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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与他与书与分离

    在梦中,坠落往往会通向终结,但这次没有。

    维因落入水中之后仍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并不是震惊于西茨维托的翻脸速度,而是震惊于他的简单粗暴的方法——他在门后的平台上向维因指示目标所在,接着趁维因没注意,那家伙从维因身后一脚把他踹了下来。

    下面正是那条暗河。

    维因很快浮了起来,但他把头又扎进水面下,痛饮了几大口地下河水——这副身体中没有任何脏器,是一具中空的皮囊,需要装些水进来控制漂流的速度。

    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不知被冲到哪儿去了,只听见远远地传来德洛莉丝的声音。

    “维因!维因——!”德洛莉丝的双腕被面前这个可憎的家伙牢牢抓住,他刚抢走了她手中的书,然后就这样钳住她的双手,将她拖回门内。

    西茨维托随意将她一推,让德洛莉丝坐倒在地上,一股沙流沿着墙根蜿蜒冒出,将她的双脚箍住。西茨维托接着没再管她,自顾自地翻开刚从她手上拿到的书。只是里面并没有他想要的内容,都是些旅行日志,地图和账单,而且大多数页面都是一片空白。

    西茨维托知道绝不可能只有这些,这本书里一定有他想要的秘密。当他在思考他想要的秘密有可能藏在哪里的时候,一个拳头大小的瓦罐向他面部飞来。

    乓啷——

    一股沙流将瓦罐射开,爆开的瓦罐中洒出更多的黄沙,德洛莉丝愤怒的视线穿过了沙尘。

    “把他找回来,不然你得赔我!”

    西茨维托不得不放下书,走过去将她拎起来,拖到装着尤利娅的罐边,将她面朝下摁在玻璃罐上,用沙绳缚住她的四肢。

    “你……你要干什么?”

    德洛莉丝略带颤抖的斥责声无助地回响在斗室之内,西茨维托不为所动,将她的衣物从背后拉下。

    人的肌肤在干燥的空气中可以感受到约一百五十比一于自身体温的温度变化——但某些人,比如铁匠或烧炭工,对于温度变化的感觉则比常人更迟钝,因而能够在炎热的环境中更持久地工作。

    同样,在鱼肆肉市里混迹的贩夫走卒也会因为常年沉浸在血腥污秽的气味中而对气味难以识别。

    经常使用感官会使其变得迟钝甚至失灵,而如果尽量避免感官的使用,将刺激控制在适度范围内,也会使得感官变得越来越灵敏。

    善于品味的美食家在评品菜肴时往往浅尝辄止,而且从不接受口味极重的菜肴,甚至连酒液也几乎不会入口。西茨维托就认识这样一个被称作“黄金舌头”的美食家,他待自己的舌头确实如待金条一样爱护,但也因为太过多疑而令西茨维托最后不得不用强。

    从名为璐山基的密藏之地中,西茨维托带出一种药剂,西茨维托仅要求他品味一小口,仅仅是一汤匙的量——但就这一汤匙,就送了他的命。

    西茨维托确实没想到会这样,毕竟他自己就不止一次地饮用过那药剂,也用城里募集的人做过相关的实验,他十分确认仅仅是一汤匙的原液不可能会对人产生致命的影响。

    他把“黄金舌头”请来尝一尝那原液,也只是为了搞清楚他自己研究时无论如何都尝不出来的成分,以便改进它的配方。

    但随着对“黄金舌头”遗体的解剖,西茨维托似乎发现了那古代药液的原理。他一直以为药液不起作用的原因是现代人的人体构造与古代人之间存在有某种微妙的差异,但“黄金舌头”的遗体上发生了一种奇特的现象:解剖结果显示他的舌头及部分消化道呈现出强烈的异化痕迹,并且其直接死因是营养流失导致的极度虚弱。

    经过对更多的样本进行观察之后,西茨维托最后确定了影响药效的关键因素——肌体敏感度。

    在那之后,西茨维托销毁了之前所有的失败实验体,开始一心一意培养合适的素体……然而,哪怕是他自己亲自培养出的素体也难以达到想要的效果。在消耗了最后为数不多的药液也未能达到预想的下一阶段后,西茨维托的探索总算陷入了困境——直到他看到克西亚王国的公主德洛莉丝站在那人身边。

    那尚能感受到覆压在数十层绒毯下的一粒小小豌豆的躯体,此刻在轻轻地发抖,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那光滑的脊背上,刺得她一颤。

    “什么?那是什么?!”德洛莉丝开始有一点害怕了,她感觉好像有两根丝线在脊背上划动。

    西茨维托没有回答,而是一边翻动着自己的笔记一边念叨着入梦咒语。但入梦的对象既不是他,也不是德洛莉丝,而是他刚从罐中拿出的一条长长的似蜈,它虽然睡着了,但却做着一个织出的梦。

    西茨维托用沙流托着似蜈,在德洛莉丝后颈处慢慢把它放下,一对对尖利的长脚在德洛莉丝的肌肤上陷下一个个小窝,它沿着一条天然的直线向前慢慢爬行,那是她的脊骨。

    德洛莉丝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爬动,像细密的刺针在她背后排列着深入她的后衣领深处。

    似蜈比德洛莉丝的脊椎要长许多,但西茨维托一直掌控着它爬行的进度,等它大约爬到了合适的位置,西茨维托用沙刃将它截断。

    似蜈突然从梦中惊醒,它立刻将身体紧紧贴在了德洛莉丝的脊背上,数十对细长而尖锐的对足深深刺入了她的体内,与她的脊骨连接在一起。

    突如其来的剧痛冲击着德洛莉丝的大脑,她仰起头空睁着双眼,口中只有低低的嗬嗬声传出。

    似蜈断裂的另一头扭动着扎在德洛莉丝的后颈上,断面流动出的体液在她的肌肤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再过一会儿这断裂处就会和德洛莉丝的后颈完全粘连生长在一起。

    德洛莉丝伏倒在玻璃罐上,眼中映入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浸泡在透明的淡红色液体中,阖着双眼,神情十分柔和。两人面对面,只是一个正在沉睡,而另一个虽仍有意识但却完全无法思考,只有眼泪一直从眼眶中流出,从脸颊流到细颈再经过锁骨……

    过了一会儿,她逐渐找回了自我,但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即使她现在正跟在西茨维托身后走着!

    德洛莉丝没有动作的想法,但她的身体这时正擅自行动着,而且正跟在西茨维托身后。

    脚下没有踏地的感觉,背后和颈后也没有疼痛,她似乎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有身体,试着操纵也只能得到幻觉的回馈,就好像只有头颅在无助地漂浮着。

    右手边是嵌着荧光灯的岩壁,左手不远处有一条河流,应该就是把维因冲走的那一条——他们来到了底下,正逆着水流的方向往前走。

    德洛莉丝无法抬头,但她将眼睛向上转动,在西茨维托的背影未能遮住的余景中,她似乎看到一座高大的建筑模糊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