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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破尘亡魂

    乌云遮月,万鬼哭嚎,丛生城内刀光剑影、尸横遍布,一群白衣将城内百姓屠尽,血腥味朝四周弥漫扩散,与丛生城仅仅一小河之隔的默默城却安泰如山,万家灯火俱灭,每户都窝在被褥中窥听着那惨烈的呼救,刀剑划破皮肉的声音甚至如同在耳,没有人敢多管闲事,生怕得罪了那名震天下的破尘庄。

    然而,破尘庄却是恶名昭彰,为天下人皆知!

    朝光初露,默默城内的百姓才敢泛小舟踏足这已如炼狱般的地方。

    “破尘庄下手实在太狠了!”

    “这短短几年间,凡是不慎开罪过破尘庄的,轻则牵连家族,重则全城俱灭,破尘庄刀下无一活口,简直凶残至极!”

    “城主,这可如何是好?”一美艳妇人将手中的帕子捂在鼻下,强忍着胃中食物的翻滚,看向前方的老者。

    布骆芬霜眉紧蹙,面含愤火,他昨夜也听到了动静,惋惜丛生城百姓生命的消逝,更痛恨破尘庄的所作所为,但身为一方城主,他不得不以默默城的安宁为首位,于是冷眼旁观了这场无妄的杀戮。

    “大伙都四处瞧瞧,看能否有得上天眷顾者,若还尚有气息的,便带回城内诊治。”

    众人四散而去,但他却心如明镜,破尘之下,何来活口!

    “城主可是在自责?”那妇人一眼便洞悉了他的想法,宽慰道:“城主接位那日,曾向诸位先城主立誓,凡事要以默默城为首,再去思虑其他,所以城主并没有做错。这只是丛生城的不幸,城主切莫将这恶果归咎到自己身上,都是那破尘庄可恨!”

    “梅素,我只是可惜,自己能力不足,不能拯救到他们,那终归是生命啊!”

    他的声音已带颤栗,看着曾在他眼前鲜活的人们,如今冰冷冷的躺在地上,心如被凌迟。

    “还有气……城主,这有个女娃还活着!”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一帮人全应声围了过去,只见在一堆稻草下,藏着一个满身血痕的小姑娘,布骆芬急忙上前探了下鼻息,登时欣喜:“这小姑娘身上的伤势看着并不致命,应当是受惊昏迷了而已。”

    一城民支支吾吾道:“这毕竟是破尘庄要杀的人,不如咱还是别蹚这趟浑水了……”

    洪梅素嗤笑出声,那城民觉得面上无光,一脸羞怒:“你笑什么?一个娼妓,也配站在日光下指手画脚,若还知道羞耻,早该一头撞死算了。”

    布骆芬广袖一挥,当即怒斥:“放肆!”

    气氛扈张,原本隐在城民之中的都敏善只能出身劝解,“莫怒莫急,大伙都是一心向善之人,自然不会放任这小姑娘不管不顾的,见解不同,不妨之后再争论,为今之计,便是要想办法安置好这小姑娘。虽是伤势不足致命,但毕竟也是失血过多,又寒风露宿,即便神仙也是顶不住的!”

    都敏善能言善辩,三言两语将所有人推上至高的位置,直赞仁善,倒让那些原先不赞同的人不好再出声。

    “既然是老夫带领你们前来,自当为表率,这姑娘就先在我府内将养……”

    布骆芬话还未说完,身边一丫鬟就连忙打断,低声提醒:“千万不可啊!城主,若您未跟夫人商议就将陌生之人带回府,怕是会惹得夫人动怒。”

    大伙皆知,城主心善仁义,办事却雷厉风行;在外威严四方,在内却是一个惧妻之人。

    而城主夫人,又是一个极其彪悍无礼的老妇,对城内遇难长老滞留城主府都能随意辱骂,更别提是城外一素未谋面的丫头,到时估测城主会家宅不宁。

    “这……”

    “这姑娘就交由我洪家了,城主放心,我定会助她养好病,到时来去自留,全凭这姑娘自己决定。”

    洪梅素壮言一出,这件事便落下尾声。

    而此刻的破尘庄内,司匹临青衣飘逸、玉冠加身,跪拜在堂内,庄内的下人来往忙碌,不时交耳议论,都在好奇大公子为何会被庄主罚跪在此。

    “夏桑自幼体弱,你竟是连他都看不住,简直无用!”

    庄主责骂的话言犹在耳,但他却丝毫不介意。

    夏桑是破尘庄的二公子,二人幼年时同日被庄主收养,庄主为传授毕生所学,更为了后继有人,亲身教授司匹临武功,而夏桑却是终年被困在一方院内。原先庄主精心挑选,他们二人都是根骨奇佳的习武苗子,奈何之后庄主才发现,夏桑因先天不足,体弱气虚、常年易病,但因告示函已广发天下,庄主也并未将夏桑驱逐,而是将他冷落在轻风院中。

    司匹临追随庄主走南闯北,不忍夏桑独自病卧在床,便常常给他带回一些新奇的小玩意,更是私底下教他武功,庄主虽然知晓,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惜的是因身体问题,夏桑也只学到了浅层,勉强可算入门。

    前段日子入冬,夏桑病况愈加严重,庄主命他带其到药谷诊治,在回程的路上,夏桑却趁着众人不备偷偷溜走了。下人们害怕被庄主责备,虽然这是二公子的过错,但他们也属看守不严,而在他们惶惶不安回庄后,庄主却是只严厉批责了大公子,下人们起初不解,后来仔细一想便也明白了:大公子一直跟随在侧,而二公子所学武功浅薄,却能躲过大公子的耳目,况且在得知二公子失踪后,大公子竟不是下令查找,而是继续赶路。

    没错,司匹临的确是刻意纵容夏桑的任性,或许是因为看到夏桑看向外界时眼中的热忱!

    后殿是福尔王爷召手下议事的地方,肃静庄严,此刻王爷端坐在上,怒火焚心,手中茶盏被狠心抛落,掉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岂有此理!小小药谷,竟也敢公然与本王作对,是想逼本王以重兵镇压,他们才肯乖乖听话吗?”

    茶水溅湿肖石片足衣,他恍若未闻,只是开始冷静分析起局势利弊:“王爷,药谷虽是不堪一击,可以轻易攻破,但药谷谷主却是心高气傲、难以收服,倘若以王权威压,药谷极可能会选择玉石同烬,属下只怕最后情况会愈加棘手!”

    “本王倒也不想如此,可惜敢茂林那老狐狸冥顽不灵,霍湘的情况非常不好,不能再等了。”

    肖石片弯膝跪地,恳请王爷再思良举:“王爷,派兵绝非上策,还望王爷三思!”

    “本王心意已决,你即刻去药谷传令,若谷中诸人再冥顽不灵,三日后兵至药谷,血溅沙尘,届时再后悔可就晚了!”

    夏桑穿过露园,与他同往禀报的人都显得风尘扑面、衣着狼狈,只有他如漫步花林,身正衣整、不疾不徐。待他不慌不忙赶到后殿时,王爷早已怒而离去,殿内仅剩肖石片与一个面遮黑巾的人,虽然此人发髻高竖在笠帽之上,但根据身形,夏桑知道眼前所站的是一个男子。

    只听肖石片低声对其吩咐道:“时间紧迫,务必在三天内办好此事。”

    那男子惜字如金,只是点头示意后,便动身往殿门方向走来,夏桑与他擦肩而过之时,才发现此人身量竟比他高出一头有余,外露面巾的双目下意识瞥了夏桑一眼,夏桑陡然升起一股忿忿不平的莫名情绪,这人竟是以俯视之姿看他!但因是身高差异,却也挑不出此举毛病。

    夏桑身旁的剑卫率先禀报道:“先生,之前复生山忽起大火,有燎原之势,属下等花了七天七夜才将山火扑灭,怎知昨夜山间起风,火苗遇机复燃,又波及到了附近一处小山村!”

    “又起火?”肖石片面色难看,“最初引发大火的时候,我就深觉古怪,这次居然又起火,莫非真不是我疑心过多!”

    复生山的大火烧得太猛,烧得很突然,几乎是一夜之间,那些将要被采集的药菇就被烧毁了大半!

    这时夏桑才开口道:“这几天烈日干旱,山火复燃不一定是人为,但这场大火的起源,倒的确是值得细细探究。”

    “这位是?”肖石片是王爷的心腹,夏桑早有耳闻远观过,但肖石片却是第一次见到夏桑,他并没有印象王府中有这一位人。

    剑卫解释:“先生,这位是桑九,是我新得的手下,此次消灭山火他出了不少好主意,我见他聪明,便让他跟在我身边办事。”

    “你性子鲁莽,身边跟个聪明的确是不错。”肖石片对夏桑颇为好奇,毕竟剑卫脾性莽撞,又略显自负,能得剑卫夸赞的人少之又少。“桑九?你继续说。”

    “山火蔓延虽快,但能熯天炽地,至少也需数时累积,属下认为,复生山的村民们是有意纵容火势变大,待到无法挽回之际,才向官府求助。”夏桑娓娓分析:“众所周知,先生早已预备将复生山的药菇运往瘟疫之地,却偏偏在这时出了这样的事,所幸的是官府那边告知的及时,先生能派人前往协助,抢救回了部分药菇,但现在药菇的数量却远远不够所需之数!”

    “那你说,那些村民为何要那样做?”

    夏桑毫不顾形象破声大笑,“先生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剑卫瞧夏桑如此放肆,恐肖先生不喜,却发觉肖先生亦只是无奈笑之,摆手让他二人退下。

    “你跟肖先生是在打什么哑谜?”剑卫对复生山与妖鬼城之间的恩怨不甚听闻,二人齐步出了后殿,剑卫仍还处于一片迷蒙中。

    “妖鬼城原名瑶桂城,三百年前的瑶桂城集四周山水灵气,与如今的复生山一样,是盛产药材的佳地,原先两地所隔之遥,倒也相安无事,可惜当年一场天灾,多地的农嫁与药物皆受大雨所毁,各地百姓又频染风寒,平日里廉价的风寒之药瞬间珍如金玉。”

    “这我倒是知道,据说复生山在那次天灾中出资出力,也没有趁机抬高药价,极为难得!”剑卫对百年前的传闻没有兴致,但耐不住已过百年,民间仍旧对复生山赞不绝口。

    “是,那场天灾来势汹汹,当年死伤的人数难以估计!”夏桑想起之前翻阅旧籍时,书中对那场天灾的描述:大雨连月不止,水淹幼儿发髻,后可及壮年男子胸口……多地风寒加剧,重者可毙命,现本城已浮尸百计……庄稼无收,现有谷物粮食大水浸泡发霉,全城百姓近皆染疾,随地寻位就寝,节省体力,听天由命!

    剑卫不解:“这又关妖鬼城何事?”

    “当年除了复生山,瑶桂城也得以在百难中完好的将药物采摘,但瑶桂城当时不似复生山,得以在天灾下安然度过,他们亦是缺乏粮食物资,于是乎,便想到以高价哄抬药物,以便换取大量的钱财,但当时的百姓都受大水与疾病所累,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财可以买药,复生山偏又力排万难,不愿趁此多赚取百姓一分一毫!可想而知,瑶桂城的药物堆积,难以出手,所以……为了泄愤,瑶桂城捉了复生山诸多幼童。”

    剑卫气道:“真是卑鄙!经商避免不了利益之争,这捉孩子干什么啊?”

    “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