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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诡秘

    次日。

    清晨破晓时分,柳月亭在峰上醒了过来,起身后稍展在石床上睡了一晚而有些酸疼的躯体,趁着天色尚早下了峰去,先是经过了建溪镇时跟徐仁守道别,后便往天墨山而去了。

    上午巳时左右他便即回到了蕴秀峰上,只是路过大堂院落时却发现此刻柴房屋顶正反常地炊烟阵阵,当下走了进去,就见屋内的桌上正放了满桌切好的生菜,以及此刻正在一旁忙碌着的金燕,不禁诧异着道:“师姐,你这是做早饭还是午饭啊?”

    金燕抬头一笑:“午饭啊,今天我们峰上来了客人,”说着,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指着桌上的菜,“你快点回去收拾一下,过来帮我吧!”

    “哦,好。”柳月亭闻言口中应承着,随后便即转身出了柴房往住舍行去了。

    “今天有什么客人来吗?”

    从柴房中出来后他一面走着一面心想,只是随后路过庭院时便即释然。只闻那庭院假山之后,大师兄住舍更往里去的某个小院中,此刻正有一阵高声喧哗声不住传来,听上去竟似人数不少。

    当下他不由笑了笑,遂又继续行去,径直回了住舍里,将带回来的那块石头摸了出来放在桌子上,随后换下衣服后又回到了柴房中来。

    “师姐,今天有什么客人吗?”

    眼下柳月亭在灶台前坐下了,抬头向金燕问道。

    金燕向他笑道:“就是落仞峰的奚师兄和参合峰的罗师兄啊,昨天不是还在帮你求情吗。”

    “就只有他们两个吗,”柳月亭此刻不禁又道,“我怎么感觉有很多人呢?”

    金燕“嗯”了一声,道:“今天周师兄也回来了,他们是和周师兄一起过来的,打算今天就在这里下棋呢。”

    柳月亭又欲要言语,却忽地又一时哑口了,不知该怎生说起,只是总觉刚才那般光景怎么都不像是在“下棋”的样子……

    “阿嘁!”

    此刻蕴秀峰上的一间门窗尽皆紧闭的弟子住舍内,一人忽地打了个喷嚏,然后用手背擦拭着口角。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当下这间有些昏暗的屋子内,忽地一道低沉的说话声音响起。

    “巳时,”随后又有一道声音回应着,“快到午时了。”

    房内一时陷入了沉寂。

    “看来我们该回去了。”短暂的沉默之后,那道低沉地声音又响了起来。

    片刻之后。

    另一边的蕴秀峰大堂之内,眼下师姐弟二人正陆续将菜品从柴房那边端过来,此刻忽闻从庭院中传来了一阵高声谈笑声,随后便见有三人结伴着从月洞中走了出来。

    “蕴秀峰真是我门中钟灵毓秀之所啊!”当下三人中的奚常高调感慨着道。

    “诶,说到这地灵人杰,”随即他身侧的罗焕笑着应道,“我看奚兄你们落仞峰也是不遑多让啊!”

    奚常闻言也便即笑道:“罗兄也不必过谦,你们参合峰上如今有我门中两位长老同时坐镇,成为我天墨门中第一大峰早已是指日可待,想我门中弟子又有谁人不知呢?”

    罗焕当下笑叹了一声,又看向了周斛道:“只是两位长老早已不多问门事,又哪能有周兄门中的掌门师伯那般励精图治呢?”

    此刻落在二人身后半个身位的周斛这番闻言忙赔笑着道:“奚兄罗兄抬爱了,我们蕴秀峰上向来人数不多,又何以能与别脉同门相比,再说我们各门都同属这天墨一门,又何分彼此呢?”

    奚常当下笑容一个滞涩间,调整了调整,后已然又气度潇然地笑道:“诶嘿,周兄这番言语见地甚高,我等真是惭愧啊!”言罢又向罗焕看去。

    “惭愧啊惭愧……”

    随后奚常和罗焕二人便即一起相视而笑,同时口中不住地反复念叨着。

    “三位师兄,过来吃午饭了!”

    就在此刻,前方忽地有一道十分大声的声音响起,却是此时刚从大堂走出来的金燕看到了三人,眼下正朝着他们喊叫道。

    原本方才还在互相吹捧的三人间当即一片哑然,脸上的潇洒笑容此刻仿佛也凝固了。

    如此过得片刻,还是奚常首先反应了过来,当下忽然转头了向着罗焕大声道:“诶,罗兄,刚才你说太师叔要我几时过去见他来着?”

    罗焕原本方才正惊大了嘴巴,此刻闻言一怔,随即也反应了过来,忙向着奚常道:“哎呀,我这都差点忘了……好像师父是叫你,呃,午时之前就要到大殿上去呀!”

    “哎呀!”

    奚常扼腕叹息一声,恨恨地道:“都怪我没有注意时辰,我看我们现在就马上过去吧,”说着又拱手着,“还请罗兄带路!”

    罗焕见状:“嗨呀,奚兄怎的如此客气……嗯,总之我们现在马上就过去吧……”

    “金燕师妹,看来我们是有急事要马上处理,就唯有下次再来叨扰了!”

    奚常当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向着金燕说道了一番,接着便准备要和罗焕一起离去。

    “哼!我今日是为了感谢两位师兄昨日的相助之情,这才特地做了感谢饭,”奚常和罗焕二人正待要并肩出得月洞,只闻一道娇嗔的女子声音此刻自身后响起,“两位师兄倘若非要现在离去,我也只能当做两位是看不起我们蕴秀峰了!”

    金燕甫一言罢,也再不去理会方才那众目睽睽之下演技拙劣的二人,气鼓鼓的扭头往柴房去了。

    那二人当下身形尽皆定住,霎时只觉足下重愈千斤,额上冷汗滚动,最后终究也只得缓缓转过了身来。

    须臾时分后。

    大堂内,金燕盛完了饭后喜滋滋地看着此刻正落座于桌旁的六人,随后也坐了下来,向着众人说道:“好了,你们开吃吧!”

    在单独的一边坐成了排的三人组原本刚开始还各自有些神色古怪,但是当对面的蕴秀峰众人个个面无表情、行若无事般地动筷之后,便也只得慢慢地提动了碗筷。

    原本蕴秀峰上平时就只有得四人吃饭,但今日那“野人”老三周斛也在,再加上过来串门的奚常和罗焕二位稀客,竟也难得地凑够了七人来。眼下除了那个女子外,一众人都十分斯文地夹动着双筷,席上一派谦和景象。

    饭间,蕴秀峰众人纷纷向奚常二人表达了感谢之情。

    柳月亭这边,此刻他感恩言谢罢了,忽地又想起了昨日师父口中所说的秘事来,一时忖度着奚常作为落仞峰大弟子也许会知晓一些内情来,当下遂停筷向他问道:“奚师兄,昨日我听师父说我门中二十五年前曾经有一件旧事,好像是与太师叔有关,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事吗?”

    对面的奚常闻言一怔,向柳月亭看来,当下微一沉吟,眉目凝重,一面放下了碗筷,一面说道:“掌门师伯没有跟你说清楚吗?”

    柳月亭道:“师父原本说下次回来的时候再给我们说,可是他最近可能一时又回不来,而且以前他好像也没有对师兄他们讲过,所以刚想着也许你们会知道。”

    蕴秀峰众人此刻纷纷向柳月亭看来,不知师父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对面的奚常此刻凝眉思索了一番,接着往大堂门外望了望,然后方才向着众人,有些神秘兮兮地道:“那好吧,说起来这也可能是太师叔昨日之所以如此生气的一个原因了……其实这事我也是以前从我们落仞峰上的前辈那里听来……”

    大堂之内,奚常开始述说往事:“其实二十五年之前,我们天墨门中原本是有不少像柳师弟这般专门练剑的弟子的,”说到这里他看向柳月亭,见他霎时就有些面色愕然,随后又继续说道,“只是后来这些弟子却大多跟着当时一个叫做祝青锋的师叔一起叛出了宗门……”

    一旁的金燕此刻仿佛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当即便不禁讶异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奚常向众人看了一圈,目光有意无意地在柳月亭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接着又沉吟了一下,方才又徐徐道来:“因为当时的那位师叔也是像柳师弟这样无法炼气,后来他就在金象剑道的基础上自创了一套纯剑法。据说当时我门中许多练剑的弟子十分倾慕那套剑法,纷纷向那位师叔请教修习,均有觉那剑法倘若登得堂奥,或堪可与‘四象剑道’一分秋色来。”

    “但我门中练气的弟子间也一致认为,‘四象剑道’本是我天墨门将近千年以来赖以立足之本,却是断不可能为那纯剑法所掩去光辉。”

    “其时,我门中练气和练剑的弟子间原本即有所嫌隙与不和,再为这此间之争,两边竟由此而愈发相互对立争执起来,以至于后来更是酿出了祸端。再后来时,当时的清胤太师伯殿上问责,那位师叔被当众废除武功逐出师门,此事以后,当时门中许多练剑弟子也就追随他而去了……”

    奚常好似波澜不惊地讲述着,蕴秀峰众人这边却愈听愈惊,从没成想原来天墨门中还有过这般隐秘的旧事来。待得奚常讲完,一时都怔忡不已。

    “那是一套什么样的剑法呢?”

    柳月亭静静听完,脸色仿佛比旁人显得愈加深沉,当下忽地发声问道。

    奚常锁眉思虑着,随后言道:“这个却是不甚清楚,不过想来也只是一道改换过些许路数的金象剑法了吧。”

    柳月亭一时默然。

    “那却又不知是什么争端呢?”金燕此刻的声音也不觉小声了些。

    奚常眼下看了看身侧的罗焕,叹了口气道:“据说也是弟子间发生了争执事件来,而且当时清殊太师叔门下还有弟子在争斗中而死……”

    此言一出,蕴秀峰众人皆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随后罗焕也点了点头,接了口道:“嗯,这事我倒是听宋诣师兄提起过,据说当时师父为了此事十分生气……”

    柳月亭此刻心中忐忑不已,算是明白了一点为何昨日师父会说太师叔对自已发怒原是别有缘故,看来其间隐情便是在于此了。接着他似乎又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来,当下又向着奚常道:“那奚师兄,昨日太师叔口中的清胤太师伯之死又是怎么回事呢?”

    奚常闻言不答,却是忽地向着众人问道:“二十年前我们天墨门与魔教一战中满派弟子伤亡惨重,门内元气大伤,这你们都知道吧?”

    言罢,见众人纷纷点头附和,随后他方才又续道:“虽然当年那场魔教来犯的直接起因是我门中阵法试炼失败,但自从当年那位祝师叔同许多弟子一起出走后,我门中一时实力骤减,只怕这也是一大缘由……”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想来当时我门中阵法不成,乍逢动荡,且原又已然有所孱弱,当时的魔教便即或是看准了这点才会大举进犯宗门。虽然最后靠得了诸位长老与前辈们死守玄清峰上,终究是逼退了魔教,但清胤太师伯却也在此战过后伤重而羽化了……”

    蕴秀峰众人一时都愈发诧异了起来,已不仅仅只是因为奚常此刻口中所讲述的那桩桩秘事,还所纳罕者分明这些都是一些天墨门往事,但却不知怎的平常却鲜有听师父说起过。

    特别是那位祝青锋,众人此刻却竟似都是第一次听说原来天墨门中还曾经有过这样一位师叔来。

    当下众人尽皆愕然间,金燕不禁又问道:“奚师兄,你又怎么会知晓得这么多呢?”

    “这个……”

    奚常面色忽地有些怅然,随后方才淡淡道来:“其实那位祝师叔以前便是我们这落仞峰上的人了,之前原本是家师韩东沧的师兄,也许我该叫他‘师伯’的吧……”

    柳月亭当下认真思忖着刚才奚常口中的话,此刻忽地又发声而道:“那奚师兄,看来太师叔便是认为清胤太师伯之死跟这位,呃,祝师叔有所关联吧?”

    奚常闻言应道:“或许是有所关联的吧,毕竟倘若我们天墨门在二十多年没有闹出那场分裂,也许当时的魔教也就不至再胆敢来犯了吧……”

    言语中,他的话音忽地有些飘忽起来,目光闪烁不定间,过得一会儿,又凝眉而道:“但若真要说起来,其实清胤太师伯之死也似还另有蹊跷……”

    随后在众人纷纷侧目之间,他正自继续说道:“想当年清胤太师伯不但位列长老之首,还身任我天墨掌门,一身道行通天彻地,功参造化,一人便参就了那上古奇阵‘紫薇乾坤阵’。而当年那一战中魔教虽势大,我天墨普通弟子自难免伤亡良多,但清胤太师伯却是不该……”

    此刻说到这里,他又举头朝那本就空无一人的大堂外望去,随后方才又回过了头来,向着众人道:“所以我门中也有所传言,太师伯他也许并不是被魔教所伤,而是被那上古阵法内的大凶阵灵所反噬……”

    此言一出,满座耸然。

    二十年前上任天墨掌门清胤真人参究“紫薇乾坤阵”、铸造“北斗七星剑”之事如今的天墨弟子也大多知晓。据说那阵法乃是清胤真人从一则无名古卷上所参得,本是为了对抗魔教而为,只是后来试炼阵法时没有成功,反而天现异象,又招引了魔教来犯。

    对于这件事情,蕴秀峰众人倒是经常听门主袁迎舟说起。

    在师父口中,清胤真人原本是想借由完成这上古阵法之际,倾天墨全门之力为了天下苍生尽除魔教毒瘤,但最后却功业未成身先死,遂人人皆将清胤真人毕生也未能完成那“紫薇乾坤阵”引为大憾。

    只是如今听到奚常口中这般道来,这阵法内竟似还有着什么凶灵,而清胤真人又反而却是更因为此阵而死,一时人人尽皆惊骇。

    柳月亭心头震骇之际,当下不由向奚常道:“奚师兄,这阵法之事我也听师父说起过,只是太师伯他参研阵法本是为了行救世人,又怎会是因此而死呢?”

    奚常闻言咳了咳,然后一叹气向着众人道:“哎,这原本也是我们落仞峰上的一桩秘事了,我也是偶然从峰上前辈口中得知……”

    他继续说道:“据说当年清胤太师伯曾坚持独自在我们落仞峰上铸造‘北斗七星剑’数年。有几次深夜时分,我门中前辈弟子路经铸造房时曾隐隐听到房内传出太师伯的言语对话声,而原本太师伯进入铸造房内铸剑时向来都是独自一人,也从来不让外人进入,所以遂有传言那便是这阵内的凶灵……”

    “此外还有一件事,却是我自己亲耳从师父与莘瑶师叔的对话中听来。”

    此刻说到这里,他忽地又独自沉吟了起来,眼神不禁一阵闪烁,随后方才续道了:“据说当年清胤太师伯亲自安排了我门中七位弟子在玄清峰上试炼那‘紫薇乾坤阵’时,也正是因为不慎中唤醒了那阵内凶灵,招致天劫之雷降临,这才功败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