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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夺命痰痂生死60秒

    每天的用药剂量都很大,不仅有滴注的,还有直接拿大注射器一股脑推注进去的,每天最想逃避的就是推注!

    每天早晨九点多,护士都拿着一个托盘进来,里面有大大小小红红绿绿一大堆针管,约摸着有七八支,大概每一支都是一种药吧。

    看见这些药我就手疼!手上的留置针有效期是三天,到了期限就得拔掉重新扎。若是正常人还好,不就扎个针么,可是我这时的血管已经萎缩了很多,特别细,特别脆,扎个针把护士愁够呛,扎进去左捅捅,右捅捅,再搅一搅,怎么也不见回血!只能拔出来重新找,重新扎,虽然也疼习惯了,但那也疼啊!

    由于血管原因,这个针扎进去也不是一直好用的,第一天往里推药也许还不疼,后面几天就越来越疼!护士说,疼就要和她说,疼就说明不能用了,得另找血管重新扎!我心想重新扎也是疼,而且新针用不了几次也得疼!算了,忍着不说了。

    这几支中,有一支绿色的液体。每次推进去,不到一秒钟,鼻子就传来一种奇怪的刺激性感受,随后这种感受开始从鼻子往脑仁里钻,晕乎乎的。也是奇怪,不知是什么药。

    另起一行,划重点,关键词“羞耻心”!

    在ICU的病人,大多都已经生活不能自理了。撒尿有尿袋不用管,那拉屎咋办?你猜?

    我醒来时候,发现自己就光溜溜了。盖着被子时候还好,有时候就给我盖一个病号袍子,蹭来蹭去,就遮不住关键位置了,我还没力气整理…关键是大多数的护士都是女孩啊,还都可年轻了!太尼玛尴尬了!

    更尴尬的就是拉屎。

    但是我这个吧,还就真跟别人不一样,有点特殊,每次量都特别大!还都不往肛管里走。没办法,只能再屁股下面垫一个婴儿尿垫让我随意释放了。

    一天天的,每天被看来看去,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也就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也就不要脸了,小护士们好像也都见怪不怪,我安慰自己,年轻人嘛!这都是她们必须得到的锻炼!我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1月中旬,经过我反复要求,何教授终于同意我转出ICU,回血液科病房了!但也要得等血液科有空出来合适的床位。这时正是流感季节,普通病房里患者和家属很多人都感冒发烧,这要出去被传染个甲流,还得回ICU!最好有个单间或者层流床,可是哪儿这么容易腾出来给我啊!

    但总在ICU也不是办法,先不提费用问题,ICU本身就特别脏,看着窗明几净,每天好几遍消毒,但由于病人都危重,流动性大,空气里啥细菌都有,很多还是耐药菌,一旦感染了就很难治疗。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好消息是,在家人和ICU、血液科的协调下,计划于1月17日将我转回血液科病房继续治疗。我终于要重见天日啦!

    坏消息是没有争取到太合适的病床,只能先回普通三人间,等层流床病人出院我再换床。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能让我出去,住厕所都行!

    最后几天等待的日子尤其显得漫长。每天盯着表,怎么转的这么慢?是不是坏了?

    对对对,落下一件事没有说,吸痰!

    由于气管切开插管,而且胸肌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是哪块肌肉负责,whatever,反正都萎缩没了)没足够力量,我不能正常咳嗽排痰。肺部还有炎症,喘气就感觉胸腔里呼噜呼噜的(好像叫湿罗音),想把痰弄出来,只能靠护士吸痰。

    停!不是人工呼吸那种吸!我倒是想,不过估计这样吸效果不好,咳咳…

    护士从“吸痰高级套装”中取出一只粉色一次性手套戴右手上,左手抓住身边机器上一个塞子特别帅气地用力向下一扯,右手把套装中细长的吸管连接上,拔开我脖子上连着的管子,伴随着“si…si…si”的声音,把吸管插进我的气管。

    左插插,右捅捅,好多液体被吸了出来,看着就恶心!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啊,吸完瞬间就不感觉“呼噜”了。只是没过多久又分泌了好多痰,还得麻烦护士吸痰。有时候插的太深还真有点疼!是不是插进肺里了!

    哎,护士这个帅气往下一扯的动作怎么这么熟悉呢?对!这不是我刚醒来时候看见的妖精么?在我身边手往下一甩露出了长剑…

    终于到了16日晚上,明天就要出ICU啦!咱们老百姓啊,今个真高兴!(这歌,是不是暴露了年龄?)

    晚上7点多,管床于大夫在床边噼里啪啦敲着病历,我又感觉有痰,就朝护士指指我的喉咙,示意要吸痰。

    护士还是那套动作,顺着插管插进去吸痰。吸着吸着,我突然感觉呼吸有点费力!卧槽!是不是把肺捅漏了?赶紧招呼护士停止!

    护士刚停下,我就感觉气道被堵住了什么,呼吸越来越费力,我使劲吸一大口气,完了,彻底堵上了!一点也不通气了!

    我让护士停下时候,身边的于大夫就注意到了,我这突然一窒息,她立刻起身看我的情况。

    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我紧皱眉头,用手使劲指着脖子,用力摆手,意思是不能呼吸了!

    于大夫也是真牛逼!立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大喊一声“快给我镊子!”。身边的护士也是麻利,也是巧了,还真在手边有一个镊子,立即递了过去。于大夫把镊子伸进插管里找啊找啊…

    当时我肺功能是很差的,正常人可能憋气一两分钟没啥问题,可是我呼吸还依赖吸氧,就别提憋气了!

    我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心想,完蛋了,明儿就要出ICU了,这是老天爷捉弄我么?吾命休矣。

    我努力想吸气,可是不管怎么用力,就是吸不动!我感觉越来越晕眩,天花板从白色慢慢变深,眼眶伴随心跳一下一下的跳动,眼前出现了奇怪的“光晕”,光线慢慢变暗,我绝望了,没戏了,再见了,再见…

    嘿!说时迟那时快!还就这么千钧一发!还就这么巧了,就在我准备放弃闭眼的时候,于大夫取出来了一个东西,呼吸瞬间畅通了!

    我大口喘着粗气,脑子一片空白,肆意享受着氧气充盈在胸腔里的快感。

    “你还好吧?是一块痰痂,已经夹出来了!”

    “什么玩意?一块痰痂?淋巴瘤没把老子打败,肺感染没把老子打败,ICU老子都要闯出来了,差点被一块痰痂憋死?还好及时夹出来了,不然因为这个挂了就太TM冤了!”我暗自庆幸,感谢老天给我留了一条命。

    没一会,何教授闻讯也赶了过来,看得出来他着实也被吓到了,满眼焦急,在了解情况后,三下五除二就把我的插管拔了出来换成了金属套管。

    看我满脸疑惑,何教授解释道:“那块痰痂是附着在插管上的痰干了形成的,刚刚一吸痰,吸管把痰痂碰掉了恰巧堵住了你的气管。现在呼吸没问题吧?”

    我大口呼吸,感觉没什么异样,摇摇头。

    这时,我才开始后怕。这条命捡回来真是不容易啊!如若不是于大夫恰巧在床边当机立断,若不是护士手边恰巧有镊子,若不是痰痂恰巧没卡太深,镊子能够得到,若不是恰巧在短时间就取了出来…太多的恰巧,少了哪一个,我早就一命呜呼见了马克思,即便辗转抢救过来,也变植物人了吧。

    于大夫何许人也?不是什么专家,不是什么主任,就是一名普通的外院来协和进修的医生。按周期来讲,于大夫应该已回原单位复职了,如果有机会再见,一定拜谢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