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妖眼中的人
山野茫茫，淡紫嫣红的夕阳染红了大地，仿佛铺上一层惊心动魄的透明薄纱，大雁鸣叫声由近而远，为这落日余晖的景象平添几分别样意境。
若从高空俯瞰，就可以发现小山峰上蜷趴着一只白浪长条儿，冗长的姿态不禁让人觉得，它只需稍稍扬起头颅，便可顶到天穹。
浓郁至极的磅礴妖气，令漫山遍野间的飞禽走兽低伏无声，唯恐惊扰惹来杀身。
“先生，你好像胖了不少。”
黑衣少女站在山脉般厚实的身躯上，借高眺望着远方寂静的山林，眼眸明亮，倒映出徐徐云霞。
巨蛇黑窟般的鼻孔呼出一阵风浪，刮得树影婆娑，似是有些忧叹，无言半响，才悠悠道：
“你看岔了吧，我都觉得我瘦了好多。”银白巨蟒极为人性化翻了一下眼睛，暗暗犯嘀咕，天天吃凡食，吃饱就睡，能不胖吗。
不过久违的现出真身，不是单单神清气爽可以形容的，之前总得仰头看人，如今这般俯瞰的视角终于回来了。
闻言，萧秋雅忍俊不禁轻笑一声，笑得百感交集，秀丽如玉般美的容颜，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有神。
她只记得上一次分道扬镳的时候，也是日落西山，如今启程也是这般，只觉得恍然隔世。
她姿态轻柔的盘坐在宽厚温凉的蛇鳞上，小手支着脸蛋，望着天空忽然有些出神，过了许久，忽然道：
“先生，你觉得灵洲剑宗怎么样？可汐妹妹可以去的，要不等这家伙醒了，让她在门内照顾一下。”
她用膝盖轻轻碰了碰身旁躺尸的叶淼淼，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但又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被人这般下套，弄得剑心不稳。
可汐么，江秦稍稍抬起大脑袋，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山包上，沉思片刻，忽然觉得这样也可行，有了照应后他也可以安不少心。
小小落剑宗，现在看来是有点配不上小可汐的天赋。
“再看看吧，唉……我去跟合欢宗打声招呼。”
“噢……嗯？！”萧秋雅美眸微睁，猛的转头看向他，满脸不可置信，“等等，先生你什么时候认识合欢宗的人？”
合欢宗那种伤风败俗的魔门，怎么会和先生这种品行端正的妖搭上关系呢？打声招呼？认识的难不成还是身居高位的长老？
萧秋雅的惊讶，江秦并不意外，晶莹剔透的粉瞳稍稍上翻，回忆道：“上阶圣女圣子与我略有来往，话说他俩现在应该已经是宗主了吧，呃……”
似是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他顿了顿，没在往下说下去，唇角微微蠕动。
“先生，你…你还是少接触他们为好，我有消息，近些年也不知是得天垂青，据传是得了一样古传密法，宗内一连出现好几位炼虚境的长老，让各方拔头势力忌惮不已。”
萧秋雅的言意是担心江秦会被盯上取金丹，毕竟合欢宗喜拿生性好淫的生灵炼丹药，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黑蛟为首，蛇兔也在其次。
江秦面不改色的干笑，“是吗，有那么厉害？”
萧秋雅非常认真的点点头，“合欢宗主修阴阳结合之法，也不知是哪位上古祸害遗钻研出的功法，落到他们手中。”
“呵呵……”
…………
小山包山腰上，白烟冉冉飘荡，小土包旁蹲着一个玲珑倩影，周身散落的杂草，看样子刚被拔下来不久。
小姑娘模样改变了不少，乌青秀发不再及腰，而是束起清爽的高马尾，一对纤细的鬓须自然搭在两颊两侧，看起来如同画中伊人，娇俏灵气。
身前小土坑烧着纸钱，她摸索着从背上小包裹里拿出油纸包的糕点，端放在石碑前，小嘴轻声地道：
“娘，您在那边还过得好吗？爹和大娘生了个弟弟，小名叫豆豆，这些是小时候经常在您房间看到的糕点盒，就买了一些……”
夕阳西下子女远行，父母送别，再见无期，场景看起来让人伤感，但仔细一想，她没能来得及和亲娘说上过一句话，就永辞人世了。
父爱也近乎是物质上的，也没有真正陪过她，投入的感情不多，所以思来想去也不太挂念。
她的确很羡慕有至亲溺爱的孩子，无论怎样，家人都能给予孩子最大的安全感，但她缺失的那份，如今已经被补回来了。
姚可汐撅了撅嘴，微微抬起眼帘，遥望山峰上那道近乎顶天的银白身影，只觉得无论看多少遍，心中的震惊仍然不减分毫。
一人一蛇站在山巅闲聊赏景，加之晚霞暖色的柔光，背影看上去极为温馨。
平日里只听过金丹化神云云之类的，没亲眼见过，所以只是一些不明所以的词汇，过耳即淡忘。
如今亲眼所见，她才终于明白，那家伙所说的视人如蝼蚁，是怎样的一种状态，这么巨大，只怕是看什么都觉得渺小可笑吧。
小姑娘忽的抬起纤细玉指，指向那只巨蛇，面朝冰冷黯淡的石碑，“娘，我要走了，可能不会回来了，您安好……”
她郑重的磕三下头，起身最后一次将石碑擦拭干净。轻风徐来，干练娇俏的背影在飘扬的灰烬中，头也不回的离去。
“好了？上来吧。”
显真身，变大的可不光是体型，就连声音都变得洪亮了许多，携带着些许威慑的重音。
与当初人畜无害的白玉小蛇截然不同，圆滑的鳞片逐渐往菱状生长，身躯不再平滑，鳞片起起伏伏宛如麦浪。
眉骨上侧厚重的鳞甲如同春日枝桠那般，朝外延伸，两对各自紧贴在一起的獠牙，在唇间锋芒毕露，多了一抹骇人的煞相。
一尾尖锐如毒针般的银尾从山巅垂落，轻描淡写的扫开山野间杂乱的树木，侧放到小姑娘面前。
姚可汐有些心惊的望着近乎瞬间就被夷为平地的周遭，只见一头野猪被树桩压在身下，身如筛糠，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这就是高阶生物对低阶生物的绝对威慑么，光是这骇人的声势，已经可以把人活活吓死了。
江秦轻轻将小姑娘放在自己头顶，见她不出声，不禁有些奇怪道：
“怎么，舍不得？”
不过想想也是，毫无征兆就离开平安居住了四年的小家，任谁都会难免被牵动心弦，更何况是一个从未远家的孩子。
姚可汐眼神在一眼看不完的大脑袋上流转片刻，“这就是你真正的样子？”
闻言，江秦淡淡一笑，“有点吓人是吧？要不我换个样？”
他本就是蝰蛇属的，只不过那模样太瘆人了些，怕小姑娘和小县城的人感到不安，才变成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而且妖都这样，生的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就是纯纯找死行为，所以很多妖在步入金丹期后，往往体型和外貌都会发生翻天变化。
姚可汐玉手摩挲着他头顶富有质感，末端稍稍翘起的白鳞，在天光的映照下，显得极为梦幻。
“不用，英俊的。”姚可汐浑然不知自己已经红了脸，抬首扫视了一下，沉吟片刻，奇怪道：“就是有点太胖了。”
“噗。”
萧秋雅实在是绷不住了，她本来不想明说的，怕伤了先生的心，谁想到可汐妹妹上来就点到痛处。
先生之前身躯多凝练啊，跟条蛟龙一样，自带一股力量感和高阶妖族的英煞，现在身材发福了，比以往少了很多威慑力，多了几分憨态。
趴在山巅上，冗长厚重的身躯都仿佛将海拔压低了不少。
江秦笑脸一僵，“小孩子知道个啥，冬天堆脂肪好过冬。”
“哎哟。”姚可汐被无形敲了一下脑瓜子，吃痛的抱着头，再想下意识去揪蛇信子，却发觉无能为力，只好气鼓鼓的抬手使劲拍了拍江秦。
“你看萧姐姐都笑了，胖蛇！”
咚！
“你还打我！胖还不让人说是吧。”
“咳咳……”萧秋雅略显汗颜。
一来二去气氛逐渐活了起来，江秦也没有再过多停留，耽搁那么久，就是为了让小姑娘了却凡俗，日后心无挂碍，否则日后心境上发现心结，再想解开就晚了。
江秦选择最原始的爬行赶路，一来是觉得小姑娘修为还在练气期，顶不住那么大的狂风，跟断线风筝似的被甩飞了。
二是现在还早着呢，横穿一块妖界才能去落剑庄，这可是丰富小姑娘见识的好机会，灵洲不同这个小地方，灵气丰厚得可怕，进而养出不少的奇珍异兽和天材地宝。
灵洲地界很大，却又不全是人族的地界，近乎一半的地界都是妖的，历来人妖纷争不断，交界处称得上是险恶之地。
还是认识一些的好，不然日后遇到危机，天知道该怎么应对。
晚风潇潇，天色渐沉，星月浮现。几人盘坐在胖大白蛇的脑袋上，听着那些不着边际的故事。
出了黄峰县，就是渺无人烟的荒郊野岭，山岭绿林一片连着一片，都显真身了，自然也就不用顾虑太多，大摇大摆又如何，这天下又不是只有人族。
江秦幽幽叹了口气，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确实胖了不少，以前吃那么多也不见长肉，这才吃了几年的凡食啊。
看来得找只大家伙唰唰牙开荤了。
人生中第一次踏上远途，姚可汐显得格外雀跃好动，在平稳的蛇身上跑来跑去的，左右探头，俯瞰着地面上向后倒去的树木，越过的山丘湖泊，头顶的星星也仿佛在跟着自己一块游走一般。
这种奇妙的感觉，只觉得这辈子都看不完看不厌。
江秦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笑意，感受着小脚步在自己脊背上四处奔跑，脑海中被淹没的一段记忆又重新浮现了出来。
当初第一次在去春游，在校车上也是这般模样，趴在车窗边看着窗外后退的风景，清风拂面，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透了许多。
也就是从哪时候开始，他就萌生了一辈子都要游山玩水的想法。
相较于小姑娘的活泼好动，萧秋雅就显得恬淡许多，坐在蛇首前，盯着身旁的不知会何时醒来的叶淼淼。
往常一直佩戴着的巨蛇面具此时被收了起来，一来是觉得面对先生和可汐妹妹还戴面具，倒显得生分，二是面具的本意就是为了遮盖容貌，免的被人记住。
如今已经回到那个心里有底的时候，就不用再这么麻烦了。
“先生，你说的这些故事都是从哪听来的，这个世上真有女娲？”
“当然是骗人的。”江秦轻笑出声，“你知道我们妖叫你人族什么吗？秃毛狒狒。”
萧秋雅稍稍歪头，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人和狒狒有什么关系？”
那关系可大了去了……
江秦无言片刻，继续道：“妖的眼里人族和妖并无二别，无非是弱小还领地意识特强的种族罢了，和蚂蚁差不多，特别会筑房。且只有人族才会划分种族，自视不凡。”
“对了，在很久之前，我还听到过一则不知真假的故事。说是现在的人族其实血统不纯正，真正血统纯正的人族，体型与我们差不多，且寿元漫长不同凡人那么脆弱。”
“真正的人族？”萧秋雅惊了，她当然知道血统对于妖来说是有多么的重要，但当这一切都放在人身上时，就有点震撼心灵了。
仔细思索，好像妖这个称呼也的确是人这么称呼的，而且大妖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妖，各过各的，弱肉强食向来如此。
“血统？先生说的，难道是荆州的英人？”
萧秋雅似乎是想起什么来，俏脸略显一言难尽，抬起如玉双手，笨拙的举到肩膀上，空抓了几下，似乎是在模仿着什么一样。
这是荆州英人常见的手礼，比较古怪滑稽，且那些英人也的的确确是经常对外吹嘘自己血统有多么高贵强大之类的话。
但其实在荆州之外，英人的名声早就臭若茅坑顽石，尤其是那种动不动就眯眼斜视的态度让诸多修士恼怒。
能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臭脸给谁看呢？
闻言，江秦不禁嗤笑“怎么可能，蝇人还差不多，故事是故事，真假尚且不知，说来添趣罢了。”
若从高空俯瞰，就可以发现小山峰上蜷趴着一只白浪长条儿，冗长的姿态不禁让人觉得，它只需稍稍扬起头颅，便可顶到天穹。
浓郁至极的磅礴妖气，令漫山遍野间的飞禽走兽低伏无声，唯恐惊扰惹来杀身。
“先生，你好像胖了不少。”
黑衣少女站在山脉般厚实的身躯上，借高眺望着远方寂静的山林，眼眸明亮，倒映出徐徐云霞。
巨蛇黑窟般的鼻孔呼出一阵风浪，刮得树影婆娑，似是有些忧叹，无言半响，才悠悠道：
“你看岔了吧，我都觉得我瘦了好多。”银白巨蟒极为人性化翻了一下眼睛，暗暗犯嘀咕，天天吃凡食，吃饱就睡，能不胖吗。
不过久违的现出真身，不是单单神清气爽可以形容的，之前总得仰头看人，如今这般俯瞰的视角终于回来了。
闻言，萧秋雅忍俊不禁轻笑一声，笑得百感交集，秀丽如玉般美的容颜，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有神。
她只记得上一次分道扬镳的时候，也是日落西山，如今启程也是这般，只觉得恍然隔世。
她姿态轻柔的盘坐在宽厚温凉的蛇鳞上，小手支着脸蛋，望着天空忽然有些出神，过了许久，忽然道：
“先生，你觉得灵洲剑宗怎么样？可汐妹妹可以去的，要不等这家伙醒了，让她在门内照顾一下。”
她用膝盖轻轻碰了碰身旁躺尸的叶淼淼，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但又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被人这般下套，弄得剑心不稳。
可汐么，江秦稍稍抬起大脑袋，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山包上，沉思片刻，忽然觉得这样也可行，有了照应后他也可以安不少心。
小小落剑宗，现在看来是有点配不上小可汐的天赋。
“再看看吧，唉……我去跟合欢宗打声招呼。”
“噢……嗯？！”萧秋雅美眸微睁，猛的转头看向他，满脸不可置信，“等等，先生你什么时候认识合欢宗的人？”
合欢宗那种伤风败俗的魔门，怎么会和先生这种品行端正的妖搭上关系呢？打声招呼？认识的难不成还是身居高位的长老？
萧秋雅的惊讶，江秦并不意外，晶莹剔透的粉瞳稍稍上翻，回忆道：“上阶圣女圣子与我略有来往，话说他俩现在应该已经是宗主了吧，呃……”
似是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他顿了顿，没在往下说下去，唇角微微蠕动。
“先生，你…你还是少接触他们为好，我有消息，近些年也不知是得天垂青，据传是得了一样古传密法，宗内一连出现好几位炼虚境的长老，让各方拔头势力忌惮不已。”
萧秋雅的言意是担心江秦会被盯上取金丹，毕竟合欢宗喜拿生性好淫的生灵炼丹药，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黑蛟为首，蛇兔也在其次。
江秦面不改色的干笑，“是吗，有那么厉害？”
萧秋雅非常认真的点点头，“合欢宗主修阴阳结合之法，也不知是哪位上古祸害遗钻研出的功法，落到他们手中。”
“呵呵……”
…………
小山包山腰上，白烟冉冉飘荡，小土包旁蹲着一个玲珑倩影，周身散落的杂草，看样子刚被拔下来不久。
小姑娘模样改变了不少，乌青秀发不再及腰，而是束起清爽的高马尾，一对纤细的鬓须自然搭在两颊两侧，看起来如同画中伊人，娇俏灵气。
身前小土坑烧着纸钱，她摸索着从背上小包裹里拿出油纸包的糕点，端放在石碑前，小嘴轻声地道：
“娘，您在那边还过得好吗？爹和大娘生了个弟弟，小名叫豆豆，这些是小时候经常在您房间看到的糕点盒，就买了一些……”
夕阳西下子女远行，父母送别，再见无期，场景看起来让人伤感，但仔细一想，她没能来得及和亲娘说上过一句话，就永辞人世了。
父爱也近乎是物质上的，也没有真正陪过她，投入的感情不多，所以思来想去也不太挂念。
她的确很羡慕有至亲溺爱的孩子，无论怎样，家人都能给予孩子最大的安全感，但她缺失的那份，如今已经被补回来了。
姚可汐撅了撅嘴，微微抬起眼帘，遥望山峰上那道近乎顶天的银白身影，只觉得无论看多少遍，心中的震惊仍然不减分毫。
一人一蛇站在山巅闲聊赏景，加之晚霞暖色的柔光，背影看上去极为温馨。
平日里只听过金丹化神云云之类的，没亲眼见过，所以只是一些不明所以的词汇，过耳即淡忘。
如今亲眼所见，她才终于明白，那家伙所说的视人如蝼蚁，是怎样的一种状态，这么巨大，只怕是看什么都觉得渺小可笑吧。
小姑娘忽的抬起纤细玉指，指向那只巨蛇，面朝冰冷黯淡的石碑，“娘，我要走了，可能不会回来了，您安好……”
她郑重的磕三下头，起身最后一次将石碑擦拭干净。轻风徐来，干练娇俏的背影在飘扬的灰烬中，头也不回的离去。
“好了？上来吧。”
显真身，变大的可不光是体型，就连声音都变得洪亮了许多，携带着些许威慑的重音。
与当初人畜无害的白玉小蛇截然不同，圆滑的鳞片逐渐往菱状生长，身躯不再平滑，鳞片起起伏伏宛如麦浪。
眉骨上侧厚重的鳞甲如同春日枝桠那般，朝外延伸，两对各自紧贴在一起的獠牙，在唇间锋芒毕露，多了一抹骇人的煞相。
一尾尖锐如毒针般的银尾从山巅垂落，轻描淡写的扫开山野间杂乱的树木，侧放到小姑娘面前。
姚可汐有些心惊的望着近乎瞬间就被夷为平地的周遭，只见一头野猪被树桩压在身下，身如筛糠，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这就是高阶生物对低阶生物的绝对威慑么，光是这骇人的声势，已经可以把人活活吓死了。
江秦轻轻将小姑娘放在自己头顶，见她不出声，不禁有些奇怪道：
“怎么，舍不得？”
不过想想也是，毫无征兆就离开平安居住了四年的小家，任谁都会难免被牵动心弦，更何况是一个从未远家的孩子。
姚可汐眼神在一眼看不完的大脑袋上流转片刻，“这就是你真正的样子？”
闻言，江秦淡淡一笑，“有点吓人是吧？要不我换个样？”
他本就是蝰蛇属的，只不过那模样太瘆人了些，怕小姑娘和小县城的人感到不安，才变成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而且妖都这样，生的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就是纯纯找死行为，所以很多妖在步入金丹期后，往往体型和外貌都会发生翻天变化。
姚可汐玉手摩挲着他头顶富有质感，末端稍稍翘起的白鳞，在天光的映照下，显得极为梦幻。
“不用，英俊的。”姚可汐浑然不知自己已经红了脸，抬首扫视了一下，沉吟片刻，奇怪道：“就是有点太胖了。”
“噗。”
萧秋雅实在是绷不住了，她本来不想明说的，怕伤了先生的心，谁想到可汐妹妹上来就点到痛处。
先生之前身躯多凝练啊，跟条蛟龙一样，自带一股力量感和高阶妖族的英煞，现在身材发福了，比以往少了很多威慑力，多了几分憨态。
趴在山巅上，冗长厚重的身躯都仿佛将海拔压低了不少。
江秦笑脸一僵，“小孩子知道个啥，冬天堆脂肪好过冬。”
“哎哟。”姚可汐被无形敲了一下脑瓜子，吃痛的抱着头，再想下意识去揪蛇信子，却发觉无能为力，只好气鼓鼓的抬手使劲拍了拍江秦。
“你看萧姐姐都笑了，胖蛇！”
咚！
“你还打我！胖还不让人说是吧。”
“咳咳……”萧秋雅略显汗颜。
一来二去气氛逐渐活了起来，江秦也没有再过多停留，耽搁那么久，就是为了让小姑娘了却凡俗，日后心无挂碍，否则日后心境上发现心结，再想解开就晚了。
江秦选择最原始的爬行赶路，一来是觉得小姑娘修为还在练气期，顶不住那么大的狂风，跟断线风筝似的被甩飞了。
二是现在还早着呢，横穿一块妖界才能去落剑庄，这可是丰富小姑娘见识的好机会，灵洲不同这个小地方，灵气丰厚得可怕，进而养出不少的奇珍异兽和天材地宝。
灵洲地界很大，却又不全是人族的地界，近乎一半的地界都是妖的，历来人妖纷争不断，交界处称得上是险恶之地。
还是认识一些的好，不然日后遇到危机，天知道该怎么应对。
晚风潇潇，天色渐沉，星月浮现。几人盘坐在胖大白蛇的脑袋上，听着那些不着边际的故事。
出了黄峰县，就是渺无人烟的荒郊野岭，山岭绿林一片连着一片，都显真身了，自然也就不用顾虑太多，大摇大摆又如何，这天下又不是只有人族。
江秦幽幽叹了口气，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确实胖了不少，以前吃那么多也不见长肉，这才吃了几年的凡食啊。
看来得找只大家伙唰唰牙开荤了。
人生中第一次踏上远途，姚可汐显得格外雀跃好动，在平稳的蛇身上跑来跑去的，左右探头，俯瞰着地面上向后倒去的树木，越过的山丘湖泊，头顶的星星也仿佛在跟着自己一块游走一般。
这种奇妙的感觉，只觉得这辈子都看不完看不厌。
江秦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笑意，感受着小脚步在自己脊背上四处奔跑，脑海中被淹没的一段记忆又重新浮现了出来。
当初第一次在去春游，在校车上也是这般模样，趴在车窗边看着窗外后退的风景，清风拂面，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透了许多。
也就是从哪时候开始，他就萌生了一辈子都要游山玩水的想法。
相较于小姑娘的活泼好动，萧秋雅就显得恬淡许多，坐在蛇首前，盯着身旁的不知会何时醒来的叶淼淼。
往常一直佩戴着的巨蛇面具此时被收了起来，一来是觉得面对先生和可汐妹妹还戴面具，倒显得生分，二是面具的本意就是为了遮盖容貌，免的被人记住。
如今已经回到那个心里有底的时候，就不用再这么麻烦了。
“先生，你说的这些故事都是从哪听来的，这个世上真有女娲？”
“当然是骗人的。”江秦轻笑出声，“你知道我们妖叫你人族什么吗？秃毛狒狒。”
萧秋雅稍稍歪头，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人和狒狒有什么关系？”
那关系可大了去了……
江秦无言片刻，继续道：“妖的眼里人族和妖并无二别，无非是弱小还领地意识特强的种族罢了，和蚂蚁差不多，特别会筑房。且只有人族才会划分种族，自视不凡。”
“对了，在很久之前，我还听到过一则不知真假的故事。说是现在的人族其实血统不纯正，真正血统纯正的人族，体型与我们差不多，且寿元漫长不同凡人那么脆弱。”
“真正的人族？”萧秋雅惊了，她当然知道血统对于妖来说是有多么的重要，但当这一切都放在人身上时，就有点震撼心灵了。
仔细思索，好像妖这个称呼也的确是人这么称呼的，而且大妖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妖，各过各的，弱肉强食向来如此。
“血统？先生说的，难道是荆州的英人？”
萧秋雅似乎是想起什么来，俏脸略显一言难尽，抬起如玉双手，笨拙的举到肩膀上，空抓了几下，似乎是在模仿着什么一样。
这是荆州英人常见的手礼，比较古怪滑稽，且那些英人也的的确确是经常对外吹嘘自己血统有多么高贵强大之类的话。
但其实在荆州之外，英人的名声早就臭若茅坑顽石，尤其是那种动不动就眯眼斜视的态度让诸多修士恼怒。
能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臭脸给谁看呢？
闻言，江秦不禁嗤笑“怎么可能，蝇人还差不多，故事是故事，真假尚且不知，说来添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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