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余雪望钟南

    残破的建筑内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各种还在工作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地争鸣着。因为气密性被破坏，舱内稳定地压力系统已经不复存在了，空间中漂浮着各种杂物和碎片。宇宙空间极冷地温度使得舱内残留的水汽结冰，不规则地附着在物体的表面。

    行进中不断有冰晶撞击在防护面罩的表面，冰晶在撞击的力量下变得粉碎，形成了一团团烟雾，仿佛滴入水中的墨滴，随机而缓慢地摇动着，扩散开去。众人一路前进，雾团在空间中绽开，像是微雨时湖面泛起的阵阵涟漪。不知从何时开始，涟漪的颜色变成了红色，漂浮中开始出现碧海星人及人类断落的肢体和残破的尸身。众人继续向前，微雨渐渐变成了中雨，中雨慢慢变成了大雨。涟漪层层叠叠汇聚在一起，牢笼一般把众人笼罩在浓重的红色之中。随着空气中漂浮的红色冰晶越来越多，脚下的原本时有时无的积冰也早已连接成一片红色的冰面。

    突然，探索前进的队伍停下了，几个人类士兵立刻在众人周围组织起了警戒阵型。赶来支援的众人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地震撼了。在冰晶密布的红色中，在警报喧杂的红色中，在尸山血海的红色中，一个身穿人类战斗服的身影孑然而立。那人左侧的小臂已经不见了，一条液态金属的机械臂紧紧箍在尚存的大臂上，断臂处战斗服的破损也早已被液态金属封堵住了。没有血水冻结在战斗服上，这说明战斗服的气密环境没有被打破，生命维持系统和供暖系统还在运行。四条机械臂在其身后展开，保持着战斗姿态，其中的一条机械臂看起来只有其他机械臂一半的长度，明显跟其主人的手臂一样已经被斩断了。一个人，四条臂膀，四把闪着红光的光刃，把本就一片血红的天地映照的仿佛血池地狱修罗场。在翻腾着、氤氲着的血色中，在翻腾着、氤氲着的血色中，那道身着白色战斗服的身影孤独而骄傲地站立在人类和异星人厮杀过后的战场上，仿佛圣光降世，好似天神下凡，旗帜一般地宣告着谁才是这场战斗真正的胜利者。

    余雪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钟南的情景，那一天所有故事里流传的传奇事迹变得生动，所有历史上传颂的英雄史诗化为具象，浴血的钟南站在她的面前。钟南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一天是人类舰队到达太阳系的第一天，也是人类向碧海星人讨回旧日家园的第一战。那一天人类暨桃源乡星Z国远征军第一集团军第一侦察连战斗到了最后一人，也是那一天钟南失去了跟他同一连队，曾经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的全部战友。从星空间星舰之间的火力较量一路纠缠到近地轨道基地的血肉搏杀，人类夺回了曾经失去的冥王星。

    在人类统治的时代，冥王星是人类获取资源的矿场，三万多年过去了，碧海星人统治下的冥王星以及不过是提供资源的星球。相对人类碧海星人是长寿且强壮的物种，但同时也是人口稀少，繁殖欲望和能力低下的物种。当年赵正卿摧毁了碧海星人三分之二的舰队，碧海星人几乎失去所有科技水平较高的星舰。即便他们夺得太阳系后抓紧发展科技，极力地扩大自己的人口。但奈何他们的新起点同比低于被他们赶走的人类，在落户太阳系的最初他们甚至不得不暂时借用人类留下的设施和设备。地球上的M国人被碧海星人扔到南北两极自生自灭，碧海星人占领温暖的热带和亚热带地区，他们的生理构造决定了他们喜欢温暖的环境，厌恶寒冷的气候。一边努力发展科技，一边用碧海星人的设施和设备替换掉人类的垃圾，一边还要应付M国反抗军。最困扰碧海星人的还是人口扩张问题，他们的基因注定了他们香火不旺，碧海星人在科技发展的早期也试图通过包括基因改造在内的各种方向填补种族在繁衍上的短板，可惜无一成功，反倒是在延长个体寿命上取得了不小的突破，碧海星人的寿命在科技手段下早已可以延长3倍。作为理性的种族，当然是自己活得长更重要，提高生育率什么的被一放再放。太阳系时代的碧海星人想要提高生育率，在科研工作上几乎是白手起家，体外培育全靠量大，能繁殖多少那是概率问题。因此三万年过去了，碧海星人勉强填满了人类过去在太阳系的移民地。

    人类舰队攻克了碧海星人在太阳系内的越迁拒止，兵分数路，第一军第一师的作战目标就是冥王星。碧海星人并没有在这里部署多少的战舰和人力，人类此时的科技水平力压碧海星人一头，远征军的总人数略低于碧海星人的总兵力。冥王星的一战是双方三万多年后的第一次交锋，人类在高科技的加持下获得了惨胜，第一师的伤亡超过三分之二，攻坚克难的第一连更是只有钟南一个人活了下来。

    余雪的作战命令频道接到的一条新的消息，根据组织传达的命令，她即将加入重整后的一连。

    终南全身浸泡在充满蓝色溶液的医疗舱中，呼吸面罩紧扣在他的脸上，他的断肢将跟随一连一起重生。

    三万多年的时光缓慢而又飞快地消逝，无垠的星河飞快而又缓慢地流转，冥王星上人类的灯火熄了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