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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第一个故事(二)

    那年端午刚过不久,六月六,天闷热,方云棠与赵正义家的大儿子赵良蔚在清江河岸一处水沟里戏水,平日里好的能抱着睡到一块的两个小子突然滚打在沟里,方云棠将赵良蔚死死的压在身下的水塘里,赵良蔚险些被溺死了,赵正义为此事跑了三趟县城状告刘都统只为斗垮方伯文,那年袁大总刚去世不久,刘都统如热锅上的蚂蚁无暇他顾,只说了一句没死没伤赔些钱物就行了,最后方伯文赔钱道歉才了了此事,而仅是因为赵良蔚说了一句:我水性比你好。

    十岁那年,他调皮将路边牛刚拉的热乎牛屎抹在侯少雷脸上,而被侯义鹏的独生子侯少雷一怒之下将他骑打在胯下痛打得哇哇直哭,事后他背着父亲拿着磨得亮晃晃的镰刀朝侯义鹏家的红薯地里奔去,侯少雷见势不对便跑躲了,他找不到侯少雷生气之下便割尽了侯家地里的红薯藤,刨起了地里未熟透的红薯。

    十一岁那年,正值年关三十,他截了一节父亲买的鞭炮,等到黄昏暮色,鸡进鸡圈的时候,他将鞭炮点着了扔进方家隔壁马老三家鸡圈里,扑腾腾炸得满地鸡毛,鸡也死了两只,马老三冲到方家让给个说法,方云棠理直气壮说谁让你家鸡吃了我家院门口的玉米苗,年关没过破五他又将马老三儿子马大鼻子痛打了一顿,说马小三的鼻子夜间吓到他了,说起这马小三,也是白岩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并不是他多么有本事,而是他长得一头吓人的鼻子,他的鼻子出奇的长,一直垂到了下嘴唇,每次吃饭的时候别人都是左手端碗,右手使筷,而他则不同,他是左手撩起鼻子,右手用筷子刨饭,因为他这一特性被人取笑也就罢了,还不时被人欺负辱骂,方云棠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马猴”,因为有一种猴子也是长着他这样的鼻子,白岩关私下里传言他是猴子的种,说是他母亲崖边砍柴时被猴子给日了,不然怎么会生出个这么怪状的玩意,当然这过分的传言并不敢拿在台面上说,只有方云棠一遇到马小三便笑话他:你这个猴日的,还将路边的苍耳果子摘了一把捣乱在马小三的辫子上,马小三哭喊者回家让他母亲一个个摘了下来。

    十二岁那年正值他刚过完十二岁生日,他用老鼠药拌着米饭药死了白岩关东头魏老二家的大狼犬,魏老二打骂要方家赔他的狼犬,他说谁让你家的狗吃我家狗的饭,方伯文无赖的赔了一条狗钱。

    十三岁那年他偷跑到刘道长家,趁刘道长出去给人做法事,爬上刘道长家石灶吃了灶里的饭菜,然后拉了一泡屎尿在刘道长的锅里,这件事顿时在白岩关炸开了锅,刘道长跑来找方伯文讨个说法,而方云棠却说你上月给我方家清祖坟做法事,吃了我家两只大公鸡连骨头都没剩,我吃了你家的饭好歹给你留了一泡屎尿,当即被方伯文打翻在地,方伯文好言好语跟刘道长道歉,赔了些银元和两只大公鸡,公鸡是刘道长拿去家里为这次方云棠的举动做法事去邪用的,刘道长是白岩关周边唯一的道士先生,专替人看吉日和做法事,因为这件事白岩关有人传言刘道长私自在家设坛作法拿走了方云棠的魂魄,说这孩子活不了过三十五岁,是个短命鬼。

    从此方云棠便成为白岩关天不怕地不怕人见人躲的混世魔王。

    而彻底败坏方家世代书香,让方伯文痛心之举,那是稻花香溢,蛙声一片的八月,方云棠怀中夹着一个开口的泥布袋子,腰间斜插着一把细小的水烟筒,脚上套着一双刚新做的布鞋,踩在光溜溜的石路上朝西出了振远门,顺着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朝方家坡那片稻田走去,夕阳从山连山的缺口缓缓下沉,清江河面波光闪动的河水在微风中荡漾东流并闪出一片霞光,方云棠边走边朝路边的野草从中吐口水,他感觉他的嘴里黏糊糊的,口腔里似乎分泌出一种酸楚的的黏液让他不时地朝旁吐口水,脖子眼实在瘙痒难受的时候他猛咳一声,然后将口中的粘痰卷成一颗子弹似的从嘴里飞流出去,啪的一声打在一颗稍远的树干上,他对于自己这个绝技很满意,吐完了后他感觉嘴里很干燥,心也火烧火燎的,他疾步朝河岸奔去,离近岸边他朝前看见了清江河岸上一个赤身的少年正裸露地站在河边上,已经趋于发育成熟的身体尽然毫无顾忌地裸露在外,看他矫健的身姿正保持着一个跳水的姿势,只见他双手合并向前,身体前倾,脚弯曲往上一瞪,拉长身子,只听啪的一声落入水中,顿时波光粼粼的水面溅起层层细浪一个一个的波浪向前涌动,你追我赶的波浪波向远处与微风旋起的水波相击潮起细小的浪花,等方云棠奔到岸边时他已抓住岸边的一株水草将头伸向了岸上。

    方云棠大声笑喊“九哥,当心水蛇咬你啊”,那少年并不理会,活像一条海豚在水里起起伏伏,在水里荡漾了几个来回,便又游向河岸,依附在岸边的一株水草旁,然后抓住水草,一只手扶着岸沿,一只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露出泛黄的满嘴大牙笑道“你怎么又要抓黄鳝?”,只见方云棠一上岸就把泥布袋子和水烟筒仍在脚边,急慌慌的除去了身上衣裤,将略比他九哥干煸的身体也尽裸露在外,然后与九哥同样的姿势一个健步跃入水中,他头部沉沉地扎入了水中,等双脚进水后,他双手像双桨向前般使劲滑动,将头慢慢的伸出水面,朝水面喝斥的又吐了一口黏黏的痰,只见水面此刻漂起一白色斑点,远远的顺着波涛往下游去了,然后他翻转了一下身子,将头面向天空,双手伸展开来,双腿一瞪朝河中央滑了出去,夕阳金灿灿的照在他水润润的脸上,他笑着对那健硕的少年喊“九哥,过来咱们比比仰泳如何?”

    只见那少年缓缓的抓住水草,将身体使劲向前一倾,双脚离开水面上岸去了“你自己玩吧,太阳就要落山了,大黄和二黄还在山上等着我呢”

    他将岸边的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然后拾起地上的泥布袋子说“别抓了,不然回去又要挨骂”,水中央的方云棠将身体转了个方向朝岸边游来,并大声道“九哥,我的好九哥,黄鳝泥鳅等收了稻子再来抓就抓不到了,天凉了谁还敢赤脚下田啊”他说完已经靠近上岸的水草,然后反手抓住水草,侧身贴在水岸下,也跟他九哥同样的动作上了河岸,刚离水的瞬间一阵微风打来,他乌青的嘴唇上下的牙咯嘣咯嘣地战栗起来,双脚也不住的抖起来,他弯腰拾起衣裤把身上的水珠快速胡乱的抹了一把,湿答答的就穿好了衣服和裤子。

    只听远处接着两声牛的长吟“哞哞,哞哞”

    那少年指着北边的青山道“云棠,你看大黄和二黄在叫我,我把牛先吆喝着回去,不然太晚方伯伯着急了,得空我再来寻你”

    方云棠道“九哥,我看今晚月亮亮堂得很,咱们抓些黄鳝回去,明儿也有肉吃不是?,你一定要来,我就在这等你,你来了咱们再下田抓”

    “云棠,这稻子快都黄了,咱们下去不小心折损了它,方伯伯知道了定会打你的”

    “你看着水汪汪的稻田,晚上得有多少黄鳝出来赏月啊,你说的也对,咱们不下田,就沿着田埂抓,够不着的咱们也就不抓了,算他们命大,行不行?何况等稻子熟了,田干了它们就得干死,都是死,何不让咱们饱餐一顿,也算是死得其所”

    “就你会说,那我回去方伯伯问起怎么办?”

    “你把大黄二黄关牛棚里便来,你去哪我爹不管,不用跟他汇报”

    那少年撇下方云棠,将泥布袋子扔向他,手里拿起细长牛鞭,弯腰卷起裤腿,向青山走去,只见他一个箭步跳上了一蹲长满杂草的石头上,接下来是第二蹲,第三蹲的往上跳,边跳边学牛叫“哞哞,哞哞”逗得大黄二黄也不住的叫唤,朝他缓缓下山来。

    方云棠看着他矫健的身姿一跃一纵的上了山,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块,一个人独自躺在石块上,嘴里不知何时叼了一根青草,来回的咀嚼,他左手枕着后脑勺当作枕头,右腿搭在弯曲的左腿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这是他惯有的姿势,望着渐暗的天空,河风不时地穿过他敞开的胸膛,凉爽至极,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悄悄的爬了上来,悬在夕阳落山的对岸,繁星也都明亮了起来,耳畔尽是蛙声和蛐蛐声嘈杂连片,但这熟悉的声音并引不起他的注意,他做起身子,将水烟筒伸入河水里灌满了提起来,他恍然发现那水烟筒半身的烟嘴子像自己下面那东西撒尿般将水抛出了一股弧线,这是他背着父亲偷偷砍了自家门院的第三根竹子做的,他平日里老看父亲吧嗒吧嗒的用他那根发黄的水烟筒吸旱烟,鼻子和嘴同时冒出三股浓浓的青烟时精神气瞬间提了起来,而且父亲一天能吧嗒吧嗒好几次,他便好奇这玩意肯定是个好东西,于是他趁父亲不在家时便抱着这粗大的烟筒研究了起来,那年他才刚刚满十二岁,他无知的将嘴放在比他嘴还大的烟筒口处干巴巴的吸了两口,竟觉得索然无味,除了有一股烟臭味,他丝毫感受不到其魔力,他想定是没有放烟丝的缘故,但父亲的烟丝一向是锁在他房间的柜盒中,实在没办法,他破天荒的想出只能用苞谷上的那撮黄毛来代替烟丝,他从牛棚里拾得一把,揉搓成一小团放在烟嘴子上,用火纸点着无知的吸了一口,而这次尝试竟把他呛出了泪花,感觉嗓子都要咳出来了,当母亲在后院听到他咳嗽不止立马跑到前堂来问他怎么了,他说嗓子眼有些发痒,这是他第一次尝试便不幸失败了,他没有找到像父亲吸了之后的那股神情,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那是刘都统刚升任省陆军总司令而大举在白岩关征粮的五月,侯义鹏愁着脸在他家院子跟父亲你来我回的吸了一个下午,地上都是燃了一半的烟丝,等侯义鹏背着稻子走出方家院门,方云棠从未如此积极的将地上的半残烟丝扫了倒在墙角,趁父亲不在的时候他便将其拾起,用一个小袋子装了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这次他正宗的享受了烟丝燃烧后释放出青烟的滋味,但他还是咳得像狗一样佝偻着背,脸震得通红,眼泪也流了下来,后来他无意中不知在哪听说烟要经常抽,才能体会其真正的味道,所以他砍了自家门院的第一根竹子,照着父亲的烟筒做了一根细小的简陋烟筒,为了不让父亲发现他将烟筒藏在床底下,但每当半夜听到咕噜噜的响声时父亲方伯文脑子里闪出再熟悉不过的画面,他悄悄的起了床,走到儿子屋门看见了儿子吸烟的场景,黑暗中那被吸得直发红光的烟丝,亮极了,像一颗璀璨的流星,若不是因儿子吸烟而出现这火光,他定会好好欣赏一番这风景,无奈但他抽起长鞭推开门就是啪的一声将坐在床沿抽烟的方云棠抽倒在地,并从他手中夺走烟筒往地上使劲一扔,摔成了两半截,方云棠从梦中惊醒,他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碰这东西,但似乎跟传言的说的一样,他时不时有些烟瘾犯了,有时竟忍不住用他父亲的烟筒干吸两口,当他父亲得知他这个烂毛病的时候不得不把烟筒也锁起来,方云棠实在抵不住便又砍了门院的第二根竹子,这次他把这烟筒藏在后院的草丛里,他不再敢在家里吸了,瘾上来后他便独自一个人跑到后院无人看得到的石头后美滋滋的吸起来,那是刚过开春的时节,父亲方伯文和母亲方白氏后院锄草翻地时竟把这东西从草丛中翻出来,从文轩书院读书回来的方文轩又被抽了一顿,方云棠很气愤父亲无缘无故的抽自己,但当父亲把被摔成两截的烟筒扔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什么话都不敢说,最后他砍了第三个竹子,把烟筒藏在了去方家坡的半道上的一个小洞里,因为盛夏的到来,他几乎每天都会去河边洗个澡,顺便吸上一口,此时烟嘴子像撒尿般流完后,方云棠从怀中掏出烟丝放在烟嘴子上,用火纸点着了,咕噜噜的吸了两三回,青烟在他眼前轻轻的上飘,不知怎么地他脑子里尽然破天荒的闪现出了女子的身影,这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奇异壮举,这身影很清晰,就是白岩关东头杨柳街短工赵洪九家的女子赵青燕,他脑中浮现的画面是前些天赵青燕穿着一件无法遮住整个上身破旧的短衫,走起路来若隐若现的肚脐眼时不时裸露出来,更引人注目的是当她弯腰拾猪草时,背部便会露出一块雪白的肌肤,当时方云棠还不以为然的讥笑“燕妹子,你屁股露出来了,羞不羞啊”惹得赵青燕绯红的脸颊背着箩筐转身就跑了,脑子里想着想着,一阵河风吹来,从他胸膛往下窜进了胯裆,他立马从石板上站起来,脑子里琢磨着这不可思议的东西,远处一个昏暗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