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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蓝雨篇·2

    继续向东,压抑而沉闷的古建筑群渐渐隐蔽在山林之中。天地被茂密的树叶和林立的树干遮挡,视线虽变浅了,但周遭却似乎开阔了些。江北下意识地摩挲着木剑的剑柄。太平镇中的见闻迟迟在她的眼前中挥之不去,与此同时,杜仲那憔悴却又带着坚韧的目光又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来。

    “灾相因何而生?自然本身,人与自然,人与人,矛盾与冲突亘古存在——你们‘理线师’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真有能力与之抗衡吗?”

    江北驻足,四下里是一片独属于无人之境的静谧。时光飞逝,说这话的医生此时应该已经化为一棵大树。对于这个结局,她无能为力——就像她面对那个被抢劫的少年一般。

    一声叹息过后,她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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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北沿着一条狭窄的兽径翻过了太平镇东侧的矮山,来到了一片乱石铺就的河滩之上。百米宽的江流在她的面前奔涌而过,撞击着河中的青石,泛起雪白的水花。江北驻足四望,目之所及皆是汹涌的江水和青灰色的碎石。忽然,她看到远处的河岸边有一个矮房。

    江北走近去看,发现这矮房极为简陋。房屋由大小不一的青石砖垒成,顶梁以未经处理的树干为主体,屋顶则是用捆绑的茅草铺就。木片拼成的门轻掩着,没有门锁,只钉着一个随手便能打开的插销。门上用未经漂白的黄纸贴了一副草书写就的对联。那毛笔字潇洒淋漓、不拘一格,大气如“鬼画符”般难以辨认。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读懂其上书为:不高山中不速客,随意江前随缘人。

    太平镇民不聊生,又怎会有人在“随意江”前“随缘”而生?

    忽然,江北感觉一阵疾风正向自己靠近。她本能地闪身,只听“啪”的一声,一截竹棍生生敲在碎石之上。江北右脚后撤一步,顺势按剑转身,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挥舞着竹竿直逼而上。那两米长的竹竿在她的手中仿佛通晓分身之术,在空中如天女散花一般四面八方直插而来。江北从腰间抽出木剑,倒握剑刃,以剑格与剑柄的夹角格挡竹竿。几招过后,那人忽而转变姿态,以下三路横扫过去。江北接连后退,借着矮房墙上凸起的青砖一跃而起,从空中翻至对方身后。对方却也灵活地转身,将竹竿反势一挑自下而上直戳过去,那高度再近几寸便可以直穿咽喉。江北以剑柄打偏竹竿的攻势,落地后顺势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短暂的对峙后,对面的人见江北始终倒握木剑,觉得新奇有趣,轻笑一声道:“你这是何意?倒拿木剑,难道是看不起我?”

    “并无此意。”江北率先收剑。

    对面的人也把竹棍撤回身后,笑道:“那难道是真人不露相?”

    江北这才有了闲暇来细细观察眼前的人。对面的人大约比她年长四五岁,高了半个头,身材匀称而高挑。她赤足而行,身着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一头黑色长发以草绳随意地扎在脑后。然而她的面目却十分清秀,明目皓齿,剑眉微挑。最为奇特的是,她的一双眼睛竟是靛蓝色的。那蓝色纯净而深邃,仿若宝石一般。即便是面对突然闯入家中的不速之客,她也自始至终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自得气质,甚至在交手之中还不乏游戏一场的快意。

    那人见江北没再答话,便问道:“你是谁?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江北,前来调查异象的‘理线师’。”她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敢问尊姓大名?”

    “霞客,云霞的霞,客人的客。”

    这名字听起来不像真名。“姓霞?”

    那人却朗声大笑道:“我已放下过往,纵情山水。自然是无姓。”

    霞客转身坐到一块青石之上,左脚踩了上去,宛然一副“山大王”的做派:“你说的‘异象’可是和蓝色的雨水有关?”江北点头。霞客见后兴致大起,便接着说:“那你不妨在寒舍借宿一晚。这随意江的奇景难得有人共赏。”

    “太平镇人饱受蓝雨的困扰,甚至不得不背井离乡。如果你有什么线索,还望不吝赐教。”江北正色道。霞客谈及蓝雨时的轻佻令她感到不适。

    霞客笑了笑,不留情面地说道:“少拿你的大义来压人!你要是有心治理这奇异的蓝雨,就留下自己去看。心浮气躁,成不了事。”

    三言两语的点拨之下,江北才意识到,自己心中不知何时结了一层郁气。

    霞客见对方恍然大悟,笑道:“罢了罢了,把你的手拿开吧!再磨都要磨出釉光了!”

    江北恍然发觉自己的手正按在剑柄之上。她立刻抽出手来,一时之间无所适从,便随口问道:“你从哪里看出的?”

    “心思散乱,出手犹豫,又疲于应对。”霞客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竹竿,“虽然有点底子,但是心态不稳。”湛蓝的目光,似乎将世间的一切看得清朗无比。她取出腰间的酒壶,把最后几滴倒入口中,摇摇晃晃地笑着问:“如何?留不留得?”

    “留得。”江北答道。

    听闻此话,霞客得意地点点头,转身便提着门口的竹竿向随意江走去,自言自语说:“啊呀,许久没吃点好的了。”

    “你去哪儿?”

    “钓鱼。”霞客已经赤足踏入汹涌的江水中。

    “就拿一根竹竿?”

    “就拿一根竹竿。”说罢,她高举起细长的竹竿,以雷霆之势击入水面。飞溅的水花之中,一条被敲晕的草鱼翻了个肚皮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