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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白事会

    张齐、苏宝得了阆中,乃引兵南下与长沙王会合。时长沙王已攻破临江,围困巴郡。两路人马集齐,士气大振。谢辅深沟高垒,坚守城池,长沙王强攻失利,一时无奈。

    却说张秦陪伴蓉姬,在家呆了两三月有余,忽有家仆从东海来,哭道:“郎主病重不起,请众位公子速回东海探望,有要紧话说。”张秦听得父亲病重,如受晴天霹雳,急问:“家父何时染病?”家仆道:“郎主是六月间染的病,已有百日了。少公子恐怕众位公子有要职在身,故而未曾来禀,今郎主卧床不起,不得不来叨扰。”张秦忧心忡忡,不及收拾行装,飞马奔东海。蓉姬欲同往,张秦回家心切,道:“路途遥远,车马颠簸,卿且留身在家。”

    张秦回到东海,张苍已辞世两日了,府中上下举哀挂孝。张秦从正门跪行到厅堂,贴着父亲尸身,嚎啕大哭。时郡中豪杰多来奔丧,搀起张秦。其友孟射安慰道:“生死有命,贤弟节哀顺变。”张秦久久不能收泪。张锦近前说道:“弟未能照顾好慈父,有失哥哥重托。”张秦道:“五弟已尽心尽力,休要自责。是我和三位兄长离家久远,未在父亲膝前尽孝,以致慈父离世。”张锦问张秦:“如何只有四哥回来?”张秦道:“三位兄长随长沙王讨伐梁州,尚在前线。”于是遣人去唤三张回来治丧。

    这时候天气闷热,张秦将张苍尸身放在棺中,棺内多置冰块。张秦守在灵前,忽一道人从外疾入,大呼:“哀哉痛哉,贫道来迟了!”视之,乃辅国天师张献。张秦道:“既然来迟,又何必来!”张锦劝道:“天师前来吊丧,四哥如何失礼?”便去招待张献。张献叹道:“贫道掐指算得令尊遇了劫难,因此昼夜兼程来送丹药,不想还是晚了一步。”又问张锦:“令尊故去几日?”张锦答:“今是第五天。”张献道:“我有回春丸,置于令尊口内,可保尸身数月不坏。”张锦拜谢,既取了药丸放在张苍口中。一时无话,逗留两日,张献辞去。张锦问:“天师往何处去?”张献道:“往新安郡白岳山讲道说法。”

    却说张齐、张楚、张燕正随长沙王围困巴郡,忽有家仆前来告知张苍病故,请三位公子回家治丧。三张惊闻噩耗,各个痛心入骨,相对无言。良久,张齐含泪道:“是儿子杀戮太重,祸延慈父。”问张楚、张燕:“军情如火,难以脱身,且在千里之外,如何回家治丧?”张楚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当以大局为重。”张齐只好吩咐来人道:“军情紧急,我等难以脱身,请四公子好生安排后事。”家仆领命去了。张燕悲伤躁闷,持斧驰马往来,将好大一棵黄葛树劈得缺胳膊断腿。张齐、张楚前来劝住,一同到高岗上,张设阴魂幡,摆上供品,燃烧香烛冥钞,望东遥祭慈父。

    张秦在东海,停柩三十一日,专候三位兄长回来。家仆自梁州回见张秦,道:“三位公子军务缠身,且大战在即,不能回家挂孝,请四公子好生安葬郎主。”张秦听了,怒目切齿,一手抓住家仆,恶狠狠问:“莫不是你懒惰,未到梁州,故意撒谎哄我?”家仆怯怯道:“小人有几个胆,敢拿这种事戏耍?”张秦丢开家仆,大骂三张道:“张府出的三个好儿子,为功名富贵,竟可以不为生父戴孝。”张锦劝道:“人皆有不得已,四哥还要体谅。”张秦道:“我死也不体谅。”众宾客轮番劝慰,张秦只得先将亡父下葬了。

    治丧期间孟射一直待在张府,丧事完后,孟射问张秦:“贤弟欲还荆州吗?”张秦道:“暂且在家守孝。”孟射道:“守孝固然是事亲之礼,然贤弟英姿焕发,当有所作为,岂不知光宗耀祖也是事亲之礼?贤弟果然不还荆州?”张秦尽叙与苏宝结仇之事,又道:“长沙王气量窄小,不是明主。”

    孟射道:“天下能称明主者,除梁王之外,再无他人。梁王仁民爱物,豪迈旷达,今在神都领袖群臣辅佐朝政,可谓万民景仰。梁世子司马充,受封孝国公,据睢阳,守梁国。世子礼贤下士,扶困济贫,有门客二千人,人称小信陵。不瞒贤弟,兄樗栎庸材,投于门下,尚为骑都尉,贤弟廊庙之材,若效命麾下,必受重用,得以大显身手。”张秦犹豫不决,孟射又道:“兄不忍与贤弟分离,愿携手驰骋天下。”张秦想到父母双亡,在家无趣,乃随孟射去投司马充。司马充素知张府名气,乃保奏张秦为偏将军。

    却说长沙王于蜀地取粮,围困巴郡五十多日,将次可破,东部都尉管歆联合数名将官,暗中斩杀了谢辅,献了城池。长沙王遂使管歆暂理州事,重置郡县官吏,然后班师回荆州。张齐、张楚、张燕随军回来,奔东海祭奠亡父,得知张秦投于司马充帐下,唏嘘不已。三张拣了个吉日,移家眷迁至长沙,广置房舍。

    张锦不爱奢华,带了玉箫辞别众人远游求学去了。张齐素知张锦不慕虚名,不贪私利,也由他的便。因辅国天师张献在新安郡白岳山讲道,张锦乃去寻他,行在山路上,遇着两只野猪。张锦恐慌,拔剑一通挥舞,却不小心被藤蔓绊倒,跌在泥泞里。野猪凑近来,嗅了一嗅,又都跑远去了。张锦爬起身,叫一声“晦气。”

    上到白岳山,见了张献,张锦俯首问安。张献盘腿坐于青石上,问:“公子如何到此?”张锦道:“特来聆听天师讲道。”张献道:“你满身泥土,须污了道场。”张锦羞愧。张献道:“此处有净心湖,湖水清澈温凉,最能洗去凡人尘缘。”便令小道取湖水煮汤,为张锦沐浴,汤中放荷叶粉末加香草。

    张锦沐浴过后,倍感精神,来与张献说话。张锦道:“张锦上山途中,遇野猪挡道,慌乱之中跌在泥泞中,因此染了一身污秽。”张献道:“人若有心修道,岂能受他物挡道?”又说:“人若不害野猪,野猪不会轻易伤人。公子必是先有害它之心,它才有防卫之举。”张锦道:“此乃张锦过错。”又问:“若所遇非野猪,却是豺狼虎豹,又当如何?”张献道:“杀之可以。”又道:“争斗不过,奈何?”张献道:“抛去光鲜形象和道德学说,钻洞、爬树、呼救,尽一切手段逃命便是。”张锦道:“天师无一句虚词幻句,不似他人说得云山雾罩,张锦敬服。”乃尊张献为师,留在道观修道。后来张锦跟随张献也习得了逐虎杀狼的法术,表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