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血碧玺篇·9

    月光照耀着佛寺，清冷的夜风将苏启明拉回现实。他停下手中的活计，望着空荡荡的佛寺，才恍觉今夜格外冷清。

    江北去哪里了？

    他隐约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晚饭的时候。那时她也没提今天有什么特殊的计划。饭后苏启明便又回到自己的工坊忙碌去了。他专注起来经常就忘了时间，转眼已经过了午夜。

    苏启明在佛寺周边无头苍蝇般地乱转了许久，也仅仅见到了一只被惊飞的夜枭。绕到佛堂的背面后，他发现眼前伫立着一座新坟和一个无字石碑。卷刃的长刀横放在碑前，已经覆上了一层灰尘。苏启明一眼就认出了那把刀——是那个在雨夜追杀他、最后死在他断剑之下的元家家丁。

    “人渣！”

    他大骂一句，一脚踢飞了长刀，又狠狠地踢了几脚土坟。

    “狗腿子！”

    “王八蛋！”

    翻飞的灰土如雨般落在他的肩上，仿佛一场染尘的大雪。

    他已经死了。

    这样的宣泄没有任何意义。

    苏启明停下了动作，静默地立在坟前。

    为什么要给人渣收尸？

    ……

    ——那我呢？

    她救我时，怎知我不会恩将仇报？

    苏启明忽然想起，自己醒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木剑砍在了江北的颈侧。

    夜色深沉，压得他埋下头去。

    我们是陌生人——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

    “对了！江北到哪里去了？！”苏启明从杂乱的思绪中挣脱，焦急地四下张望。他望向玉石镇的方向，想起她这几天偶尔会问起元家和元霸的事。江北近日经常去玉石镇，肯定也见到了镇中人被变成石雕的惨状。以他的了解，她不会置之不理。

    彻夜未归，肯定是在玉石镇遇上了麻烦！

    念及此处，苏启明急匆匆地赶回佛堂，将工坊的东西包在一个背囊里，便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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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气沉沉的日常生活里，怡情院是玉石镇中为数不多能让人脱离现实的地方。这里不仅有美女环绕左右，还有能让人安乐忘忧的大烟。极致的视听感受将一切都变得虚幻而充盈，令许多镇民在不知不觉中流连忘返、彻底沦陷。苏家的悲剧，仅仅是玉石镇的冰山一角。

    为吸引更多顾客，元霸特定每月的12日为怡情院的“酬客宴”。玉石镇上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在当夜免费参加一场宴会。他也会在宴会上提供大烟，让好奇的人尝鲜。接触过这些成瘾物品的人，往往都成了怡情院的常客，直到家财散尽也难以自拔。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总会有人在欲望的驱使下踏进怡情院的大门，这酬客宴也照旧月月人声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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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厅堂正中的主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各色美食。主席上坐着一个干瘪的驼背老头，身边放着一个用绒布包裹着手柄的拐杖。绝色美女纷纷环绕着他，用娇滴滴的声音讨他的欢心，争先恐后地表现自己。满园春色中，老头满意地眯起眼睛，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他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女人，对身边的一个中年妇女问道：“花魁呢？往常就算不说话，她也还是会下来坐坐的。”

    老鸨恭敬地答道：“她说自己身体不适，已经一天没出门了。”

    “那个冰山脸有什么好看的？还劳烦家主惦记着。”一个女人娇气地嗔道。

    元霸把那个女人揽到自己腿上，问：“你想知道？”

    “那当然！”

    周围的人也纷纷凑上前来。

    “怡情院里的人，全都是抽大烟的烟鬼。但不全怪你们，毕竟这第一口都是我喂的。”元霸将手中的烟枪递给旁边的女人，引来一阵哄抢，“现在的花魁，是唯一一个凭着自己的毅力戒干净的人。就凭这点韧劲儿啊，你们就比不上她。”

    “有什么了不起的？错过了这么大的乐子，我倒觉得她是白活一趟了。”一个女人抢到了烟枪，深吸一口，然后陷入了迷醉的状态中。

    忽然，周围的女人都安静了下来。元霸抬起头，看到木梯上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人。她穿着淡紫色的拖地长裙，露出洁白如玉的双臂，如一片晚霞般飘然而下。

    人群中响起一阵鄙夷的气声。

    “呦！花魁呀！身体好些了？”元霸热络地问候道。

    花魁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而是径直坐在了元霸身边的空位上。这一僭越的举动引得周围的女人一片嘘声，但元霸脸上却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怎么？你想通啦？”

    花魁瞥了他一眼，又望了望放在他身边的拐杖，面无表情地说：“嗯。”

    “那可不应该这么冷冰冰的！”元霸伸手抚摸着花魁的腿，笑道。

    花魁站起身来，避开了枯树枝般的手：“我排了一段戏曲。想在月下舞给你看。只为你。”

    “好！”元霸面露喜色，随手拿过拐杖，对周围的人说，“你们吃着喝着，我一会儿再来疼爱你们。”

    “假清高，真婊子！”一个女人咬牙骂道，拿起桌上的鸡腿，恶狠狠地啃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