好了,有两个贼人闯了进来,已然杀了好几人了。

    员外一听兀自一慌,心中暗想:“难不成是他们寻了来?”

    但仔细一琢磨也不对,平顶山离的此处有一千多里地,此间又离得云阳宗如此之近,在这穷乡僻壤的消息闭塞,平顶山的师门要来早便来了,缘何又等了这十多年?

    想到了此处,胖员外也便安下了心来,只要不是平顶山的人到了自是无碍。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退下去,管家你自将来人打发了,休得惊动了此间客人“。

    徐大先生放下了酒杯,但此时不知发生了何事,倒也不好唐突了。

    但见这管家方自出得厅堂,便已被人又打飞了进来,趴在地上直哎吆,已然爬不起来。

    沈家庄,沈府厅堂门外果真闯进两人,两人头戴斗笠,身着布衣,其中一人手持的是丈长金丝鞭,一人用的是一把鱼龙短剑。

    二人进了堂内率先看到的便是徐大先生,徐大先生见这二人虽是男装打扮,却是女儿身。

    当时便站起身来,立于一旁。

    身形稍矮的一人,看了一眼徐大先生,便火冲三丈。

    “好啊,原来你与你那宝贝闺女竟和这些个挨千刀的贼人是一伙的,今日就是杀了你们这般狗贼也难解我心头之恨了!”来人正是尹青竹与子陌二人。

    昨日青竹与子陌将那师爷打走,本是高兴的紧,自觉为那一家三口出了这一口恶气。

    谁料那妇人竟瘫坐在地,骇的爬不起来。

    子陌见他们竟这般害怕,才想到其中缘由,气是出了,但若我们走了,留下这一家三口,那干恶人再来滋事岂不是苦了他们,想到此处她也是自觉方才是鲁莽了。

    子陌遂与姑姑商议,如不若让这一家三口去的穷桑城住下,便不再怕这些人再来滋事了,两人一拍即合,子陌即将这法子说与这牧童一家人听。

    这牧童一家自是听过云阳宗穷桑城的,但却好像不愿离开此处,像有难言之隐。

    这一家人本穷的身无分文,只能靠着此处的一亩三分地讨口饭吃,牧童则为那沈官人家里放牛来冲抵人头税,就是去了云阳宗也是活不下去的。

    子陌看透这一家人的顾虑,便说拿纸笔来,我们在云阳有做生意的亲戚,我写一封书信你们带了去,便在我那亲戚家里干些零活,也能度日的。

    这一家三口听后自是喜出望外,连忙跪下磕头谢恩但还有一事需求恩人相助。

    说着一家人又自磕头,子陌同青竹赶忙相搀。

    从妇人口中得知,原来此处叫沈家庄,之前的沈家地主待他们这些佃农还是不错,但十来年前突的来了一伙人,竟占了沈家的田地。

    沈家之人去报官府也是无用,这伙人来头甚大,自此便同官府蛇鼠一窝。

    官府拿了好处怎还会在乎我们这些个贱农的死活,任得那伙贼人欺压我们,直将我们当做牛马来用。

    过的几年这里的人越走多,过不下去的都去投奔了亲友。

    剩下的都是我们这些个无路可走,和庄子里那些个能拍马溜须的买卖人。

    “那大嫂,童儿和大哥的伤是?“子陌问道。

    说到此处,那妇人竟哭了起来:”那伙人见庄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便常年看起了我们,怕我们都跑光了。

    我这娃娃五岁那年便被他们唤去放牛,娃娃小怎的能放的了牛,结果牛跑的丢了。

    他们..他们便将我这娃娃的舌头给..给割了去了,我那般小的娃…我们对他不起啊。”

    言至此时,那妇人已经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