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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十八年后念旧心

    “鸿飞渺渺虚名淡,

    朔风阵阵铁衣寒。

    十八年来尘与土,

    一剑西来天地宽。啪!”

    一声惊堂木响起,在无锡城中,最有名的酒楼“松鹤楼”中,原本嘈杂热闹的大堂,立时鸦雀无声。原来是如今无锡城最叫座的一位说书的陈先生,正在宣讲评书。他念完了定场诗,正是酒楼中众多食客收敛心思,静静细听的时候。陈先生正要开讲,门帘挑开,一阵冬日寒风吹入,三道身影跟着闯进大堂。

    时值三九隆冬,南方湿寒,冬日理寒风透骨,大堂中不少客人好容易喝着热酒,烤暖了身子,被这一阵寒风吹过,各个冷的直打哆嗦。有那脾气暴躁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横眉看向大门。

    却见进来的三人,人人身佩刀剑,连忙吼道:“店家!你怎么做的生意?看看这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都冻成了什么样子?还不快快热一壶好酒,拿个火盆来给几位客人暖暖身子!”说完,偷偷拿着眼角去看那三人,三人中走在最前的是一名少女,容颜娇美俏丽,双眼甚是灵动,她微微一笑,眉眼好似弯月一般,轻声说道:“这位大哥,真是多谢你了。”

    说话的那位见了如画中走出的少女,登时闹了个满脸通红,好在大堂内火盆烧的够足,此前又喝了许多酒,旁人倒也看不出来,他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情急之下,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喝道:“店家!还不快些!这几位客人的酒菜钱,便记在洒家账上!”

    少女身后,紧跟着一名浓眉大眼的少年和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那大汉形容凶恶,两鬓染有风霜之色,他伸手用衣袖将桌椅反复擦了,才请少年少女坐下。一旁自有跑堂的,送上了热毛巾,三人随意擦拭一番身上浮尘,婉拒了先前那人赠送的热酒,简单要了几个酒菜,便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吃喝起来。

    说书的陈先生,见众人安静下来,便又拍了一下惊堂木。缓缓说道:“今日小老儿给大家伙说一段‘剑魔’独孤大侠的故事。”

    那少年正吃了一口酒,忽的听到这个名字,“噗”的一声,喷了身旁大汉一身,那大汉也不着恼,反而竖着大拇指说道:“萧少爷中气十足,内功有成,萧大爷见了,定是高兴。”萧少爷毕竟年少,脸嫩至极,听了这等毫不掩饰的马屁,红着一张脸,低头不语。

    一旁少女听了,轻轻一笑,说道:“乌伯伯,你可少拿对付二叔的那套来骗我弟弟,他可不似二叔那般脸皮厚。”这壮汉急道:“小姐可是冤枉死我老乌了,尊主与夫人虚怀若谷、平易近人、实在是天下间最为谦虚谨慎的敦敦君子。”

    少女伏在桌上,双肩耸动,苦苦忍笑,轻轻说道:“乌伯伯你这段话真是极好的,待我返回灵鹫宫,定要去学给姥姥去听。”她转头看向少年,说道:“弟弟,你可莫要去学乌伯伯和‘灵剑派’那帮狗腿子的嘴脸,小心爹爹打断你的腿。”

    少年性子腼腆,低头称是,又接着吃起酒食来。但他双耳微微抖动,显然正在凝神静听那位说书的陈先生是如何夸赞那位“剑魔”的。

    只听陈先生说道:“这位独孤大侠,名声不显于江湖,但他弱冠之龄,便持一柄青光剑,与河朔群雄争锋,八年来未逢败绩,实在是天下间少有的剑术天才。”

    一旁一名食客说道:“嗨,老陈,你这话说道,好似这劳什子‘剑魔’比那位‘一剑镇西戎’的李逍遥大侠还要厉害些咯?”陈先生连忙起身避席道:“不敢,不敢,这位客官莫要说笑,论剑法,天下间又有谁比得过这一位呢?”

    又有食客起哄道:“老陈,我们要听‘一剑镇西戎’在无锡城杀死‘四大恶人’,为民除害的故事!”旁边一人摇头道:“不好,不好,还是讲讲李大侠大闹西夏‘一品堂’的故事好些。”一时间众多食客七嘴八舌,乱成一团。

    少年见了,满脸钦佩的说道:“没想到二叔竟有这般声望。大丈夫当如是也。”少女哭笑不得,说道:“二叔坑你之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陈先生待众人吵闹一会,寻了换气说话的关节,才一拍桌子,稳稳说道:“各位稍安勿躁,这位‘剑魔’独孤大侠也并非旁人,正是那位‘一剑镇西戎’李逍遥李大侠的至交好友。”

    一众食客听了,跟着“哦”了一声,这才渐渐安静下来,听他继续讲书。陈先生接着说道:“十年前,河朔一带,出了几名有名的马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是有三名马匪势力庞大,武功又高,唤做‘西风恶’……”

    陈先生不愧为无锡城中,数一数二的说书先生,他口若悬河,舌绽莲花,滔滔不绝的讲了半个时辰,将一部“独孤大侠独战三大马匪”的故事说的是起伏跌宕,余味不绝。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叫好声不绝于耳。到了那独孤大侠英雄救美,美女飞身投怀的旖旎风光之处,更是人人眉飞色舞,心神荡漾。待陈先生讲完,大家伙儿齐声喝彩,铜子儿,碎银不断飞上戏台。

    陈先生不断躬身致谢,又弯腰下去,将地上的铜子儿与几片碎银悉数拾起,正当他再次鞠躬,正要下台回家之时,却听到台下一名食客问道:“陈先生,你说说究竟是这位‘剑魔’厉害些呢,还是那位李大侠厉害一些呢?”

    此言一出,一旁自有人答话道:“李大侠是成名多年,自然是要厉害一些了。”又有人说道:“那也未必,有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依我看来,还是这位独孤大侠厉害一些。”一众食客酒足饭饱,此时屋外寒风呼啸,便都赖在大堂内,争论不休。说道后来,不少江湖中有名的剑术名家的名字,也被人不断提及,大堂内乱作一团。

    门外猛地一个声音响起,透过厚厚的门帘,清晰传入屋内:“不必争论,我亲眼所见,李逍遥被那独孤求败打的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一口气连叫了七七四十九声‘爷爷饶命’,独孤求败大侠才大发慈悲,将他放过。”说话之人故意扯着嗓子,众人一时间难以分辨是男是女。

    那老乌“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怒道:“是谁在这里乱放狗屁?”这一下,他含怒而问,内力灌注其中,震的屋内人仰马翻,门帘窗户,抖动不止,酒楼中的一众食客,跑堂统统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屋外那人并不如何惊慌,慢悠悠伸手挑开门帘,一道紫色身影,慢慢走了进来。

    与老乌同坐的少年少女,见了来人,齐声大呼道:“紫姨!”连忙扑了上去。那人乃是三十余岁年纪的美妇,却做姑娘打扮,身穿紫衫,笑意盎然的将一对小姐弟搂在怀里,说道:“快给紫姨瞧瞧,乌老大这马屁精就是不会照顾人,将我家的亲亲宝宝都饿瘦了一圈。”

    少女娇笑一声,往她怀中又挤了几下,说道:“爹爹要磨炼天铎,见他一路拳法没有练好,便将天铎关在祠堂里,结果爷爷每晚都偷偷给天铎拿烧鸡来吃,这几个月下来,紫姨你问天铎的武功长进没有,那可不好说,但若是说他瘦了,那可真是冤枉了那些烧鸡了。”

    乌老大呵呵一笑,说道:“阿紫姑娘,我老乌可不敢怠慢了天铎少爷与笑笑小姐,你可莫要冤枉好人。”阿紫对着乌老大做了个鬼脸,说道:“好了,两个宝贝便跟我回去吧,乌老大,辛苦你一路护送了。”乌老大连道不敢。他正要告辞,只听有人在头顶轻轻说道:“这两个孩子是什么来路?”

    乌老大顿觉毛骨悚然,这些年有李逍遥指点,又许了他去灵鹫宫后山每日观看一个时辰墙上壁画,自觉武功精进不少,此刻居然有人就在头顶,他居然毫无所觉,这人若是出手,只怕自己都已死了无数次了。

    他将鬼头刀拿在手中,一闪身将阿紫与两个孩子护住身后,连忙抬头看去,二楼雅间,一个窗户大开,几人伸头,正从窗户上看了下来,乌老大看了这几人,面色大变,他牙齿打颤道:“可是慕容公子当面?”

    站在窗户口的,正是邓百川与风波恶两人,他们见乌老大发问,不置一言,过了一会儿,雅间中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不错,正是孤魂野鬼慕容复,乌老大,别来无恙啊?”

    乌老大苦笑一声,说道:“本来无恙,正要去喝顿花酒解乏,但此刻遇到了公子,马上就要大有特有,恙无可恙了。”

    慕容复声音悠然响起:“乌老大,我虽与你家主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也不必对区区一介下人出手,你且说说清楚,这两个孩子是什么来历?”

    乌老大哈哈笑道:“多谢慕容公子饶在下一条性命,这两个孩子么……”他一边说话,一边向阿紫偷偷打了个手势,然后接着说道:“……他们就是……”他越说越慢,声音越来越低,邓百川与风波恶不由的凝神静听。

    突然乌老大吼道:“他们就是你爷爷奶奶!”手中“碧波香露刀”猛的一抖,一股恶臭散发开来,他左手一抖,一把飞针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向着邓百川与风波恶掷去,自己则护着阿紫三人向大门冲去。

    邓百川与风波恶各自解下外袍,将飞针悉数挡住,只听慕容复冷冷说道:“去将我的爷爷奶奶请来。”邓百川大声应道:“是!”四大家将齐齐冲出,向乌老大几人追去。

    乌老大带着阿紫与两个孩子,直扑酒楼一旁的拴马桩,他一刀将拴马的缰绳砍断,说道:“快上马!”一边飞身上了一匹好马,再一挥刀,将余下几匹骏马一齐杀死。此刻邓百川等人已冲出酒楼,公冶乾飞身而起,双掌齐出,喝道:“下来!”乌老大等人只觉一股劲风扑面,竟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萧笑笑指尖银光一闪,一支飞针转瞬间便已破开掌风,来到公冶乾面门,公冶乾见她年幼,不曾防备,略一偏头,让过了飞针,这飞针擦着公冶乾脸颊飞过,公冶乾却感到脸上一阵凉意,瞬息之间,这冷意自脸颊蔓延至整个头部,他大叫一声,跌落下地。

    包不同正在公冶乾身后,他连忙伸手,将公冶乾抱住,定睛看去,公冶乾脸上头上,竟布满寒霜,公冶乾正已内力苦苦压制,口中呼出的空气,都含有不少冰块。

    包不同大叫一声:“大哥,二哥中毒!”邓百川大惊,一掌击向乌老大,乌老大挺刀而上,两人斗做一团。风波恶趁机上前,伸手去抓阿紫肩膀,阿紫面色一变,大怒道:“找死?”她口中喷出一股紫色毒烟,将自己与两个孩子团团护住。

    风波恶见阿紫喷出毒烟便有恃无恐的站住原地,不敢上前,连忙闭住呼吸,急退五步。他急道:“大哥,这女子使毒,急切捉她不得。”邓百川沉声道:“无妨。”他双手握拳,使出一路简朴的拳法,乌老大坐在马上,无法身形变换,只得跳下马来,使出鬼头刀,与邓百川斗在一起,包不同与风波恶将几人牢牢围住。

    阿紫放出了毒烟却不敢带着两个孩子脱离毒烟笼罩,乌老大与邓百川都了五十余招,邓百川拳势越来越快,乌老大逐渐难以应付,又过了几招,邓百川终于一拳砸在乌老大刀身之上,乌老大只觉得刀身上一瞬间传来了四五种劲力,有的前冲,有的后收,有的阴柔,有得刚猛。他毫无防备之下,手腕一麻,鬼头刀脱手而落。

    乌老大毫不犹豫,一脚踢在鬼头刀上,大刀向邓百川面门飞去,乌老大不管不顾,连忙转身,向风波恶扑去,风波恶出手阻挡,却不料乌老大这招只是虚晃一枪,他待风波恶出手的空当,从风波恶身旁绕过,将风波恶与包不同悉数挡住。他大喊一声:“走!”双掌齐施,将风波恶与包不同两人的拳掌尽数接下。

    阿紫趁着这个当口,连忙拉住两个孩子,向后转身奔去。

    包不同与风波恶见了,心中又急又气,出手更不容情,乌老大拳脚齐施,将他二人挡住了片刻,邓百川赶到,一掌拍在乌老大胸口,乌老大“哇”的一声,口中不断吐出鲜血,倒在地上,不得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