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柏一隅（上）
这个故事一开始我只想做个旁观者。
元亨二十一年朝堂内乱，公子白的谏臣预感这次朝堂之上会有一次大换血，为了让公子白取得先机，劝谏公子白不日进京。第二天，公子白得到消息公子纠已经出发前往京城。
同月何筝听从父母的安排配婚同村的富甲之子做冲喜新娘，婚期定在下月的二十五。
1.“何筝，都快做新娘子的人了，怎么还出来锄地？新娘子要给自己做嫁衣的。”
隔壁的邹婶下地给邹叔送饭，路过何筝家地头时冲着埋头锄地的何筝喊道。
邹叔闻言还不等何筝回应，拉了下自家媳妇的衣袖：“你少说点。”
邹婶：“我说错了吗？何家养个儿子天天娇气的跟个大小姐一样，整天教女儿出来干农活，有个爹跟没爹一样。”
邹婶与邹叔又争执了几句，何筝全当没有听见，对于这样的对话，自何筝小时候可以干农活不久便时时听到，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何筝娘生何筝时难产，本以为怀的是个男孩的何筝祖母安置产婆一定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后来何筝娘难产而死，本该是男孩的婴孩却变成了何筝。
何筝祖母让人将何筝娘草草埋了，进京赶考回来的何筝爹回来后只见到了何筝娘的坟墓和在襁褓中大哭的何筝。
何筝爹再也无心向学，靠着秀才的头衔在村头置办了一个学堂，五岁时，何筝祖母不顾何筝爹的反对，给何筝爹安排了续弦刘氏。
六岁时，何筝的弟弟出生，弟弟出生时，一家人都站在后娘的产房外。
因为何筝娘的死，这些年，何筝爹从不将何筝带在身边，一直照顾何筝的是何筝祖母。
随着里面传来的婴儿哭声，产婆出来报喜，是个男孩，何筝祖母当众拜天，叩谢上天没有绝了何家的香火。
何筝爹看了何筝一眼，何筝当时年幼，不懂她爹的意思，以为他是想要何筝以后好好照顾弟弟。
七岁那年，何筝祖母病逝，后娘见何筝已能干家中杂活，便开始带何筝下地干农活，从学堂回来的爹第一次和后娘红了脸。最后，后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吓哭了尚在襁褓中的弟弟。
一片哭声中，何筝抓住爹的衣袖，记事以来，何筝头一次和爹靠的这么近。
“爹，娘亲在家照顾我和弟弟劳累，爹每日在学堂不知道，儿都看在眼里，爹不要怪娘，孩儿大了，能够分忧儿很高兴。”
何筝余光瞥见何爹的拳头攥紧，然后泄力一般又松开。
自此，何筝成了村里唯一下地干农活的女儿家，何筝心中的倒不曾真的在意，只是周围总少不了闲言碎语之人。
“阿姊——”
一声童音清脆打断了何筝的思绪，何筝抬头，正好看到放学堂回来得何安。
跌跌撞撞跑向何筝的何安，边跑边冲何筝道：“阿姊，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何安滔滔不绝的给何筝讲学堂上先生教授的东西。
路过一处水车时，何筝隐隐听到一声呻吟，何筝看一眼何安，他还在抱怨先生打手心太疼。
那呻吟声只一声便停止了。
“救我。”水车处又传来一声呻吟，声音虚弱，但是足以让何筝二人听见，何安停下脚步，小孩子的天性驱使他想要上前。
何筝扯过他的手腕：“阿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
动荡的年代，人人自危，若是流民到此倒无大碍，若是其他保不准便救出一场杀戮。
“姑娘．．．请救在下一命。”
那人见何筝二人停下，再次出声，何筝停顿片刻，便抓着何安继续赶路，何安却在此时挣开何筝的手，站在何筝的前面，不发一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他平常就是这样，后娘一吵他或是何筝不理他就会这个样子，何筝知道他是想让她救他，却又不敢真的开口，这样的年代连他都知道救回一个人有多么冒险。
何筝和他僵持了一会儿，水车处先前还有粗重的喘息声，后来便越来越弱。
“阿姊．．．”
闻言，何筝看向水车的方向，何安见何筝妥协，便跑到水边。
“阿姊，他流了好多血！”
何筝上前看清半淹在水中的人，锦绣华服上还有树枝扯烂的痕迹，一块玉佩的璎珞在胸口前的水中随水波飘动。何筝入水将人从水中拖出，何安在岸上接应，何筝俩合力将他从水中拖了出来。
这下何筝才看清他身上的伤口，他身上的伤口都在致命处，刀刀致命，深可见骨。
无论他的穿着还是身上的伤口都在昭示这人绝不会水一般的落难流民，也不会是被山匪劫财，更像是被仇人追杀。
而权贵最可能的是被什么人追杀？
“何安，抬好他的腿，去后山。”
“阿姊，我们不把他带回家，让爹爹给他治伤吗？”
“他不能去我们家，抬好他的腿。”
何安听话的没有再往下问，何筝和他一起半抬半拖将这位‘权贵’抬到后山她和何安上山摘野果发现的山洞里。
安置好后，何筝将几株藏在石洞中的‘红孩儿’嚼碎，倒出一些椒柏酒在他的伤口上，他在昏睡中皱了皱眉头。
何筝继续将嚼碎的‘红孩儿’贴在他的伤口上，做好一切后，何筝拿起他身边被何安给他宽衣时摘下的玉佩。
何爹虽是秀才，何筝识字却少，认识的字还都是何安教她的。
她将玉佩递给何安。
“这个字念什么？”
何安接过玉佩思索了一会儿，头疼道：“阿姊，我记得它应该是念‘羊’，不对不对，好像是‘美’。”
何筝夺回他手中的玉佩，将玉佩塞到那人逶迤在地的衣摆下。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阿姊，那他怎么办？”
何筝停顿片刻，：“下午你下学堂，我们再一起来看他，他要是不死，我们就告诉爹，让爹给他治伤。”
何安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嗯。”
何筝和何安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何锦江，我儿子要是出事，我绝对要那累赘陪葬。”
“你住口！”
“你还敢吼我？我任劳任怨在你何家，给你生下儿子，你还敢吼我？”
“你．．．”
“爹，娘。”何筝推开门，打断何爹还要往下说的话。
后娘刘氏见他们回来，拉着何安检查一番，然后又走到何筝面前。
“啪——”
“我供你吃，供你喝，你不会给我好好干活等着出嫁，你打我儿子的注意！”
何安被吓得在一旁不敢说话，何爹看了何筝一眼，眼中带着责备，何筝低着头：“我想后山的野苹果该熟了，就带着何安去看了下，回来晚了让爹和娘担忧了。”
何爹看向何安，何安拼命点头：“对，但苹果没有熟，我跟阿姊就回来了，是我贪吃，让阿姊带我去的。”
刘氏剜何筝一眼，而后牵起何安：“下回别在乱跑了，听到吗？后山有狼不安全，去吃饭吧。”
“嗯。”
刘氏牵着何安离开，何爹再次看何筝一眼：“吃饭吧。”
何爹离开后，何筝用舌尖抵了抵脸上的火辣，而后跟着他们出门。
午饭过后，趁着家人午睡的空档，何筝扛着锄头出门，为了不让刘氏看到起疑，何筝专门走了去田里的路在绕回后山。
到了山洞拐角处，何筝停下看了一眼，那人还在昏睡，何筝放下锄头在四周找了块脑袋大小的石头，单手举起拿起石头，何筝一步步走向他，到了跟前，何筝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看他是昏睡还是已经死了。
一手探鼻息，一手却已经高高举起石块。
然而，何筝手指还未感到他的气息便被突然睁眼的人攥住了手腕。
何筝手中的石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掉了下来，正好要砸到他的腿上，千钧一发之际他岔开腿，而后审视何筝：“你想杀何筝？”
何筝丢了先机，此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但即便他的眼神再有压迫感，何筝也要冷静。
“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来，你不是难民也不是被劫匪打劫，却带着一身伤，你不死，追杀你的人早晚会找到我们的村子，你死了，把你的尸身扔到村外山上，他们来时看到，村子就会安然无恙。”
“你就这么确定你不会误杀一个好人，难民或者遭遇强盗的富商？”
“你傻了吗？你的衣服材质，我虽然不认识但这样华丽的，就是在镇上都买不到。若是抢匪又怎么会不要你的玉佩。”
“他们看到？你怎么保证他们一定就找得到我的尸体？”
何筝看着他“就算找不到，我也会想办法让他们找到。”
“你倒是聪明。”
话音一转，何筝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手上的力道转移到了脖子上，又被他一个旋身压到了身下。
“可惜你不懂，聪明也会带来祸端。”
他手上的力道渐渐收紧，即将失去意识前，何筝听到洞口传来声音。
“阿姊，阿姊。”
脖子上的力道松了一些，他警告何筝道：“想活命，就听我的。”
“听到没有。”他又紧了几分力道。
“．．．．好”
他刚松开何筝，何安就进来了。
“阿姊，阿姊，你怎么了？”
“别过来！”何筝吼住他。
何筝头一次吼他，他吓得站在原地也不敢动：“阿姊？”
何筝扭头对身后之人说道：“我救治你，伤好之后，离开村子，不准留下任何痕迹。”
他眼中带着何筝没有见过的情感，晦暗不明，大抵是不敢相信刚刚手下的蝼蚁现在居然还敢跟他讨价还价。
何筝趁机又开口：“现在只要何安去找人，你就算杀了我，也活不了。”何筝虽然是女子，但从小干农活，即使打不过也能拖住他一会让何安离开，何况他腿上身上都有伤，刚刚如果不是被他偷袭也不会被他钳制，但现在有了防备，也不至于当场就死。
何筝看他脸上有了犹豫，继续道：“为了一块破瓦，碎一块璞玉不值得。”
他收紧目光看何筝，而后：“好。”
何筝和他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一些，何安硬着头皮喊何筝：“阿姊？”
“不去学堂，怎么跑这了，不是让你下了学堂和我一起过来。”
何安缩了缩脖子：“我路过田里没有看到阿姊，猜到阿姊可能来这了。”
“我来看他起热了没，他没事，去学堂吧。”
“嗯。”何安说完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怎么了？”何筝问他
他犹豫着从书袋里掏出两个馒头：“一个是给阿姊的，我看阿姊中午吃的少。一个本来是想让阿姊带给这个人的。”
何筝看一眼何安：“嗯。”
何筝接过何安手中的馒头，转头也递给了他一个，然后拿着另一个，牵着何安离开。
“他的腿受伤了，走不了，你下了学堂，我们在一起来看他。”
“阿姊，娘说后山有狼，他会被吃吗？”
“．．．．不会。”
“哦哦，阿姊知道他的名字了吗？”
何安一路走一路说，何筝闻言停下脚步。
转头看着坐地上干吃馒头的人看去：“以后．．．叫他阿美吧。”
那里传来一阵急咳：“咳咳。”
何安好奇的看了一会，而后得出结论：“那看来我没有记错，真的念‘美’。”
俩人继续往前走。
走到一半时，又听见后面传来声音。
“你们两个要是纠结玉上的字，那就记住了，那个字念‘白’，白玉无瑕的白，在下姜白。”
“。。。。。。。。”
山洞
站在阴影中的人：“公子，要不要杀了这村妇？”
闻言，刚刚还坐地上啃馒头的人负手站直，半晌：“她活着还有用。先解决掉其他的麻烦。”
“公子是想．．．？”
“是，越快越好。”
临近傍晚，何筝牵着下了学堂的何安来到后山，到了洞口，何筝隐约觉得不对劲。
松开何安的手，安置他在洞口不远处等着。
“阿姊，怎么了？”
“在这等着，我出来之后再带你进去。我要是没出来，就去找爹过来。”
何安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何筝这样，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何筝从脚边捡起一块石头，小心翼翼的走进洞口。
刚到洞口何筝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何筝迫不及待的往前进，走到一半时，何筝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人。
他和下午何筝走时的姿势一样，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身上多了许多血污。
他的不远处有一团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
何筝慢慢走进，终于看清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匹狼，死状极其恐怖，四肢被凶残的掰到了相反的方向，狼头嘴里还有一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大概是生前所袭击的那个人的。
听到声响，靠在石壁上的人抬起头。
昏暗的光线中，何筝只感觉到森森冷气。
“失望？”
“．．．．还是庆幸？．．．．这次没有自己动手。”
那人盯着何筝，像是等她的答案。
“明天我会带个人过来给你治伤，伤好．．．．还请离开。”
何筝说完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带着何安走了进来。
小何安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兴高采烈的从书袋里掏出几个苹果。
“我和阿姊来的路上摘得，你尝尝，很甜的。”
姜白从何安手中接过。
张口咬了一块。
“是很甜。”
何安听到回复，乖乖的笑了。
隐隐带着自豪的语调：“这可是我和阿姊的秘密，只有我和阿姊知道那棵树在那哦。”
洞内突然亮起了灯光。
姜白往光源处看去，何筝正从油灯上取下火折子。
昏黄的灯光将何筝一张小脸映的格外柔和。
看了看面前甜甜的啃苹果的何安。
姜白不自主的感慨。
明明是一对姐弟，怎么两人差距这么大？
一个一天之内差点两次杀了自己的人，一个给自己拿东西吃的人。
真是天壤之别。
“还是做小孩子好啊。”
姜白突然说出一句话，姐弟二人都齐刷刷的看下他。
何筝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要作妖，何安小脸一脸期待和好奇。
姜白用干净的那只手揉了揉何安的脑袋。
“你姐姐小孩子的时候是不是也和你一样？”
何安一脸呆滞：“我没有见过姐姐小时候的样子。”
“哈哈哈，”一句话逗得姜白大笑。
何筝在一旁皱着眉头，不知道这人想干嘛。
“不过，我还小一些的时候，姐姐就很厉害了，会好多好多东西。”
“会什么？”
“洗衣，做饭，喂鸭子，捡柴．．．好多好多呢。”
“哦，你姐姐这么厉害。”
“当然，我姐姐什么都会，不过．．．”
“不过我并不想姐姐会这么多．．．”
何筝闻言看了一眼何安。
姜白也问他：“为什么？怕你爹娘不喜欢你吗？”
何安急忙抬头否认：“不是．．．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何筝伸手拍打掉姜白放在何安肩上的手：“污秽之人只会想污秽腌臜之事，姜公子是从小就这样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的善意吗？”
姜白手上还有麻麻的痒痛感。
“何姑娘，姜某若是．．．．”姜白最后的话没有说出口。
只是再次抬手，到了半空中又停下，对着何安道：“抱歉。”
何安不知道两人之间突然之间是怎么了，但是他不想姐姐和阿白生气，连忙摆手：“没事，没事的。”
何筝反应过来，不再理会姜白。
何安又凑到姜白跟前。
“阿白，你这么高，这么大，一定也会很多东西吧。”
“我，只会吃，小何安给的东西。”
“啊？哈哈哈哈。没关系，以后我长大了还给阿白带，和姐姐一起。”
洞内回荡何安童稚的笑声，难怪这世上会有人期盼自己的孩子愚且鲁，想来也只不过是想全他一世天真，无灾无害。弥补自己的童稚时期那些落空的欢喜、无望的喜欢。
“不过，阿白不许告诉别人，阿姊也有不会的东西哦。”
姜白学者何安的样子伸头侧耳听何安往下说。
“阿姊不会缝衣。”
在后面听了个一清二楚的何筝咳嗽一声。
两人拉开距离，装作无事继续啃苹果。
第二天早饭何筝吃的心不在焉。
刘氏桌上骂骂咧咧的说了好几句。
早饭过后何筝在何爹起身离开后不久，刷完了碗扛着锄头出门。
“爹。”
何进江停下，何筝拿着锄头微微喘气。
何筝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开口：“爹，我救了一个人，他身上有伤，我不会治，爹能帮帮我吗？”
“救人？”
“是，在河边捡到的一个人。”
“阿筝．．．．．”
何爹想再说什么，何筝开口及时阻拦。
“爹，我知道，他已经答应我，伤好之后就会离开，不用完全好，只要能走，他就离开，我不会让他给家里带来麻烦的。”
何爹看着何筝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而后点头：“中午我提前回来，不回家，到时候你带我去看看，这事．．．不要告诉你娘。”
“是。”
何进江转身离开，何筝在原地站了一会，最后也扛着锄头离开。
这是她十六年来头一次和何进江说这么多的话。
风过来的时候，何筝扬了扬头，让风吹过脖子处，吹干上面的一层薄汗。
“明天我给公子再送几服药和一点日用品，还有公子和小女说的还望公子能够做到。”
姜白看向洞口被何父安排看洞口的何筝。
“何姑娘当真是虎父无犬女。”
何进江以文人之礼相待，抱拳后一一道之：“小女懵懂，不知忧国。此事是我在她小时叮嘱过，大概是记住了。龙骨村地处偏僻，难觅难寻，却又依山傍水，自给自足，不是刻意寻，是找不到这里的，就算是从那崖上掉下。也不应该是掉在那里。”
姜白：“我曾听闻龙骨村，此次前来并无意打扰，贸然闯入还请见谅。”
“只是想请先生为我解答一疑惑。”
何进江看他一眼，又低下眼：“问吧。”
“无墟记载大禹祭司贞人族第一任族长曾得宝物三翅哑雀玉后来传至商由贞人族巫咸茂将此物赠与神女，后来神女归天，有人传这玉曾被神女身边的一个小婢女带出了王宫，带到了此处。此事，实否？”
“古书记载，真或假。由读阅者决定。”
“得三翅哑雀玉者可得天下。此言先生可知？”
何进江动作一滞，抬起头时正好看到姜白腰间的玉佩：“你是那位的什么人？”
姜白端坐在前，只看着他。
何进江装完药，站起来准备离开，又想到什么转过头看着姜白思索了一会才离开。
姜白看着他走到洞口带着何筝离开，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殆尽。
回去的路上
“筝儿，日后若是在此人面前不可提一点关于村中的事。”
“爹知道这人是做什么的？”
“．．．．无论他是做什么的，都不该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点。等他好了就让他离开。”
“是。”
元亨二十一年朝堂内乱，公子白的谏臣预感这次朝堂之上会有一次大换血，为了让公子白取得先机，劝谏公子白不日进京。第二天，公子白得到消息公子纠已经出发前往京城。
同月何筝听从父母的安排配婚同村的富甲之子做冲喜新娘，婚期定在下月的二十五。
1.“何筝，都快做新娘子的人了，怎么还出来锄地？新娘子要给自己做嫁衣的。”
隔壁的邹婶下地给邹叔送饭，路过何筝家地头时冲着埋头锄地的何筝喊道。
邹叔闻言还不等何筝回应，拉了下自家媳妇的衣袖：“你少说点。”
邹婶：“我说错了吗？何家养个儿子天天娇气的跟个大小姐一样，整天教女儿出来干农活，有个爹跟没爹一样。”
邹婶与邹叔又争执了几句，何筝全当没有听见，对于这样的对话，自何筝小时候可以干农活不久便时时听到，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何筝娘生何筝时难产，本以为怀的是个男孩的何筝祖母安置产婆一定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后来何筝娘难产而死，本该是男孩的婴孩却变成了何筝。
何筝祖母让人将何筝娘草草埋了，进京赶考回来的何筝爹回来后只见到了何筝娘的坟墓和在襁褓中大哭的何筝。
何筝爹再也无心向学，靠着秀才的头衔在村头置办了一个学堂，五岁时，何筝祖母不顾何筝爹的反对，给何筝爹安排了续弦刘氏。
六岁时，何筝的弟弟出生，弟弟出生时，一家人都站在后娘的产房外。
因为何筝娘的死，这些年，何筝爹从不将何筝带在身边，一直照顾何筝的是何筝祖母。
随着里面传来的婴儿哭声，产婆出来报喜，是个男孩，何筝祖母当众拜天，叩谢上天没有绝了何家的香火。
何筝爹看了何筝一眼，何筝当时年幼，不懂她爹的意思，以为他是想要何筝以后好好照顾弟弟。
七岁那年，何筝祖母病逝，后娘见何筝已能干家中杂活，便开始带何筝下地干农活，从学堂回来的爹第一次和后娘红了脸。最后，后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吓哭了尚在襁褓中的弟弟。
一片哭声中，何筝抓住爹的衣袖，记事以来，何筝头一次和爹靠的这么近。
“爹，娘亲在家照顾我和弟弟劳累，爹每日在学堂不知道，儿都看在眼里，爹不要怪娘，孩儿大了，能够分忧儿很高兴。”
何筝余光瞥见何爹的拳头攥紧，然后泄力一般又松开。
自此，何筝成了村里唯一下地干农活的女儿家，何筝心中的倒不曾真的在意，只是周围总少不了闲言碎语之人。
“阿姊——”
一声童音清脆打断了何筝的思绪，何筝抬头，正好看到放学堂回来得何安。
跌跌撞撞跑向何筝的何安，边跑边冲何筝道：“阿姊，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何安滔滔不绝的给何筝讲学堂上先生教授的东西。
路过一处水车时，何筝隐隐听到一声呻吟，何筝看一眼何安，他还在抱怨先生打手心太疼。
那呻吟声只一声便停止了。
“救我。”水车处又传来一声呻吟，声音虚弱，但是足以让何筝二人听见，何安停下脚步，小孩子的天性驱使他想要上前。
何筝扯过他的手腕：“阿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
动荡的年代，人人自危，若是流民到此倒无大碍，若是其他保不准便救出一场杀戮。
“姑娘．．．请救在下一命。”
那人见何筝二人停下，再次出声，何筝停顿片刻，便抓着何安继续赶路，何安却在此时挣开何筝的手，站在何筝的前面，不发一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他平常就是这样，后娘一吵他或是何筝不理他就会这个样子，何筝知道他是想让她救他，却又不敢真的开口，这样的年代连他都知道救回一个人有多么冒险。
何筝和他僵持了一会儿，水车处先前还有粗重的喘息声，后来便越来越弱。
“阿姊．．．”
闻言，何筝看向水车的方向，何安见何筝妥协，便跑到水边。
“阿姊，他流了好多血！”
何筝上前看清半淹在水中的人，锦绣华服上还有树枝扯烂的痕迹，一块玉佩的璎珞在胸口前的水中随水波飘动。何筝入水将人从水中拖出，何安在岸上接应，何筝俩合力将他从水中拖了出来。
这下何筝才看清他身上的伤口，他身上的伤口都在致命处，刀刀致命，深可见骨。
无论他的穿着还是身上的伤口都在昭示这人绝不会水一般的落难流民，也不会是被山匪劫财，更像是被仇人追杀。
而权贵最可能的是被什么人追杀？
“何安，抬好他的腿，去后山。”
“阿姊，我们不把他带回家，让爹爹给他治伤吗？”
“他不能去我们家，抬好他的腿。”
何安听话的没有再往下问，何筝和他一起半抬半拖将这位‘权贵’抬到后山她和何安上山摘野果发现的山洞里。
安置好后，何筝将几株藏在石洞中的‘红孩儿’嚼碎，倒出一些椒柏酒在他的伤口上，他在昏睡中皱了皱眉头。
何筝继续将嚼碎的‘红孩儿’贴在他的伤口上，做好一切后，何筝拿起他身边被何安给他宽衣时摘下的玉佩。
何爹虽是秀才，何筝识字却少，认识的字还都是何安教她的。
她将玉佩递给何安。
“这个字念什么？”
何安接过玉佩思索了一会儿，头疼道：“阿姊，我记得它应该是念‘羊’，不对不对，好像是‘美’。”
何筝夺回他手中的玉佩，将玉佩塞到那人逶迤在地的衣摆下。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阿姊，那他怎么办？”
何筝停顿片刻，：“下午你下学堂，我们再一起来看他，他要是不死，我们就告诉爹，让爹给他治伤。”
何安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嗯。”
何筝和何安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何锦江，我儿子要是出事，我绝对要那累赘陪葬。”
“你住口！”
“你还敢吼我？我任劳任怨在你何家，给你生下儿子，你还敢吼我？”
“你．．．”
“爹，娘。”何筝推开门，打断何爹还要往下说的话。
后娘刘氏见他们回来，拉着何安检查一番，然后又走到何筝面前。
“啪——”
“我供你吃，供你喝，你不会给我好好干活等着出嫁，你打我儿子的注意！”
何安被吓得在一旁不敢说话，何爹看了何筝一眼，眼中带着责备，何筝低着头：“我想后山的野苹果该熟了，就带着何安去看了下，回来晚了让爹和娘担忧了。”
何爹看向何安，何安拼命点头：“对，但苹果没有熟，我跟阿姊就回来了，是我贪吃，让阿姊带我去的。”
刘氏剜何筝一眼，而后牵起何安：“下回别在乱跑了，听到吗？后山有狼不安全，去吃饭吧。”
“嗯。”
刘氏牵着何安离开，何爹再次看何筝一眼：“吃饭吧。”
何爹离开后，何筝用舌尖抵了抵脸上的火辣，而后跟着他们出门。
午饭过后，趁着家人午睡的空档，何筝扛着锄头出门，为了不让刘氏看到起疑，何筝专门走了去田里的路在绕回后山。
到了山洞拐角处，何筝停下看了一眼，那人还在昏睡，何筝放下锄头在四周找了块脑袋大小的石头，单手举起拿起石头，何筝一步步走向他，到了跟前，何筝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看他是昏睡还是已经死了。
一手探鼻息，一手却已经高高举起石块。
然而，何筝手指还未感到他的气息便被突然睁眼的人攥住了手腕。
何筝手中的石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掉了下来，正好要砸到他的腿上，千钧一发之际他岔开腿，而后审视何筝：“你想杀何筝？”
何筝丢了先机，此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但即便他的眼神再有压迫感，何筝也要冷静。
“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来，你不是难民也不是被劫匪打劫，却带着一身伤，你不死，追杀你的人早晚会找到我们的村子，你死了，把你的尸身扔到村外山上，他们来时看到，村子就会安然无恙。”
“你就这么确定你不会误杀一个好人，难民或者遭遇强盗的富商？”
“你傻了吗？你的衣服材质，我虽然不认识但这样华丽的，就是在镇上都买不到。若是抢匪又怎么会不要你的玉佩。”
“他们看到？你怎么保证他们一定就找得到我的尸体？”
何筝看着他“就算找不到，我也会想办法让他们找到。”
“你倒是聪明。”
话音一转，何筝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手上的力道转移到了脖子上，又被他一个旋身压到了身下。
“可惜你不懂，聪明也会带来祸端。”
他手上的力道渐渐收紧，即将失去意识前，何筝听到洞口传来声音。
“阿姊，阿姊。”
脖子上的力道松了一些，他警告何筝道：“想活命，就听我的。”
“听到没有。”他又紧了几分力道。
“．．．．好”
他刚松开何筝，何安就进来了。
“阿姊，阿姊，你怎么了？”
“别过来！”何筝吼住他。
何筝头一次吼他，他吓得站在原地也不敢动：“阿姊？”
何筝扭头对身后之人说道：“我救治你，伤好之后，离开村子，不准留下任何痕迹。”
他眼中带着何筝没有见过的情感，晦暗不明，大抵是不敢相信刚刚手下的蝼蚁现在居然还敢跟他讨价还价。
何筝趁机又开口：“现在只要何安去找人，你就算杀了我，也活不了。”何筝虽然是女子，但从小干农活，即使打不过也能拖住他一会让何安离开，何况他腿上身上都有伤，刚刚如果不是被他偷袭也不会被他钳制，但现在有了防备，也不至于当场就死。
何筝看他脸上有了犹豫，继续道：“为了一块破瓦，碎一块璞玉不值得。”
他收紧目光看何筝，而后：“好。”
何筝和他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一些，何安硬着头皮喊何筝：“阿姊？”
“不去学堂，怎么跑这了，不是让你下了学堂和我一起过来。”
何安缩了缩脖子：“我路过田里没有看到阿姊，猜到阿姊可能来这了。”
“我来看他起热了没，他没事，去学堂吧。”
“嗯。”何安说完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怎么了？”何筝问他
他犹豫着从书袋里掏出两个馒头：“一个是给阿姊的，我看阿姊中午吃的少。一个本来是想让阿姊带给这个人的。”
何筝看一眼何安：“嗯。”
何筝接过何安手中的馒头，转头也递给了他一个，然后拿着另一个，牵着何安离开。
“他的腿受伤了，走不了，你下了学堂，我们在一起来看他。”
“阿姊，娘说后山有狼，他会被吃吗？”
“．．．．不会。”
“哦哦，阿姊知道他的名字了吗？”
何安一路走一路说，何筝闻言停下脚步。
转头看着坐地上干吃馒头的人看去：“以后．．．叫他阿美吧。”
那里传来一阵急咳：“咳咳。”
何安好奇的看了一会，而后得出结论：“那看来我没有记错，真的念‘美’。”
俩人继续往前走。
走到一半时，又听见后面传来声音。
“你们两个要是纠结玉上的字，那就记住了，那个字念‘白’，白玉无瑕的白，在下姜白。”
“。。。。。。。。”
山洞
站在阴影中的人：“公子，要不要杀了这村妇？”
闻言，刚刚还坐地上啃馒头的人负手站直，半晌：“她活着还有用。先解决掉其他的麻烦。”
“公子是想．．．？”
“是，越快越好。”
临近傍晚，何筝牵着下了学堂的何安来到后山，到了洞口，何筝隐约觉得不对劲。
松开何安的手，安置他在洞口不远处等着。
“阿姊，怎么了？”
“在这等着，我出来之后再带你进去。我要是没出来，就去找爹过来。”
何安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何筝这样，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何筝从脚边捡起一块石头，小心翼翼的走进洞口。
刚到洞口何筝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何筝迫不及待的往前进，走到一半时，何筝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人。
他和下午何筝走时的姿势一样，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身上多了许多血污。
他的不远处有一团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
何筝慢慢走进，终于看清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匹狼，死状极其恐怖，四肢被凶残的掰到了相反的方向，狼头嘴里还有一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大概是生前所袭击的那个人的。
听到声响，靠在石壁上的人抬起头。
昏暗的光线中，何筝只感觉到森森冷气。
“失望？”
“．．．．还是庆幸？．．．．这次没有自己动手。”
那人盯着何筝，像是等她的答案。
“明天我会带个人过来给你治伤，伤好．．．．还请离开。”
何筝说完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带着何安走了进来。
小何安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兴高采烈的从书袋里掏出几个苹果。
“我和阿姊来的路上摘得，你尝尝，很甜的。”
姜白从何安手中接过。
张口咬了一块。
“是很甜。”
何安听到回复，乖乖的笑了。
隐隐带着自豪的语调：“这可是我和阿姊的秘密，只有我和阿姊知道那棵树在那哦。”
洞内突然亮起了灯光。
姜白往光源处看去，何筝正从油灯上取下火折子。
昏黄的灯光将何筝一张小脸映的格外柔和。
看了看面前甜甜的啃苹果的何安。
姜白不自主的感慨。
明明是一对姐弟，怎么两人差距这么大？
一个一天之内差点两次杀了自己的人，一个给自己拿东西吃的人。
真是天壤之别。
“还是做小孩子好啊。”
姜白突然说出一句话，姐弟二人都齐刷刷的看下他。
何筝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要作妖，何安小脸一脸期待和好奇。
姜白用干净的那只手揉了揉何安的脑袋。
“你姐姐小孩子的时候是不是也和你一样？”
何安一脸呆滞：“我没有见过姐姐小时候的样子。”
“哈哈哈，”一句话逗得姜白大笑。
何筝在一旁皱着眉头，不知道这人想干嘛。
“不过，我还小一些的时候，姐姐就很厉害了，会好多好多东西。”
“会什么？”
“洗衣，做饭，喂鸭子，捡柴．．．好多好多呢。”
“哦，你姐姐这么厉害。”
“当然，我姐姐什么都会，不过．．．”
“不过我并不想姐姐会这么多．．．”
何筝闻言看了一眼何安。
姜白也问他：“为什么？怕你爹娘不喜欢你吗？”
何安急忙抬头否认：“不是．．．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何筝伸手拍打掉姜白放在何安肩上的手：“污秽之人只会想污秽腌臜之事，姜公子是从小就这样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的善意吗？”
姜白手上还有麻麻的痒痛感。
“何姑娘，姜某若是．．．．”姜白最后的话没有说出口。
只是再次抬手，到了半空中又停下，对着何安道：“抱歉。”
何安不知道两人之间突然之间是怎么了，但是他不想姐姐和阿白生气，连忙摆手：“没事，没事的。”
何筝反应过来，不再理会姜白。
何安又凑到姜白跟前。
“阿白，你这么高，这么大，一定也会很多东西吧。”
“我，只会吃，小何安给的东西。”
“啊？哈哈哈哈。没关系，以后我长大了还给阿白带，和姐姐一起。”
洞内回荡何安童稚的笑声，难怪这世上会有人期盼自己的孩子愚且鲁，想来也只不过是想全他一世天真，无灾无害。弥补自己的童稚时期那些落空的欢喜、无望的喜欢。
“不过，阿白不许告诉别人，阿姊也有不会的东西哦。”
姜白学者何安的样子伸头侧耳听何安往下说。
“阿姊不会缝衣。”
在后面听了个一清二楚的何筝咳嗽一声。
两人拉开距离，装作无事继续啃苹果。
第二天早饭何筝吃的心不在焉。
刘氏桌上骂骂咧咧的说了好几句。
早饭过后何筝在何爹起身离开后不久，刷完了碗扛着锄头出门。
“爹。”
何进江停下，何筝拿着锄头微微喘气。
何筝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开口：“爹，我救了一个人，他身上有伤，我不会治，爹能帮帮我吗？”
“救人？”
“是，在河边捡到的一个人。”
“阿筝．．．．．”
何爹想再说什么，何筝开口及时阻拦。
“爹，我知道，他已经答应我，伤好之后就会离开，不用完全好，只要能走，他就离开，我不会让他给家里带来麻烦的。”
何爹看着何筝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而后点头：“中午我提前回来，不回家，到时候你带我去看看，这事．．．不要告诉你娘。”
“是。”
何进江转身离开，何筝在原地站了一会，最后也扛着锄头离开。
这是她十六年来头一次和何进江说这么多的话。
风过来的时候，何筝扬了扬头，让风吹过脖子处，吹干上面的一层薄汗。
“明天我给公子再送几服药和一点日用品，还有公子和小女说的还望公子能够做到。”
姜白看向洞口被何父安排看洞口的何筝。
“何姑娘当真是虎父无犬女。”
何进江以文人之礼相待，抱拳后一一道之：“小女懵懂，不知忧国。此事是我在她小时叮嘱过，大概是记住了。龙骨村地处偏僻，难觅难寻，却又依山傍水，自给自足，不是刻意寻，是找不到这里的，就算是从那崖上掉下。也不应该是掉在那里。”
姜白：“我曾听闻龙骨村，此次前来并无意打扰，贸然闯入还请见谅。”
“只是想请先生为我解答一疑惑。”
何进江看他一眼，又低下眼：“问吧。”
“无墟记载大禹祭司贞人族第一任族长曾得宝物三翅哑雀玉后来传至商由贞人族巫咸茂将此物赠与神女，后来神女归天，有人传这玉曾被神女身边的一个小婢女带出了王宫，带到了此处。此事，实否？”
“古书记载，真或假。由读阅者决定。”
“得三翅哑雀玉者可得天下。此言先生可知？”
何进江动作一滞，抬起头时正好看到姜白腰间的玉佩：“你是那位的什么人？”
姜白端坐在前，只看着他。
何进江装完药，站起来准备离开，又想到什么转过头看着姜白思索了一会才离开。
姜白看着他走到洞口带着何筝离开，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殆尽。
回去的路上
“筝儿，日后若是在此人面前不可提一点关于村中的事。”
“爹知道这人是做什么的？”
“．．．．无论他是做什么的，都不该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点。等他好了就让他离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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