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羽人篇·11

    屠刀刘的周身已经被火焰覆盖。那青紫色的火焰，虽然看着妖异，温度却并不高。三足鸟在火海中与屠刀刘缠斗了片刻之后，便飞入空中，借着飞行的优势从四面八方向下啄击。屠刀刘挥舞着树干笨拙地抵挡，但无法击中那个灵活的鸟影，反而被它啄得遍体鳞伤。借着屠刀刘挥舞树干的空隙，三足鸟又一次俯冲下来，以带尖牙的喙啄破了他的左眼。屠刀刘在剧痛中大吼一声，松开了怀中的树干，捂着脸半跪到地上。

    那三足鸟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折返，张开巨喙，迎面咬来。

    “爹！”一个覆满羽毛人影挡在了屠刀刘的身前。

    刺儿头跃入空中，紧紧抱住三足鸟的脖子，双脚在鸟腹上胡乱地踢蹬。混乱中，三足鸟剧烈地扇翅，带着刺儿头一同飞到了离地十多米的地方。跃动的人影与鸟影竟迸发出一股黑色的火焰。那股火焰向外辐射一段后又仿佛受力吸引，转而汇聚到刺儿头的身上。

    屠刀刘抬起右眼，见到刺儿头浑身的羽毛正在迅速地蔓延、变长，连他的骨架也在向鸟类的结构上扭曲。屠刀刘那油盐不进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惊骇的神情。他张了张嘴，却没再怒吼，更像是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呜咽。

    “快松开它！”江北对空中急切地喊，“你本身受灾相的影响而生出了羽毛，那个鸟又是灾相的化身——你再接触它，很快就会失去人形的！”

    “我不怕！”刺儿头的声音中已经明显带着鸟鸣的尖音，“就算变成鸟，我也不会让它动我爹！”话音落下，刺儿头眨了眨眼，再睁开时，他的虹膜已经变成了明黄色，而且眼白已经消失，与鸟眼无异。

    屠刀刘吼叫着往空中投了一个树枝，似乎想要打散它们。可那树枝只在半空就到了极限，徒劳地落到了地上。空中响起了双重的鸟鸣，呼应着屠刀刘的绝望嘶吼。

    忽然，一抹绿丝从斜向飞出，缠绕在了三足鸟的一足上。江北跃上一棵三米高的樱花树，借三足鸟为支点，荡着飞起。在她的牵拉下，三足鸟和刺儿头的身影一坠，下降了一半。江北落到对侧的树上，单脚踏枝跃起，正好扑到了与他们相齐的高度。她左手揽住刺儿头的腰，右腿横扫，生生将两个缠在一起的身影拉扯开来。五彩缤纷的羽毛，如大雪自空中散落。江北抱着刺儿头从五米多的高空落下，着地后滚了两圈，索性都平安无事。

    刺儿头望了江北一眼，张嘴发出一声鸟鸣：“嘎——”

    “没事。会恢复的。”江北柔声安慰道，把他递交给赶来的屠刀刘。

    “小心！”

    在贾三文的告警声中，她猛地抬头，看到巨鸟吼叫着像它们扑来。江北拔出木剑，如利箭一般迎向鸟影。在密如细雨的剑网中，三米多的巨鸟占不到优势，连连负伤惨叫。

    贾三文呆呆地站在一旁，觉得眼前仿佛换了一个人。面对灾相时，江北出招更加坚定、果决，甚至可以称得上凶狠。如果这才是她真实的水平，屠刀刘根本就不是对手。但他还来不及多想，就见到人影一闪，木剑刺穿了三足鸟的胸口，将它钉到了一棵樱树上。那巨鸟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呜咽，化为黑雾，转瞬间便消散殆尽。

    在蒸腾的黑雾中，贾三文望着江北的背影，心中竟不由得生出一丝恐惧。

    “爹！你看！”一个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一片光雾中，刺儿头浑身的羽毛也在空中飘散，留下一个略显邋遢的稚气少年。随着三足鸟被击杀，此地的灾相也暂时都消失了。

    江北回过头来，目光依旧温柔如水，笑道：“看来都恢复正常了。”

    刺儿头点点头，突然被屠刀刘一把抱住。屠刀刘无法说话，只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声音，但刺儿头会意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露出了幸福而安心的微笑。

    刚才的感觉仿佛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噩梦。贾三文如梦初醒，赞道：“江大侠真是好身手！”

    “过奖了。”江北抱臂望向贾三文，“你不是一个商贩么？怎么会理线师的剑术？甚至还是禁术？”

    这直来直去的质问，让贾三文背后冒出一阵冷汗。他抿了抿嘴唇，微微躬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此事说来话长。若江大侠有兴趣，我们不妨在离别前去趟镇上。你对我有恩，既然不要佩剑，那至少给我个机会宴请一次。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本来只是想随口问问，但这小贩却借机又推一步。江北本不想再耽搁，可是“知无不言”四字又确实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这下不去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