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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杯空莫贪杯

    计议已定,众人便趁着夜色,偷偷摸到上京城下,丐帮诸位长老带着前来辽国的丐帮精英,四下搜寻。终于找到了排污的暗渠,此时已过子时,正是夜深人静。而辽国上京远在大漠,又大军云集,谁也想不到还有人敢前来捣乱。是以防备松懈。

    李逍遥等人将兵器纷纷绑在身上,运起内力,闭住呼吸,自暗渠中爬进了城去,有那内力不足的,半路上不得不呼吸换气,才吸了一口混合着污水、粪便、死老鼠等等味道的浊气,便觉得双眼刺痛,肺部如火烧一般,呕吐连连,好在丐帮徐长老经验丰富,早已备下了干净的湿布,让大家将湿布捂住口鼻,才勉强得行。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众人纷纷进入城内,爬出暗渠,万幸这暗渠的出口,竟在一偏僻荒废,垃圾堆积如山的小院。众人见处境安全,立即大口喘气,纷纷呕吐不止。

    李逍遥为了在海潮中练功,曾学过龟息之法,他现在内力充沛,自然全然未曾闻到那恐怖气味,但大家在污水中走了许久,身上仍然污浊不堪,恶臭四溢。李逍遥刚刚吸了一口空气,又连忙运起内力,用那龟息之法继续憋气。

    过了一会,大家伙连胆汁也吐了个干净,才松了一口气,寻得一口水井,打水将身上草草冲洗一番,从油纸包里,拿出干净衣服换了。李逍遥这才放开口鼻,大口喘气。一旁徐长老说道:“李兄弟,你轻功神妙,便是洛阳雄城也能进退自如,实在不必陪着咱们走这条腌臜的臭路。”

    李逍遥哈哈笑道:“大家伙儿好兄弟,讲义气,为了救我大哥舍生忘死,我便不能与好朋友们同甘共苦了?”在场的中原武林群豪,除了丐帮众人之外,听过他大名的不少,除了在少林大会时见过他一次,平日里却对他不太熟悉,此时见李逍遥豪爽大气,为人义气,各个心悦诚服。

    于公公带着众人,在城中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离皇宫不远的院子,这院子三进三出,占地极大,房舍众多,众人进了院子,也不点灯喧哗,仍然静悄悄的。于公公领着众人安顿下来,便与李逍遥,少林高僧,丐帮长老一同来到正厅。

    众人坐定,于公公不无自得的说道:“咱家十年前假造了一个茶商的身份,来辽国行商,打通了权贵关系,买下了这间大宅。从此每年,这个茶叶商人总会有来此住上数月,实打实的做些茶叶生意,并不与派在辽国的桩子接触,是以辽国权贵,大都认识这个茶叶商人,却无人知道,皇城司的院子,已经和辽国皇帝做了邻居。”

    众人皆尽佩服他有勇有谋,又感念他苦苦经营了十余年的这个假身份,今日竟毫无保留的说出,纷纷出言夸赞。李逍遥竖着大拇指说道:“老于,这灯下黑算是被你玩明白了。日后耶律洪基那老小子知道了,还不气得吐血?”吴长老等人听了,无不压着嗓子,偷偷大笑。

    今日大家潜入龙潭虎穴之中,不少人兴奋无比,难以入睡,此刻天色已晚,大家索性便不去睡觉,在大厅中打坐练气,等到天明。

    第二日,徐长老派出四名精干弟子,做乞丐打扮,分散在上京四门,分数次将九天九部众女接回院子。李逍遥见人手齐备,阿紫又不断催促,心中惹祸之火熊熊燃烧,兴冲冲的向于公公问道:“老于,你看咱们下一步该如何做才好?”

    于公公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心中一惊,施展出“葵花宝典”中的诡异身法,迅疾无比的一把将他背后的背囊抢在手中,紧张说道:“李兄弟,你要做甚么?”李逍遥嘿嘿一笑,说道:“老于,莫要紧张,我就问问,绝不乱来。”

    于公公点点头,但那背囊仍然死死抓在手中,他双手极其用劲,手背骨节都发白了。他说道:“这救人,无外乎‘明抢’与‘暗偷’两个法子,现在咱们在敌人的老巢中,这‘明抢’实在太过凶险,不如想想如何‘暗偷’吧。”

    说完,他死死盯着在一旁交头接耳的李逍遥与吴长老,说道:“做皇帝的,为了防备刺杀,每晚在皇宫中都行止不定,便是皇帝自家的皇后嫔妃也不可探问,就算你们武功高明,不曾惊动了守卫,这偌大的皇宫,难道你们一间一间的找了过去?只怕还没找着皇帝,天便亮了。”

    李逍遥与吴长老齐齐抬头,一起晃着脑袋,齐声说道:“我们断断不曾在商量绑票皇帝。”

    于公公见他们不再异动,才略感安心。他为难的说道:“咱家昨晚想了一宿,总算有了想法,咱们大家伙一道参详参详。”李逍遥好奇道:“老于你快说说,到底是何妙计?”

    于公公说道:“我这一计,唤做‘分瓣梅花’之计。还请诸位细听之……”

    不提李逍遥等人苦苦思索,如何救出萧峰。此刻与李逍遥等人相隔数百步之遥的辽国皇宫中,辽国皇帝耶律洪基,正在大摆宴席,召见来自西夏与吐蕃的使节。

    那耶律洪基,四十岁左右年纪,身材魁梧,面相刚毅。他得萧远山父子拼死相助,平定了南院大王耶律重元父子的叛乱,此时他正值春秋鼎盛,辽国又南北同心,隐隐显出中兴之相。

    他从继位起,一直有着饮马长江,吞并四海的野心。正此时节,又得燕国遗民慕容博来投。那慕容博夸夸其谈,自称与西夏国主做了亲家,又有妙计,可以令南北二院合力出兵,共同瓜分了大宋。

    这番说辞,深合耶律洪基心意,因此他不仅默许了慕容博设计陷害萧峰,还亲自为慕容博手书了一封信笺,为慕容博坐实了“燕国国主”的身份。

    这慕容博也真是了得,开封设计,精巧至极,差点就断送了萧峰性命。又偷到了大宋边境的兵马军械,军民城防的图形账册。孤身一人,说动萧远山,全心与耶律洪基合兵攻宋。

    这桩桩件件,都令耶律洪基刮目相看,因此,今日宴会上,慕容博一亡国之人,也得以列席而坐。

    耶律洪基端坐于金殿之上,见殿前甲士雄壮威武,殿中文臣如云,武将如雨,又有萧远山高居众臣之首,再转头看去,西夏、吐蕃、亡燕之人,皆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失礼,心中志得意满,只觉得此时辽国威临天下,万国来朝。便是当年的“天可汗”想必也不过如此罢。

    他本就好酒,此刻心情舒畅之下,更是贪杯。待疾大觞美酒落肚,已然有了七八分酒意,便唤着西夏与吐蕃的使臣说道:“赫连卿,宗赞贤侄?”

    西夏使臣正是赫连铁树,吐蕃使臣则是那位宗赞王子。二人见辽帝召唤,连忙起身躬身,静听圣音。

    耶律洪基见他二人如此恭顺,心中得意,哈哈一笑,指着殿中甲士说道:“二位,见我甲士雄壮否?”赫连铁树连忙抱拳,朗声道:“辽国勇士,冠绝天下,名不虚传。”

    那宗赞王子则冷冷一笑,正要说话,却被身后的鸠摩智轻轻用无相劫指的指力,在背后弹了三下,他为人虽然粗鲁,但对自己的这位老师,向来信服,连忙打了个哈哈,也夸赞道:“辽国武士,确实勇武!”

    耶律洪基听了,见赫连铁树伏低做小,这宗赞王子,却有不服之意,心中略有不快,便说道:“听闻西夏,吐蕃两国武士,西域争雄,难逢败绩,何不遣二三子,殿前相戏,以助酒兴?”

    赫连铁树连忙低头道:“西夏国小民弱,不堪与上国武士交手。”他此言一出,背后随侍的一众“一品堂”高手,无不面露怒色,纷纷低下头去。宗赞王子却是一喜,他此番使辽,却是不请自来,自有吐蕃国主的一番吩咐,因此也不能太过示弱。

    他双手拍了几拍,身后一名巨汗走上前来,正是李逍遥当日在山路上遇到的两人之一。这巨汗站在殿前,殿中为之一暗。契丹人自来喜欢雄壮武士,此刻见了这等巨汉,虽然来自别国,满堂契丹文武也不由的纷纷喝彩。

    宗赞王子说道:“我这个护卫,武功稀松平常,就是有膀子力气,不敢与大辽上国的武士比武,便为陛下表演个戏法,助助酒兴。”

    他转头对着大汉说道:“贡布,请大辽皇帝陛下看看你的力气,莫要丢了我的脸面。”贡布低头,粗声粗气的说道:“是。”声如闷雷,一旁倒酒布菜的宫女惊的手中一滑,将一个银酒壶跌落,酒水撒了一地。

    贡布弯腰,用三根手指捻起酒壶,上前一步,向耶律洪基行礼道:“小人在大辽皇帝陛下面前献丑了。”

    他一句话说完,双掌将酒壶合于掌心,不见用力,酒壶便已扁平。众人见他双掌合十于胸前,无不摇头,这银酒壶虽然坚硬,但寻常武士,多用几分蛮力也可将其压扁。这贡布如此作为,确实“献丑”。更有辽国贵族,高声说道:“大个子,你这手功夫,我家马夫也是会的。”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那贡布也不着恼,微微笑道:“还请贵人莫急,俺这便开始了。”大家听他一说,纷纷看向他双手,只见贡布缓缓跪下,猛的右掌拍向地面,大家只听轻轻“啵”的一声,贡布左跨一步,跪倒在地,对耶律洪基道:“小人助陛下万福金安,大辽与吐蕃永结盟好!”

    耶律洪基向地上看去,却见地上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一块大大的青石板上,居然镶了一片四四方方的银箔。他大感好奇,名身旁太监前去查验。那太监小步急奔,来到青石板前,害怕看不真切,直直趴在地上,细细观瞧。不多时,便大声喊道:“启禀陛下,这块银箔镶入石板,与石板表面平齐,光滑如镜!”说着,还用手在银箔上抚摸一番,以示证明。

    耶律洪基哈哈大笑,说道:“好功夫,来人,赏!”他看向宗赞王子,说道:“吐蕃武士果然不凡。”宗赞王子答道:“似这等武士,我吐蕃有如牛毛,只需我父王一声令下,便可有百万大军。”他接着向耶律洪基说道:“不知如此,我吐蕃可有资格助陛下会猎于中原?”

    耶律洪基面色一变,正欲发怒,却听赫连铁树说道:“王子且慢。”他施施然站起身来,对耶律洪基行礼说道:“陛下,外臣麾下也有几个不成器的东西,也想向陛下讨个赏赐。”

    耶律洪基见吐蕃王子出言不逊,心中本有三分怒意,此刻又见西夏使臣出面,欲要折辱吐蕃王子,他心中自然是觉得西夏吐蕃矛盾重重才好。便压下心中怒意,对赫连铁树说道:“哦?西夏武士可有何等本领?快使出来,让朕看看。”

    赫连铁树回头,对着一众“一品堂”高手使了个眼色,玄冥道人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镶嵌了银箔的青石板前,对耶律洪基躬身拜道:“贫道玄冥,在大辽皇帝面前献丑了。”

    他面色愁苦,身材瘦弱,一众契丹贵族见了,无不摇头。玄冥道人不看旁人,直直站在青石板前,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片银箔突然猛的一跳,从青石板中蹦出,他双掌一合,将银箔合于掌中,轻声说道:“饱尝杜康之物,岂可踏入泥中?”

    说完,双掌往两旁一拉,这银箔又被扯成了一个酒壶。玄冥转过身去,从赫连铁树身旁宫女手中拿过另一壶美酒,将一半酒水倒入壶中,这壶表面的飞鸟花纹虽已磨平,但盛入美酒,一滴不漏。玄冥高举酒壶绕场一周,将酒壶放于赫连铁树桌上,又向耶律洪基深施一礼,才走回队伍中去。

    赫连铁树手捧酒壶,恭恭敬敬对耶律洪基说道:“外臣向陛下敬酒。”耶律洪基命人将那壶拿来,从壶中倒出一杯酒水,一饮而尽,大声喝道:“好,好,好,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