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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远莫致倚增叹(六)逃出

    李安通进入楼内,楼内无灯,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烛台,点亮,悄步上楼,快到之时,她吹灭烛火,同一时间,一个掌风便已袭到了。

    她将来人的臂膀后拽,只是点到为止,并不伤人性命,“是我。”

    来人正是花明,“通哥!”他喜道,“你怎么来啦?”

    “郭解呢。”

    “在屋里。”

    李安通由花明带着走到一个房前,里面正坐着郭解。郭解见李安通来了,忙站起,

    听说她来了,好些兄弟都聚集在门口观望。李安通让人关上门,和郭解说话。

    她劈头就问。“怎么会弄成这样?”

    郭解低头不语。

    “是嫌我事情不够多吗?”她抚了抚额头。

    “本来我们是打算乖乖听从的。是他们,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

    郭解道,“是我们的错。”

    李安通看了他一眼,心想必然是双方起了冲突,可能就是为了她,是她身份暴露。她拍拍兄弟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能出去吗?”她问。

    郭解道,“四周都不是我们的人,难。”

    “试着突破一下。”她简单道,“今晚尝试一下。”

    她和几个部下商定,决定尝试突围,换在今晚行动,谁做前锋,谁去诱敌,谁垫后,她跟郭解他们都是老战友,行动起来配合无间。

    商量完毕,已经华灯初上,长安城由一片明灯笼罩。刚才李安通收到密信,说是外面的人也将在夜里行动,会放火熏出他们。他们如果要逃,可以选在子时之前,趁乱从楼的西南方向逃出。

    她把消息跟郭解他们一说。郭解道,“这消息可靠吗?会不会有诈?”

    对面的头毕竟是赵启秀,这人的脑子可以顶上他们这里所有人的,还是小心为上。

    李安通道,“不管是不是真,我们及早撤离这里。”

    “通哥,如果是陷阱呢?”

    “我去探探,如果是假的,我们就从其他方向突围。”

    花明忙道,“通哥,怎么能让你涉险!让我们去。”

    李安通道,“我去。他们不知道我已经来这。我身手快,如真的有埋伏,也能自行脱困。”

    他们还要再说,李安通已经下了决定。聊完,已是晚饭时分。几人凑在一起将就的吃,吃完。各自准备去了。

    收拾完,已是亥时,夜色已深。

    外面传来刀兵交接之声,乒乒乓乓的,还有人语声,从窗口望去,火光四射,不少兵将拥着小楼。

    在明明晃晃间,李安通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众多中十分显眼。他镇定如桓,指挥如定,她已经想象他说话的神情和语气,看着看着,不由地痴了。

    仿佛是觉察到她的目光,赵启秀抬头与她遥遥一望,橘光明亮间,他墨色的眼睛印着烛火,眼神中有千言万语。

    她心想,他们合作过那么多次,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就是命运吧?

    再望向窗外,那人已经不见了。

    到了子夜时分,她率先出楼,直接从后方二楼跃下,西南所指的方向是后楼,平日是砍柴烧水晾衣的。

    这几日被人攻占,院里摆满了脏衣和柴火,杂乱无章,寂静如坟,与热闹的前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轻轻地落在地上,扫了一圈,院落前方有极小的出口,恰好可以出去。四处又仔细地探了一遍,确定不会出差错后,刚打算回去,只听得外头有两人走近的声音。

    李安通赶紧侧身躲在一个柱子后面,屏息听着。

    “他们会不会从这里逃走啊?”

    “不会。这里再过去就一条河,这大冬天的,谁渡河?这不是送死吗?”

    两个声音渐行渐远,李安通等人走后,索性离开院墙,前去探看,走了莫约一刻钟的时间,果然看见一条河,寒冬腊月,河面泛着银色的光,她微微一愣,寻思,他们说的没错,真的有河。

    她心喜转回,前面楼里已经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了。李安通和郭解他们一商量,就按照原计划,从后面撤退。

    临走之前,仍是有人怀疑这是陷阱。尤其是李安通刚去查看,就来了人,点明这其实是条死路,难道不是巧合?

    可不走这里,前后左右有哪有活路?

    这个时刻,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李安通,希望她做决定。

    “撤。”她只思考了一会儿。

    郭解道,“通哥说撤,我们就撤。大伙儿怎么看?”他问众兄弟们,哪知话刚落,大家就齐声答应。

    留下一些人作掩护,李安通带头绕到后楼。一路相安无事,只听得前面动静很大,后面则静得可以听见每人的心跳声。

    出了楼,直奔河边而来,瑟瑟寒风中,大家奔跑如疾风闪电,肃肃而过。

    快到河边时,李安通本是带头的,转而放慢速度,对郭解道,“你带兄弟先走。我垫后。”

    郭解知道她的心思,点点头。

    到了河边,只听得扑通扑通,兄弟们一个个地纵身跃入河中。河面不是很宽,游了一会儿,就能到河对岸。

    但因为天气太过寒冷,一切行动都打了折扣。

    眼见了大伙儿都跳入河中,岸上只剩李安通一人。这时,簌簌两次箭声,从李安通的耳边飞过,她伸手接住。

    紧接着,又是利箭飞过,一支,两支,三支,无数飞箭如雨点般往河中飞去。

    李安通无暇多想,拔出鬼彻蹭蹭接住,她一边接,一边喝道,“快游!”

    飞箭来完,又是马蹄杂沓,四周黑沉沉的夜色在瞬间被照亮,李安通等人伸手遮住眼睛,只见河岸,河对岸,都站满了兵将。

    他们被包围了。

    她回头一看,站在自己眼前是由赵启秀带领的众将军们。

    两人遥遥对了一眼,在恍恍惚惚之间,李安通听见戚威跟赵启秀进言,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黑暗之中,她接下四面八方所有的利箭,跟赵启秀最后再看了一眼,也跟着跳入河中。

    “他们下去了。”

    “放箭。”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水灌满耳轮的片刻,李安通听着许多人的声音。从跃下、潜水、带人从两边撤退,不过是一呼一吸的声音。她带头突围,河水湍急,河岸的官兵并未下来,只是不断地放箭,

    他们当中郭解中箭,李安通从河中冲出,将人轻轻托住。

    “撑住。快到了。”她喊。

    “快走。别管我。”郭解道。

    她按住他的手,“别说傻话。”边说边把箭飞转回岸上,这样一出手,就倒下了一片。

    众人在河水中极力奋战,李安通见势不好,将郭解交给花明,自己冲上河岸,冲向被重重保护着的赵启秀。

    在明灭耀光中,她恍惚觉得赵启秀伸出手,似是甘心为她所制,不过电光火石,她已经扣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带着下河。

    “通哥。”他在她耳边呢喃着。

    李安通愣了愣,来不及看他,在河水浅滩中横向撤退。她带着人往后冲,好不容易冲上岸,将官兵都落在后面,就自己人和紧紧跟在后面的雪漪他们。

    “差不多了。”赵启秀又道。

    夜风呼呼地吹着,他们来到一方悬壁前,有一道极陡的上坡路,越过去,估计就能脱离他们了。

    她松开他,“就到这里。”

    赵启秀淡笑。看向受伤的郭解,郭解喘着粗气,想要拉着李安通赶紧离开。

    “通哥,走啊。”

    李安通还想再说,眼看着后面追兵已到。

    “快啊。”她的兄弟们都喊。“走。”

    李安通似是不舍,和赵启秀对视着。正在这时,后面的戚威和雪漪带人已经来到。同时,赵启秀手一扬,下令放箭,李安通怔怔地看着冷风飞至,也不知道躲。

    其中一只箭飞快地直直往李安通心口撞,不知是谁拉了她一把,心口一偏,箭与李安通擦身而过。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水声和人语声,“你疯了。”有人喊。

    “通哥,小心。”

    “别走。”

    就这一瞬间,李安通被人带着,和郭解他们直往小崖底下跳。不过片刻,已经没入黑夜消失不见。

    其他人还想追,却等着赵启秀的指令,

    赵启秀道,“等什么。还不快追。”

    戚威等人大喜,各路人马下水的下水,跳崖的跳崖,追人去了。

    王誉等人走后,愣了愣,立即道,“皇上。你还没指明方向呢。”

    赵启秀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都去试一试啊。你传令下去,追到人重重有赏。”

    王誉听完心想,试一试,那四面八方的,怎么试一试?这令也下得太模棱两可了,可他也不敢反驳。

    第二日快天亮时,李安通带着郭解等人渡过了河,岸边正好是一处村落,零零散散的有几处庄户。空地上是些有人高般的茅草堆。眼看着后面追兵将至,李安通便命大伙挤进草堆中。

    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可这里空旷至极,再无可以躲藏的地方。

    茅草堆中还散发着怪异的气味,李安通感慨地想,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所谓旦夕祸福,亦复如是。

    她听着人马喧哗脚步声靠近,外面至少三匹人。

    听声音,是左静海他们。

    她素来跟他们不合,眼看着人语嘈杂,他们带刀步步靠近,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左静海用刀掀开之际,又一个声音来了,“左千户。”

    是王誉。左静海没好气地转过头,如今王誉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得罪不得,他立马又改了笑脸。

    “这里会有什么?去其他地方看看啊。肯定躲到人家家里去了。”

    左静海陪着笑脸,“他们这么多人,闯入这些地方不太可能吧。”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快去吧。”

    左静海见王誉似乎隐瞒着什么,趁他不注意,给手下使了个眼色,一剑刺了进去,不料刺了个空。

    他还不死心,还要再刺,果然听得身后屋内传来动静,不再疑心,转身去了。

    王誉留在原地,扫了一眼茅草堆,随口道,“哎,东南西北都要去搜一下,除了那些到不了的地方。”说罢,也跟着去了。

    人走后,安静下来,一干人等从里面出来,郭解问道,“通哥,这小子话中有话啊。”

    李安通想了想,“走吧。我们往上面去。”

    “上面?哪里?”

    李安通道,“山上。”

    从群芳楼出来,最近的山就是小量山,李安通等人沿着村中小路爬上山,冷风嗖嗖,几十人互相扶将,莫约两个钟头,便登顶了。

    从山顶望去,远远见长安的巍峨城门,大伙儿明白,这长安城再也回不去了。

    “通哥。”郭解瞅着李安通神情平静,他想,在这一场变动中,最委屈的人就是通哥了。情不自禁安慰道,

    “不管他们怎么想。在我们心中,你永远是我们通哥。”

    话音刚落,身后的花明等人立马跟着回应。

    “对。永远是。”

    李安通淡笑回应,她理解他们的意思,就是说无论她是男是女。

    “走吧。我们再翻一座山。”

    “还要翻?”郭解不解,“翻去哪?”

    李安通指了指前面,小量山过后就是大量山,再过去就是暮雪山。那里就是她要去的地方。

    冬天的暮雪山更是冷,一进山,天空飘落着雪花。一片素白。李安通带领着他们到了入暮雪村的崖壁前,远远地就看见一些老熟人站在那里。

    何锦、孟玉宸和孟芝夏、宋莹心,还有她的两个母亲,李荁真和翠娘等等。

    除了赵启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