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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遭遇

    “……你又不了解我。”

    从镜花楼中出来,柳月亭的脑中不禁回响起昨夜那位姜雪灵姑娘口中的话语。

    “是啊,我又怎么会了解她了。”

    他心中默念道。

    仔细想想,如今的自己除了知道她是那长缨门中之人以外,其他方面可说是一无所知了。

    “就这样还敢说什么与人家‘一见如故’?”

    他心中又暗自懊悔道。

    “难道真如宋兄所说,当真是我太天真了吗?”

    他继续自省道。

    回想自从下山以来,这段时间里,他所遇到的人中,除了那位如今贩茶为生的宋铁柱老兄,无论是那位不良公子刘亦谋,还是那位身份不明的蓝衣男子,无不皆是心术不正、旁门左道之辈。

    那“刘家堡”本身即有暗地里与魔教勾结的嫌疑不说,再而那个蓝衣男子也难说就跟魔教没有干连,甚至就连那位宋兄,以前还身在那“绿林兄弟会”中之时,也曾经可算是魔教的爪牙。

    “魔教”,偏行邪魔道之教派,他似乎每次下山都会不由笼罩在其阴影之下,上次在山下与金燕师姐同路之时也是如此。

    如今这次下山所遇到的那位正道同道--姜雪灵姑娘,凭她与那刘亦谋以及那蓝衣男子之间的关联,隐隐之中似乎也与魔教有着些许藕丝之嫌。

    想到她先前在那城溪之畔分明被那刘亦谋所欺侮,后来在镜花楼客栈中却为其开脱与魔教有染之嫌;又而,在那璃水之桥上,自己前一日方才险些在那里落入了那刘亦谋的圈套,次日便在同样的位置上遇到了她;再后来时,因为自己一时分心别处,没有注意到身后潜伏的危机,致使自己二人为那一众邪魔之辈围困山崖,自然皆是起因于自己的失误,不过倘若当时那位带头的蓝衣之人与那位姜雪灵姑娘本就相识,那情况却就又有不同。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念及此处,柳月亭心中不禁自问道,脸上仿佛划过了一丝有些哀痛的神色。

    只是随即他又强自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要将此刻他心底的那丝想法给抛开。

    是啊,去想这个又有什么用呢,难道真的要去怀疑一个正道门中的同道姑娘与那魔教有所勾连吗?

    他心中难以相信。

    他心中也不愿相信,想要抛开那些疑虑的想法,但那位姜雪灵姑娘与那位蓝衣男子、以及那刘亦谋,三人之间隐隐存在的关系丝网,一时间仿佛愈理还乱,让他的心中不由与那位新近结识的同道姑娘之间生出了一道无形的隔阂来。

    “看来果然还是我太天真了吧。”

    良久,他心中又默念了一声道,随即身影融入了镜州城熙来攘往的人流之中,消失不见。

    整个白日时分,柳月亭都在城中游荡。

    不时或寻觅一番六师兄的踪影,或就是单纯地闲散漫步。

    做点什么都好,因为这大概就是留在山下的最后一天了。

    他原本是想今日就回去的,但又眼看那位姜姑娘那边,却似乎是并没有退掉客房的打算。不仅如此,二人之间还闹得有些不愉快了起来。

    倘若那三日份的客房,自己连一日都没有住满,那就未免太过于不领人情了。

    那就再多呆上一日吧。

    他先前曾于心中盘算道。

    趁着这一日空当,再找一找六师兄,然后再去向城中自己所认识的那位前魔教关联人士、宋铁柱老兄打探一下消息,或者直接再去找一找那位杏淮人家中的神秘前辈,看看能否从他那里再多释解一些眼下的疑惑。

    然而事与愿违,这一日下来,三者他都没有找到。

    那先前心中所设想好的种种日程,最终似乎也变成了一日漫无目的的闲逛。

    他的心底于不觉之间生起了一阵莫名的失落感。

    眼下,镜州城中夜幕降临。

    今日本是朔日,夜空之中看不见月亮,不过却意料之外地更显星河璀璨。

    回程之中,柳月亭行至一处视野开阔的街巷头,无意中抬头而望间,脸上泛起了些许惊讶神色。

    璀璨的星空如同一张大幕覆盖于天穹之上,许多平日里显得有些暗淡难辨的星辰,在这朔日的夜里似乎都变得愈发通透明亮了起来。

    仰望这看上去是那么熟悉的星空,有一瞬间,他恍若有觉,此刻的自己仿佛正身处于天墨山上。

    一时失神。

    “兄台真是好兴致啊,这个点还在外面赏月呢!”

    正当柳月亭的心中有些怀念起那些天墨山上的夜色,一道笑言声自一旁传来。

    “怎么样,”当下柳月亭闻声转头看去之际,那声音又在继续说道着,“不知这镜州城中的月色,相比起你们天墨山上却又如何?”

    尽管今夜的天空中并没有月亮,不过漫天的星光之下,再加之四周点立着的盏盏长石宫灯、路边商户人家中透出的窗户余光,此刻的街道上还算亮堂。

    刘亦谋,又是这个家伙。

    当下柳月亭认出那说话之人,心中暗自怨愤道,不解此人为何总是时常阴魂不散。奈何今日心情不佳,眼下也懒得去搭理他,转身就准备要先行回避。

    “不知老兄为何如此行色匆忙啊,我们之间可有好多梁子要清算呢,上次那璃水可是深得很呐!”

    然而,就当柳月亭正要转投他途,怎料前方那巷子口间黑影晃动,竟是行出了一个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一脸不善神色。随即,那刘亦谋的声音又自身后响起。

    来人一共有四个,封住了柳月亭的四周方向。

    “真是难缠的家伙!”眼见回避无望,柳月亭心中暗自咒骂了两声,随后转过身来,向着那刘亦谋道,“我说这位老兄,我今日可没有心思奉陪各位,何不改日再叙?”

    闻言,刘亦谋不禁哑然失笑,道:“你若是要认怂也是可以的,留下‘天权’剑,然后再当着雪灵姑娘的面向本公子下跪求饶,如此,兴许我还可以考虑饶过你。”

    “我不知阁下在说什么,”柳月亭当下冷笑一声,言道,“不过想来都是些绝无可能之事。”

    说道中,他将腰悬之剑拔出鞘,不料那剑拔出来之时却只有半截,这才豁然想起此剑上次被那“天权”剑所斩断,而自己原本是打算将其带回,请求门中前辈帮自己重铸,不想最近因故一直耽在山下,倒忘记了此事。

    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而那一边,刘亦谋见状不禁大笑出声,道:“老兄,看来你的剑不大好使啊!”随即,他的目光扫向柳月亭空空如也的后背,脸上神色一窒,续道,“‘天权’剑呢,何不掏出来用上一用?”

    柳月亭心下一怔。

    那柄姜雪灵所发现之剑,自己因为日间要在城中行走寻人,出入一些鱼龙混杂的场所,担心引人耳目,故而并没有随携于身。不过那可也并不是什么“天权”剑,而是岳雨璇师妹所委托找寻的“天璇”剑。

    看样子眼前的这位老兄倒像是误会自己据有了那柄“天权”剑,不过眼下似乎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了。

    “要对付你们只怕还用不上我门中的神剑了。”当下柳月亭口中边说道,边将腰间的剑鞘解下,握于手中。

    “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那刘亦谋冷笑道,“那‘天权’剑你放在镜花楼中了吗,没关系,待我这边料理完了你,再去取来也是一样!”

    言罢,当即手中连打手势,那周围四人原就蓄势待发,此刻眼见那手势便即仗剑逼近。

    柳月亭眉头一皱,横举剑鞘以为戒备,同时暗自留心周围空当。

    眼下自己手中无剑,要与那五人对拼可说毫无胜算,更何况此刻的自己正身负将“天璇”剑带回师门、以及回去向师父禀报要事的使命,实在不想多与这些人纠缠。

    一阵刀剑打斗声响起在夜幕之下的街头。

    有些怪异的是,眼下的时辰还不算太晚,不过此处的这段街道之上却鲜有行人。

    这一场打斗中,柳月亭几次想要突围但却均被对方的剑势所压制而未果。

    他当下手中仅持一段剑鞘,全无还击的余地,只是一味地招架防守。原本他还想着能够趁对面乍露空当,便当即突围而去,如今看来那四人倒尽皆是身负高强武艺,想来应该都是那“刘家堡”之中的好手。

    眼见突围无望,一味防守也并非长远之计,柳月亭心中不禁有些忧急。

    眼下他且战且退,不觉之间已然退至了这段街道尽头的一处河溪边。再也退无可退之际,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身后溪水旁的一棵大树,当即一挥剑鞘,全数格开前方来剑,随后立即转身往那那边掠去。

    此刻那刘家堡中的众人只是封堵住了柳月亭身前的方向,眼下的这处街道再往后便是靠水的死巷。那段溪水是城中几条分支细流汇合之后的下游段,宽有数丈,看来他们倒并不担心柳月亭会越水而去。

    不过他们的所料倒也没错,眼下的柳月亭准备往那棵邻水的大树而去,其目的只是想要以之为营,稍作休整、再行盘算之用。

    然而,拼斗之中的形势瞬息又变。

    就当柳月亭堪堪回身而行的一刹那间,一道黑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自他身旁闪过,他心头赫然一惊,不禁着转头看去之际,一束女子的飘柔长发已然贴着他的面上抚过。

    当下柳月亭的脚下步履未停,掠行至树下之时,只三两步便即攀行至树巅。随即,几道刀剑之声后,那下方的街道之上传来了一阵叱喝之声。

    树梢之上,柳月亭甫一立定便即回身看去,此刻那刘家堡四人中,有两人的身上已然挂上了剑伤,眼下四人正与一个手持剑刃的女子相对峙着。

    “你是谁?”四人中有人一声喝问道。

    柳月亭向那女子看去,只见眼下她背向这边而立,身着一身黑色夜行衣,配一条黑色丝质面巾,头束一条单马尾发髻,携剑俏立间,手中利刃之上反射出寸寸流光。

    此刻她闻声未答,只是手上将剑刃斜举到了胸前以为防备。

    见状,那刘家堡四人遂也不再喝问于她,四人脚下步伐移位之间,已然分列四周,将那女子的前后左右方向尽皆封锁住了起来。

    柳月亭心头一紧,认出那正是方才逼迫得自己连连败退的奇怪阵势。

    眼下虽然还不明那女子的身份,不过现下却算是她为自己解的围,看样子应是来相助于自己的,此刻既见她反而自身又处于不利之境地,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当即遂从树巅之上坠行而下,打算施以援手,只是他脚下甫一触地,上身在坠落的力道之下,稍一前屈之际,突然间只感觉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背后传来。

    “啊!”

    剧痛之下,柳月亭口中不由痛呼出声,乏力的腰身无法卸去力道,几乎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当下额上不禁一阵冷汗滚滚,半趴着,他伸手往背后摸去,但觉背上湿漉漉的,拿回手来一看,手上竟尔粘有一片血迹。原来却是方才他与那四人缠斗之际,背后在对方的乱剑中被划伤而一时未觉,此刻从树上跳落下来,牵动伤口,这才感觉到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