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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话 木流云送礼严安如

    “你乃不贞之人,我与公子福祸相依,你休想分开我们……”

    还有些昏昏沉沉,泡在屏风后的浴桶里睡着的严安如,猛的于恍惚间的梦中惊醒,眼前那张狰狞的脸一晃而过,吓得她抓着桶沿一下撑起身来环顾一圈。

    只听窗外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着。

    端着更换的衣衫来的嫣儿站在屏风前,隔着那棵本该清冷,可却因四季都在所以便显得热情了的梅花,望着在浴桶里发愣的严安如客气地问。

    “姑娘,可需要奴婢替你揉了揉肩背。”

    嫣儿的客气是设定好的,仿佛是经过了很多次很多次的重复,然后被烙在了舌头上的诅咒,只要每次开口,那诅咒便会毫无征兆地复发,并揪着她的舌头将一个个卑微的字符吐出来。

    回过神的严安如看向说着便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榻桌上,向着自己过来的嫣儿,急忙摆了摆手喊到。

    “不用劳烦嫣儿姑娘了,我马上便出来。”

    待人和善的严安如像是寒冬生在冰天雪地里的白雏菊,有时渴望偶尔来那么两个处得来的人搭理自己,让自己活得不至于那么枯燥孤寂。有时又渴望自己融入那分不出层次来的景色中去,叫谁也别发现自己,好让自己安安静静地躺在风里躺在雪里。年幼时的她,时常会抬起自己的手,呆呆注视着十根可以活动自如的手指,观察覆裹在上面的皮肉纹理思考自己是什么?这世间的一切一切又是什么?

    嫣儿看着屏风后的严安如,她的神情有些惊惑,她惊讶眼前被她视为与过往的客人一样的人竟叫出自己的名字?又疑惑她为什么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姑娘如何知晓奴婢的名字?”

    从被嫣儿唤回神后,便一直保持微笑的严安如想了想回应:“昨日来时,我在院中听到那位月大人唤过嫣儿姑娘你的名字。”

    “原来这便是被“人”记住的感觉吗?”如埋在一片无垠的草海里,一直被踩在脚下的一棵小草般的嫣儿自言着,又凝望被她以为会像过往的人那般,无情地从自己身上踩过去的人,不知不觉间她的鼻头一酸,心底酿起几丝暖意。

    “谢谢姑娘,姑娘你真好,竟还费心记下奴婢的名字。”

    看着说这话的嫣儿一副好似心事重重的模样,严安如在迟疑了一下后,关切地问:“嫣儿姑娘你可是有何心事?”

    嫣儿的思绪仿佛是被严安如的和善一下打开了,她轻冷地笑了一下道:“主人很爱帮助别人,但得他帮助的那些人大多都很高傲,就似双眼被生在了头顶那般,根本就看不上我们……尤其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他们唤我们的时候有各种各样的方式,譬如大呼门口的、端茶的、穿粉衫的或是手指着我们其中一个说:你过来一下……”嫣儿说着停了下来,仿佛接下来的话很重要,应当被她用最温柔的语气缓缓道出。

    “却唯独不会似姑娘你这般记下我们的名字。”

    严安如也隔着那棵本该清冷,却像受了诅咒般热情着的梅花遥望着嫣儿,她沉默了一会儿,双目里的光暗淡了一些似地道:“这世间就是如此,有的人的心是凉的,不论如何捂似乎永远都捂不暖。”

    严安如那轻得似有似无的发声,让并未听全的嫣儿误以为自己的话惹其反感了,于是忙忐忑地道:“可是奴婢的话惹姑娘不开心了,还请姑娘莫怪。”

    严安如向来不愿给别人造成负担和不安,见嫣儿因为误会变得紧张了,她赶忙调整自己脸上的神情回复:“不关嫣儿姑娘的事,是我突然想到了别的事罢了。”

    明白是自己误会了之后,嫣儿才暗暗地松了口气,同时也看出严安如不好意思当着自己的面起身的她又言:“那奴婢在外面等姑娘出来,再替姑娘更衣和梳头。”

    “嗯,我这便出来。”害怕嫣儿再似方才那般听不清的严安如,刻意提高了每一个字的音,并配合着点头的动作笑了笑。

    见嫣儿走到窗下的梳妆台那里等着了,屏风后的严安如忙从浴桶里起身,急急忙忙将白色里衣穿好后,捂着因起得急又险些吐了的嘴,披散着头发有些羞怯地走了出来。

    将绣着碎花的粉色锦衣拿在手里备好的嫣儿,望着昨日还在自己面前怎么拦也拦不住,硬要将衣衫脱得散落一地,此刻却畏畏缩缩害羞了的严安如,不禁疑惑了一下言:“奴婢给姑娘更衣。”

    还想自己穿的严安如,看着嫣儿手里样式颇为复杂的衣衫,不想让其觉得自己过于笨手笨脚的她只好点头道:“谢谢嫣儿姑娘。”

    几只雀落到了庭院里的树丫上,它们通过窗户对着屋里的人里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是想让那个出神了的家伙回头看看它们。

    月朗俯视着坐在窗下榻桌边蒲团上,盯着手里的木簪打量了许久的木流云,忍不住吐露心头的疑惑。

    “主人,我随您去过宝乐阁多次,不知您是是何时留意到这支木簪的?”

    木流云抬起头看了看月朗,又盯着手里的木簪诡秘地道:“何时吗?许是半载,又许是更久之前。”

    木流云说的字月朗都听得清楚,但却对这些字组成的这句话听得似懂非懂,他带着疑惑点了点头又问:“那主人你,可是想将这支木簪送给严姑娘?”

    木流云注视着一下说到自己心坎上去了的月朗,慢慢起身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道:“对,你提醒我了,随我下聘去。”

    陶苑铺满鹅卵石的树下,伏月帝暄正抱着手仰望着其那似巨伞一般的树冠。

    坐在一旁榻桌前的蒲团上的伏月八狐对其轻唤:“暄儿,过来坐下休息一会儿吧,你都站了快两个时辰了。”

    伏月帝暄侧目俯视不知何时来的伏月八狐,又望了望从屋内端着茶具出来的伏安,一副狐疑的模样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伏月八狐仰望着心事重的伏月帝暄,笑了笑言:“我们许久未像在岛上时那般,一边喝茶一边说说话了。”

    帮严安如穿好那身对她来说过于复杂了的衣衫后,嫣儿又替其整理着衣摆点头赞言:“主人的眼光真好,这身衣衫适合姑娘,姑娘穿上真好看。”

    严安如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又注视着面前的嫣儿,一本正经地回应:“我长得与个窝瓜似的不好看,是这衣衫好看罢了。”

    低着头整理的嫣儿缓缓抬起头,望着说得一本正经的严安如好奇地问:“窝瓜?是何物?”

    见很是客气,可脸上却少有笑容的嫣儿抬头望着自己了,严安如用两只手将脸捧住,把脸颊上的肉往中间挤拢作一团道:“这便是窝瓜了。”

    嫣儿望着严安如那副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

    见嫣儿笑了,严安如也笑了笑道:“这便对了,嫣儿姑娘你就该如此多笑笑。”

    嫣儿慢慢放下遮在嘴边挡住自己上扬的嘴角的手,又望着故意逗自己开心的严安如,过往对别人说的或许是卑微引导的奉承讨好,但现在却是真打心间将话说出来的她,带着笑容温柔地言:“这身衣衫好看,但奴婢觉得姑娘你更好看。”

    严安如望着嫣儿有人气多了的面孔,语重心长地道:“我唤作严安如,此刻起你想如何唤我都好……但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不可再在我这里称呼你自己为奴婢了,嫣儿你可同意?”

    嫣儿呆呆地注视着严安如,眼里闪烁着晶莹的光问:“姑娘为何不让奴婢称呼自己为奴婢?”

    严安如注视着嫣儿,面带微笑地道:“于我而言,这世间的一切皆是平等的,没有谁该凌于云端,更没有谁该被没于泥里。”

    往九华苑走来的木流云听着耳里传来的对话,他轻轻地笑了笑道:“允了,替我唤她如儿。”

    一旁的月朗看着面带微笑在嘀咕什么的木流云,心中不禁感慨:“打昨日开始,主人便不再似以往那般了,这该是好事吧!”

    嫣儿望着等自己答复的严安如点了点头笑言:“好的,那如儿你坐下,让我再给你梳个好看的发髻。”

    见嫣儿不仅听了自己的话,而且还如此亲切地唤自己,严安如忙笑着点头,并乖乖地拎起裙摆坐到了梳妆台前的蒲团上。

    见严安如按自己的话坐下后,嫣儿便一点也不吝惜地用自己的巧手,帮平日里手笨到只会用一根发带将满头青丝胡乱一扎一绑的严安如,弄了一个简单却极好看的发髻。当头顶上有了这个发髻后,其看着似乎比平日都高了些许。

    严安如欣赏着铜镜里的那个立在了自己头上的发髻,忍不住夸赞起来。

    “嫣儿你的手真巧,一点也不似我的手那样,我的手除了长在我身上以外,仿佛便与我没有了其他关系,它们从不帮我梳出这样的发髻。”

    嫣儿看着此刻变得更加好看,说话也更自在有趣了的严安如笑着道:“待我再给你戴上头饰,便更好看了。”

    严安如看了看桌子上的一堆华丽的头饰,害怕嫣儿将那些东西全往自己头上堆的她,赶忙自己选了一支很素的步摇并双手递到其手里。

    “还请嫣儿你帮我戴上这支便好。”

    “只选这一支吗?”

    有因为不喜欢复杂的原因,也有不愿用别人太多东西的顾虑的严安如笑着点头。

    “嗯,这支便够了。”

    嫣儿看了看那一堆被舍弃了的华丽头饰,她更加喜欢严安如了,因为其真的与过往那些恨不得将整个音落城都戴在头上的人不一样。

    弄好之后,严安如又望着嫣儿犹豫了一下问:“嫣儿你可知与我和师父同来的那三位公子他们,住在哪座院子里啊?”

    “三位公子他们住在陶苑。”嫣儿回应着,又有些好奇地试探问:“你是要去寻他们吗?”

    严安如想着昨日伏月帝暄一个劲喝酒的模样,她慢慢将脸扭回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嗯,我想去看看他……看看他们可好?”

    木流云停在房门口,听着屋内二人的对话,慢慢地握紧了手里的木盒跨入屋内。

    感知到了木流云的气息的嫣儿回首正欲行礼,向着二人走来的其将手指竖在嘴前做了一个禁言的动作后,又轻轻挥了挥手。

    嫣儿看了看木流云,又看了看发呆走神的严安如,接着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在门口的月朗看着出来的嫣儿刚要说话,怕其声音扰到屋内的嫣儿也做个禁言的动作,随后走过去抓着其的手腕往离屋子远些的院子走了去。

    走到院子里后,月朗看着将自己手腕松开的嫣儿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嫣儿轻轻地笑了笑回应:“好事……”

    木流云注视着严安如的背影,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被突然冒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的她忙回头。

    在严安如回头看向自己的那一刻,木流云笑了,他笑得就像一朵向阳的花,终于就要等到沉寂在山脉下几百载了的朝阳。

    严安如环顾屋内寻不见嫣儿的身影,又望着盯着自己的木流云缓缓起身。

    木流云彷如迎着朝阳那般走到严安如跟前,在看了对方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言:“我有东西送给你。”其刻意不用任何称呼唤严安如,因为那些此刻能用的都是拘于礼节的,是他所不喜欢的。

    严安如想到自己身上穿的,以及头上戴的皆是木流云的东西,已很不安的她忙抬头仰望着与伏月帝暄差不多高的其,摆手拒绝:“谢谢木公子你的好意,我已用了你的很多东西了。”

    木流云打量着严安如,他很想抓住其那只在自己面前摆动着的手,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这点浮动的欲望言:“是吗?那说说你用哪些了?”

    严安如看着木流云那有些严肃的模样,她揪了一下身上的衣衫回复:“这身衣衫……”又指了指头上的步摇:“还有这个。”

    注视着严安如那较真的憨态,木流云忍住笑道:“哦……那再多一支木簪又何妨呢?”其说着缓缓地将手里的木簪递到严安如眼前。

    见严安如盯着木簪未说话,木流云又轻轻问了句:“喜欢吗?”其问话时的那模样,那语气像极了一位外出归来的丈夫,在询问自己放在心间惦记着的妻子,是否喜欢自己精心为其挑选的礼物。

    停止摆手的严安如盯着木流云手里的木簪,很喜欢素雅的东西的她,在过了一会儿后抬头看向盯着自己的木流云,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问出一个让其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的问题。

    “它贵吗?”

    “哈哈哈哈......”

    严安如看了看被自己逗笑的木流云,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埋怨:都怨师父不听劝要来,害我又被人笑了!

    在院子里的月朗竖着耳朵听屋内传来的笑声,他仰着身子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从未听见木流云如此笑过。

    觉得严安如很是有趣的木流云,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大笑停下来,他抬起手想要拍拍眼前这颗不知在想着什么的脑袋,但在看到其瞥着自己的那个害羞模样后,他便将手不舍地放了下去。

    “嗯......不贵,是我用一个不值钱的小物件换来的。”

    严安如盯着木簪又犹豫了一下,接着又抬头望着木流云再次确认。

    “当真?”

    为了让严安如能够安心收下,木流云收起笑容,严肃地点头。

    在克制住了自己对这支木簪莫名的喜爱后,严安如还是摇了摇头不舍地道:“还是不用了,这木簪如此精致……我不能收。”

    “为何?莫非你不喜欢吗?”木流云变得有些紧张地问。

    “我很是喜欢……但无功不受禄,所以我不能收。”严安如盯着木簪看了看,又望向木流云言着,觉得自己此刻就与平日被自己嫌弃抨击的玄真一般的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里夹杂着羞愧。

    明白了缘由的木流云松了口气,随之笑了笑道:“若你觉得平白无故收下这支木簪会不安的话,你帮我做一件事。”

    确实喜欢木簪的严安如,脱口而出地问到:“何事?”

    木流云看了看手里的木簪,又注视着严安如,在假装思索了一会儿后言:“戴上它,随我去陶苑见见伏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