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失之我命
陶谦的身体彻底垮了。
糜竺信里说的很肯定，陶谦行将就木，命不久矣，就是这十来日的事情，盼刘备速到下邳。
糜竺不是在东海吗？什么时候回的下邳？刘亨不清楚。
但他曾在东海和糜竺谈论过陶谦的身体状况，当时糜竺只是说陶谦缠绵病榻、精神萎靡。
当时他就知道陶谦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可刘备不知道啊，抱病几年才去职养病的官员比比皆是。
何以陶谦是个例外呢？这才短短几个月啊？
“玄德公，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往下邳去吧。”刘亨眼神里异彩纷呈。
主动让位的事儿，数遍五千年历史，也不过两手之数。
陶谦就是其中之一。
徐州啊，徐州。坐拥徐州的弊端再多，它也是户口百万的大州。
有了徐州，刘备辗转腾挪的空间就大到可以抵御曹操的地步。刘亨的很多谋划，也就可以具体着手了。
刘备点点头，陶谦病重，他确实该去下邳一趟。
刘备唤来陈群、关羽，交代了一些他走后的事情。
陈群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主公要到下邳去吗？”
刘备道，“是，而且我和元拙马上就要动身。”
陈群郑重的看着刘备，道，“只是到下邳去看看陶公，没有其他的想法吗？”
刘备语滞，只是去看看陶谦吗？当然不是。
自从救援徐州的时候，陶谦两次说要把徐州让给他之后，刘备怎么也不能用一种平常的心态来看待徐州。
他总是忍不住的想，如果自己当初答应了陶谦，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不用为曹宏卡着自己的粮草而忧心，不用为臧霸每年勒索自己的一千万钱而纠结，不用让刘亨每日绞尽脑汁为夹缝里的自己谋得生存的空间。
招揽了这么久的鲁肃或许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刘备讷讷不言，没有回答陈群的质问。
刘亨不太明白陈群的意思，问道，“长文想说什么？”
陈群又道，“主公的心思，我都能理解。可主公也应该知道，徐州派系林立，兵权大多握于曹豹之手，就算陶谦有意相让，您自忖坐的稳徐州吗？”
关羽忍不住道，“长文，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陶公现在不也和徐州诸多势力相安无事吗？”
陈群叹了口气，问刘亨道，“元拙，莫非你也看不出徐州的凶险吗？
地方小半受曹操兵祸，经济凋敝，士族广布，又有臧霸在侧，极难掌控。
内部手握兵权的曹豹对主公敌意颇深，下邳被贬，一肚子气正愁没有机会发泄。陈珪老而不死，狡诈奸险，在尘埃落定之前绝对不会轻易表态。
我也知道糜子仲和孙公祐平日与主公走的近，可他们最多能传递一些消息，在眼下这种局面下，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最重要的是，”陈群一字一顿，“曹操与吕布无论谁获胜，都会重新进犯徐州。加上袁术一直对徐州虎视眈眈，那时候还没能坐稳徐州的主公，内外交困之下，能抵得过这两大诸侯的夹击吗？”
陈群的确被刘亨这些日子所展露出来的奇计怪策震撼到了，可那终究是小道，上不得台面。
他发现了刘亨的一个死穴，那就是徐州。
一旦刘备得不到徐州，或者无法坐稳需求，他的所有谋划都将成为泡影。
关羽皱着眉，似乎在考虑陈群这番推演究竟有多大可能会实现。不一会儿，他就有了答案，可能性很大。
可是，徐州。
关羽看向了刘备，却见刘备屏息聆听的样子，可神色间仍旧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陈群默然道，“徐州的确很诱人，但它是裹着蜜糖的砒霜，食之必死无疑。”
刘备还是没有说话，他其实已经被陈群说服了，但是自己真的要放弃已经近在咫尺的徐州吗？
不，他不想。
关羽很理解刘备，徐州再危险，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再说陶谦都能够坐稳徐州，我大哥难道就不行吗？
说不定到时候，曹操和吕布两败俱伤，我大哥也已经安定了徐州内部，只需要击退来犯的袁术就可以了。
袁术想取徐州，难道我大哥就不想取淮南吗？
关羽想到这里，却见半晌无言的刘亨开了口，“长文不要耸人听闻，这些我当然知道，可未必便有你说的那么无解。”
陈群不慌不忙，这些东西是他在陈家多渠道的情报基础上推演出来的，可能性有九成之高。
剩下的一成，除非刘备也有世祖皇帝刘秀的气运，天降陨石，雷雨风暴其出，否则他真想不到刘备能够如何破局。
所以即使被刘亨质疑，他也一点气不生，反而沉沉道，“元拙有何高见？我愿闻其详。”
刘亨摆摆手，“高见不敢当，浅见倒是有一些。”
陈群示意他继续，刘亨又道，“长文夸大了主公将来可能要面临的困难。
曹操和吕布要分出胜负至少还要花费一年半载的时间，不用我多说，长文想必也看得出来，胜者必定是曹操。”
确实不用刘亨多说，吕布必败无疑。拿个很简单的东西来说，吕布周围所有的诸侯都被他得罪光了，唯一一个张杨最近也和曹操眉来眼去。
更不要提吕布那令人忧心的治政水平了，连原本主动起兵反叛曹操的兖州士族都又开始向曹操靠拢了。
其中尤其以濮阳田氏为代表，之前设计诱曹操入城，险些害了他的性命。这种深仇大恨，应该和吕布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也摇摆了起来，可想而知，吕布是有多不受人待见了。民心已失，回天乏术，失败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陈群点点头，认可了刘亨的观点。
刘亨继续道，“曹操何等人物？和吕布一战之后，他一定会选择休养生息，最多借刀杀人，绝不会主动前来进犯。长文以为然否？”
陈群不同意了，“若换了我，宁愿舍弃休养生息的机会也要把潜在的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刘亨淡淡一笑，“曹操当然会这样想，可若是那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什么事比徐州还重要？”陈群不解。
刘亨若非有先知的本事，也万万不会想到好好待在长安的天子会在一年后主动跑到洛阳来，而且还让他成功了。
野生的天子白送上们来，曹操要是不抓住了，他还姓曹吗？
刘亨不知道曹操在其中使了多大力气，否则就会知道没有什么意外，全是谋算啊。
“这长文先别管，我到时候自有办法。你就说若是曹操不能出兵，玄德公这徐州能坐得稳吗？”
陈群斟酌良久，缓缓道，“虽说我并不觉得曹操放过这个好机会。但如果他真的不出兵，徐州似乎还有坐稳的可能。”
刘亨嘿嘿一笑，这就对了。
“只对付袁术一路，玄德公其实还是很有胜算的。玄德公现在麾下精锐近八千，如果到时候再加上徐州的兵马，击退袁术问题不大。”
刘备终于愿意参与到二人火热的议论中了，他也有了一点信心。
“元拙，那内部呢？内部怎么办？”
陈群也望着刘亨，等他的下文。
刘亨镇定自若，“这徐州内部，玄德公可以分而化之。”
关羽来了兴趣，“何解？”
“玄德公要确定自己的敌友，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区别对待。
像糜竺、孙乾、萧建这一类人，尽可以重用，托以州事。
而像陈珪、臧霸这样可以拉拢的人，可以把一部分利益分润给他们，来换取他们的支持，或是中立。
我的意见是让臧霸担任琅琊国相，陈珪之子陈登为广陵太守……”
“等等，”刘备打断道，“那萧使君怎么办？”
刘亨笑道，“把萧使君调到东海或是彭城为守牧，分琅琊为二，臧霸那部分依旧称作琅琊国，而把诸城、莒县一带划为新郡，当然这个计划等事后再告诉臧霸。”
刘备颔首，“而且还可以让臧霸便宜行事，我就不信他能忍得住对泰山不动手。而这样的话，他和曹操的矛盾不就产生了吗？此计可行。”
刘亨笑了笑，“是，而对像曹豹这样不能化敌为友的人，要坚决的予以打击，绝不姑息。
把从他们身上获得的利益分润给臧霸、陈珪他们，权力如兵权散发给亲信。如果不能夺回，就分散成多份，以此来架空他。”
陈群忍不住道，“主公，元拙，这是不是太乐观了？倘若主公此行没能从陶公手上拿到继承徐州的承诺呢？”
“怎么可能？长文你想多了。我敢保证，只要是此去下邳能够见到陶公，我逼也能够逼得他不得不重新提起让徐州的事情。”
刘亨话音刚落，门外小校来报，有下邳来的信使，说是奉了州府的命令前来。
州府，陶谦？
刘亨几人对视一眼，关羽主动出门从小校那里把下邳来的公文接了过来。
几人展开一看，神色各异。
陈群看了刘亨一眼，面色复杂。
关羽和刘亨呆若木鸡，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备叹息一声，“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奈何！奈何！”
糜竺信里说的很肯定，陶谦行将就木，命不久矣，就是这十来日的事情，盼刘备速到下邳。
糜竺不是在东海吗？什么时候回的下邳？刘亨不清楚。
但他曾在东海和糜竺谈论过陶谦的身体状况，当时糜竺只是说陶谦缠绵病榻、精神萎靡。
当时他就知道陶谦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可刘备不知道啊，抱病几年才去职养病的官员比比皆是。
何以陶谦是个例外呢？这才短短几个月啊？
“玄德公，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往下邳去吧。”刘亨眼神里异彩纷呈。
主动让位的事儿，数遍五千年历史，也不过两手之数。
陶谦就是其中之一。
徐州啊，徐州。坐拥徐州的弊端再多，它也是户口百万的大州。
有了徐州，刘备辗转腾挪的空间就大到可以抵御曹操的地步。刘亨的很多谋划，也就可以具体着手了。
刘备点点头，陶谦病重，他确实该去下邳一趟。
刘备唤来陈群、关羽，交代了一些他走后的事情。
陈群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主公要到下邳去吗？”
刘备道，“是，而且我和元拙马上就要动身。”
陈群郑重的看着刘备，道，“只是到下邳去看看陶公，没有其他的想法吗？”
刘备语滞，只是去看看陶谦吗？当然不是。
自从救援徐州的时候，陶谦两次说要把徐州让给他之后，刘备怎么也不能用一种平常的心态来看待徐州。
他总是忍不住的想，如果自己当初答应了陶谦，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不用为曹宏卡着自己的粮草而忧心，不用为臧霸每年勒索自己的一千万钱而纠结，不用让刘亨每日绞尽脑汁为夹缝里的自己谋得生存的空间。
招揽了这么久的鲁肃或许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刘备讷讷不言，没有回答陈群的质问。
刘亨不太明白陈群的意思，问道，“长文想说什么？”
陈群又道，“主公的心思，我都能理解。可主公也应该知道，徐州派系林立，兵权大多握于曹豹之手，就算陶谦有意相让，您自忖坐的稳徐州吗？”
关羽忍不住道，“长文，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陶公现在不也和徐州诸多势力相安无事吗？”
陈群叹了口气，问刘亨道，“元拙，莫非你也看不出徐州的凶险吗？
地方小半受曹操兵祸，经济凋敝，士族广布，又有臧霸在侧，极难掌控。
内部手握兵权的曹豹对主公敌意颇深，下邳被贬，一肚子气正愁没有机会发泄。陈珪老而不死，狡诈奸险，在尘埃落定之前绝对不会轻易表态。
我也知道糜子仲和孙公祐平日与主公走的近，可他们最多能传递一些消息，在眼下这种局面下，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最重要的是，”陈群一字一顿，“曹操与吕布无论谁获胜，都会重新进犯徐州。加上袁术一直对徐州虎视眈眈，那时候还没能坐稳徐州的主公，内外交困之下，能抵得过这两大诸侯的夹击吗？”
陈群的确被刘亨这些日子所展露出来的奇计怪策震撼到了，可那终究是小道，上不得台面。
他发现了刘亨的一个死穴，那就是徐州。
一旦刘备得不到徐州，或者无法坐稳需求，他的所有谋划都将成为泡影。
关羽皱着眉，似乎在考虑陈群这番推演究竟有多大可能会实现。不一会儿，他就有了答案，可能性很大。
可是，徐州。
关羽看向了刘备，却见刘备屏息聆听的样子，可神色间仍旧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陈群默然道，“徐州的确很诱人，但它是裹着蜜糖的砒霜，食之必死无疑。”
刘备还是没有说话，他其实已经被陈群说服了，但是自己真的要放弃已经近在咫尺的徐州吗？
不，他不想。
关羽很理解刘备，徐州再危险，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再说陶谦都能够坐稳徐州，我大哥难道就不行吗？
说不定到时候，曹操和吕布两败俱伤，我大哥也已经安定了徐州内部，只需要击退来犯的袁术就可以了。
袁术想取徐州，难道我大哥就不想取淮南吗？
关羽想到这里，却见半晌无言的刘亨开了口，“长文不要耸人听闻，这些我当然知道，可未必便有你说的那么无解。”
陈群不慌不忙，这些东西是他在陈家多渠道的情报基础上推演出来的，可能性有九成之高。
剩下的一成，除非刘备也有世祖皇帝刘秀的气运，天降陨石，雷雨风暴其出，否则他真想不到刘备能够如何破局。
所以即使被刘亨质疑，他也一点气不生，反而沉沉道，“元拙有何高见？我愿闻其详。”
刘亨摆摆手，“高见不敢当，浅见倒是有一些。”
陈群示意他继续，刘亨又道，“长文夸大了主公将来可能要面临的困难。
曹操和吕布要分出胜负至少还要花费一年半载的时间，不用我多说，长文想必也看得出来，胜者必定是曹操。”
确实不用刘亨多说，吕布必败无疑。拿个很简单的东西来说，吕布周围所有的诸侯都被他得罪光了，唯一一个张杨最近也和曹操眉来眼去。
更不要提吕布那令人忧心的治政水平了，连原本主动起兵反叛曹操的兖州士族都又开始向曹操靠拢了。
其中尤其以濮阳田氏为代表，之前设计诱曹操入城，险些害了他的性命。这种深仇大恨，应该和吕布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也摇摆了起来，可想而知，吕布是有多不受人待见了。民心已失，回天乏术，失败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陈群点点头，认可了刘亨的观点。
刘亨继续道，“曹操何等人物？和吕布一战之后，他一定会选择休养生息，最多借刀杀人，绝不会主动前来进犯。长文以为然否？”
陈群不同意了，“若换了我，宁愿舍弃休养生息的机会也要把潜在的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刘亨淡淡一笑，“曹操当然会这样想，可若是那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什么事比徐州还重要？”陈群不解。
刘亨若非有先知的本事，也万万不会想到好好待在长安的天子会在一年后主动跑到洛阳来，而且还让他成功了。
野生的天子白送上们来，曹操要是不抓住了，他还姓曹吗？
刘亨不知道曹操在其中使了多大力气，否则就会知道没有什么意外，全是谋算啊。
“这长文先别管，我到时候自有办法。你就说若是曹操不能出兵，玄德公这徐州能坐得稳吗？”
陈群斟酌良久，缓缓道，“虽说我并不觉得曹操放过这个好机会。但如果他真的不出兵，徐州似乎还有坐稳的可能。”
刘亨嘿嘿一笑，这就对了。
“只对付袁术一路，玄德公其实还是很有胜算的。玄德公现在麾下精锐近八千，如果到时候再加上徐州的兵马，击退袁术问题不大。”
刘备终于愿意参与到二人火热的议论中了，他也有了一点信心。
“元拙，那内部呢？内部怎么办？”
陈群也望着刘亨，等他的下文。
刘亨镇定自若，“这徐州内部，玄德公可以分而化之。”
关羽来了兴趣，“何解？”
“玄德公要确定自己的敌友，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区别对待。
像糜竺、孙乾、萧建这一类人，尽可以重用，托以州事。
而像陈珪、臧霸这样可以拉拢的人，可以把一部分利益分润给他们，来换取他们的支持，或是中立。
我的意见是让臧霸担任琅琊国相，陈珪之子陈登为广陵太守……”
“等等，”刘备打断道，“那萧使君怎么办？”
刘亨笑道，“把萧使君调到东海或是彭城为守牧，分琅琊为二，臧霸那部分依旧称作琅琊国，而把诸城、莒县一带划为新郡，当然这个计划等事后再告诉臧霸。”
刘备颔首，“而且还可以让臧霸便宜行事，我就不信他能忍得住对泰山不动手。而这样的话，他和曹操的矛盾不就产生了吗？此计可行。”
刘亨笑了笑，“是，而对像曹豹这样不能化敌为友的人，要坚决的予以打击，绝不姑息。
把从他们身上获得的利益分润给臧霸、陈珪他们，权力如兵权散发给亲信。如果不能夺回，就分散成多份，以此来架空他。”
陈群忍不住道，“主公，元拙，这是不是太乐观了？倘若主公此行没能从陶公手上拿到继承徐州的承诺呢？”
“怎么可能？长文你想多了。我敢保证，只要是此去下邳能够见到陶公，我逼也能够逼得他不得不重新提起让徐州的事情。”
刘亨话音刚落，门外小校来报，有下邳来的信使，说是奉了州府的命令前来。
州府，陶谦？
刘亨几人对视一眼，关羽主动出门从小校那里把下邳来的公文接了过来。
几人展开一看，神色各异。
陈群看了刘亨一眼，面色复杂。
关羽和刘亨呆若木鸡，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备叹息一声，“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奈何！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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