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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眼见为实

    夕阳还剩半个,不少走读生纷纷离开了学校,踏上回家途中的余晖寥寥。

    现下高三阶段的晚自习并不针对走读生,全凭自主意愿。

    陆迟拒绝了跟徐飞扬去校外就餐的建议,继续埋头做着无止尽的试题卷子。

    他现下的规划很妥善,白天在学校好好念书复习,晚上就去尝试着推进李熹凌发在他邮箱里的相关计划。

    李熹凌所设想的网站框架已经有了,只需要用时间去堆砌,陆迟结合自身经验,偶尔也会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偌大的二班教室内清净不少,仅有几个在做着教室扫除的学生。

    何晚舒了口气,依旧在小说右下方折了个书角,余光一瞥就看见田秀踌躇不安的走进了女厕。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田秀在微不可见的颤抖。

    她想了下,起身朝厕所走去。

    ......

    女厕内谧静一片。

    厕所内,正发生一副令人难以直视的画面。

    何晚双眸微眯,于三个女生缝隙中望去,在厕所最里面的角落处,蹲着一个人。

    是马尾辫被狠狠揪住,头发凌乱不堪,面带哀求的田秀。

    众人都没注意到何晚的到来,其中两个女生,手猛地一挥甩在田秀惨淡的脸颊上,通红的巴掌印霎时布满了左右两边。

    “田秀,你还真是你妈的心肝儿宝贝呢,连饭都吃不起了,还想着给你缴学费念书。”

    为首的那个女生,踱步来到田秀身前,一把抓着她的下巴,神色讥嘲。

    “怎么,不好好陪你妈去捡垃圾,跑这儿来装什么学生,啊?”

    “咦,我突然想到一件很好玩的事儿,如果让你同学知道你就是个捡垃圾的,他们会不会嫌你身上臭啊,哈哈哈......”

    三个站着的女生,笑得合不拢嘴,神色嘲弄。

    田秀张张嘴,眼神带着祈求。

    “吕茶裱,别,别让他们知道......”

    “求我啊,求我我就不告诉他们,哈哈哈!”

    何晚在拐角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戾。

    然后,她走了。

    女厕门口,温热的夕阳也覆盖不了何晚眼里的冷漠。

    故意等了会儿后,何晚重新走进厕所,那三人依旧还在不停的咒骂着田秀,还牵扯着她的头发。

    “你们在干什么?”

    语气平淡到仿佛让空气都多了些凛冽。

    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田秀抬头望去,那道娇俏身影似泛着寒光。

    她蠕蠕嘴,“晚儿没事,我跟她们几个闹着玩呢......”

    吕茶裱扭过头,打量何晚半响,神色温柔。

    “同学,我们闹着玩呢,你不要多管闲事。”

    何晚恍若未闻,迈步向角落处的田秀走去。

    时间走得缓慢了些,室温也低了一度。

    待经过那三人时,她倏地一拳挥向吕茶裱,简单又直接。

    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吕茶裱只觉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

    一个重心不稳,朝厕所门倾倒而去,竟险些与厕坑来了个熊抱。

    顾不得什么姿态,吕茶裱狼狈爬起来,神色一沉,朝那两个呆楞住的女生吼。

    “你们还愣在那干什么!”

    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而已,何晚没放在眼里。

    她始终神色淡淡,将剩下两人的头发一把抓牢,直到求饶声不断才松手。

    何晚曾被纪强亲自指导过几招防身,加上自身也热衷于锻炼身体,就是一般的成年男子都不一定是她对手。

    吕茶裱被另外两人搀扶着,楚楚可怜的脸上却带着十足愤懑。

    “这事儿没完!”

    狠话一出,就跑了。

    没理会那人的无谓叫嚣,何晚低眸看向缩着头的田秀。

    田秀有些僵硬的站起身,脸上重新浮现出阳光的笑容。

    “谢,谢谢你何晚,我先回家了。”

    话毕,狼狈离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在何晚的印象里,田秀从来不上晚自习,几乎每天下午一放学就早早离去。

    她双眸微眯,眉头微蹙。

    她有察觉到,在田秀眼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

    堆积成山,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半响,何晚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强叔......”

    ......

    残阳如血,肆意绽放余晖。

    何晚回到教室,特意带上了那本推理小说。

    她的一举一动自然没逃过陆迟的视线。

    这是女孩儿的习惯,会在放学回家的时候,捎上一本小说带回去看。

    想了下,陆迟直接问,“何晚,你不上晚自习了?”

    女孩儿脚步一顿,头也不回,“有事。”

    ......

    陆迟就这样跟着何晚走了,抛弃了数学试卷。

    两人坐了几站公交车后,还步行了许久。

    天色渐沉,头顶多了一层阴霾,空气中尽显潮湿。

    一路走来,看女孩儿领路那架势,像是往棚户区的方向去。

    陆迟知道那地方,乌城的“贫民窟”,起码得十几年后才慢慢得到改造。

    远远望去,一阵脏乱差的气息扑面而来。

    高密度的居住环境,周边毫无良好的绿化设施,交通不便,结构简陋和抗灾防洪等各种功能上的低下。

    但它却是城市化进程中很难回避的问题,只要具备一定的经济规模和聚集效应,城市内总是会吸引越来越多的农村和其他城市来的移民,从而引发并加重“贫民窟”问题。

    陆迟随口问,“何晚,我们是去?”

    “田秀刚被人欺负了,我想去了解她。”

    难免愣了愣,那个总是笑得阳光大方,做事大大咧咧的老班田秀被欺负了?

    在陆迟的印象里,她人缘极好,不仅是对于他们高三二班里的人,就连隔壁班的不少同学也跟她关系处得不错。

    逐渐走近,一栋筒子楼映入眼帘,就像一条遍布疤痕的流浪犬,伏在蒙蒙的雾中。

    随着两人走入楼里,一条长长的走廊里串连着许多个单间。

    阴暗简陋的环境让人发自本能的不适,能看见不少光着膀子的男人抽着烟,喝着酒,还有不少锅碗瓢盆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陆迟下意识将何晚护在臂膀之内。

    因不少男人看向女孩儿的眼神,犹如未曾饱腹的恶狼。

    他敛了敛眸,一一回望过去,眼底生寒。

    何晚始终神色淡淡,浑然不觉走过无数灰暗破败。

    直至两人来到一间陈旧的房门前,静静伫立。

    无休止的吵闹声,站在门外也听得一清二楚。

    “你又出去赌了是不是?我藏在床下面的学费钱是不是被你偷走了?!”

    回答她的似乎是一个男人,声音粗犷,骂骂咧咧。

    “老子那是光明正大的拿!念什么书?把钱拿去打水漂还不如让我试试看能不能回本,你要是不想过了就离婚!只会捡捡破烂的女人!”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行,那就分开过呗,田秀,你想跟谁?”

    很快,房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平静。

    男人粗糙的声音听着刺耳,“我看这样,小的跟我,咱俩立马就离婚!”

    女人的声音饱含沉重的压抑,“田田凭什么跟你?你今天要是不把钱拿出来,就别想走!”

    “求求你们别吵了......”

    那两人似是纠缠在了一起,田秀悲愤无奈的声音清晰入耳。

    “给老子爬!一点儿用都没的吸血鬼,就会榨干老子的钱!”

    男人话语中的憎恨,厌恶以及抵触的情绪,展现的淋漓尽致。

    “别打我妈!你......我跟你拼了!!!”

    房内似乎乱作一团,打翻的锅碗声。

    何晚眸中微闪,蓦地一脚踹开本就不严实的门。

    入目可及的,一男一女正扭打在一起,而在男人的身后......

    田秀正用双手举起一个泛黄的铁锤,泪眼婆娑,眼里只有孤注一掷的决然。

    她的动作很慢,很慢。

    很莫名地,何晚忽地想到那本推理小说中的剧情。

    但她不是石神。

    何晚快步上前,先一把推开田秀,随后给了那个男人一巴掌。

    脆生生的一巴掌,响遍焦躁不安的空气中。

    男人一时恍惚,还不清楚自己被救了一条命,刚想教训不知从哪冒出的女孩,手腕就被人钳制住。

    该有的疼痛怎么也逃不掉,即便打了折。

    陆迟沉下眸,逐渐加大力道,男人因手腕传来的剧烈疼痛,身子缓缓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形态半跪在地。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田秀脑中一片混沌,泪痕未干,刹那间回归了现实。

    她呆呆的望向掉落在地的铁锤,眼里还残留着恐惧。

    “别,陆迟,放了他。”

    应声松开了手,男人踉跄着连滚带爬消失在众人面前。

    这场闹剧就这样落幕,田秀轻声安慰了母亲几句,随后带着陆迟两人走到门外。

    房间外依旧浑浊一片,心中堵塞得不到半分疏通。

    田秀脸上挂着阳光的笑意,眼底却泛着氤氲。

    踌躇再三后,才缓缓开口。

    “你们也看到了,我......”

    何晚直接给了她一个拥抱,宽慰般一遍遍抚过她的背脊。

    “我们是朋友。”

    再多言语也不及这两个最普通的字。

    一时间,田秀有好多话想说,也有好多话说不出口。

    很快,她哭得像个泪人。

    “我,我真的好累......”

    父亲沉迷赌博,母亲没有工作,还有个几岁大的弟弟,偶尔还会受到儿时好友的欺辱恐吓。

    校园内的正常生活或许是田秀唯一的曙光,可每天依旧会担惊受怕,害怕被人发现她与妈妈捡垃圾为生的事实。

    一个人的内心可以有多强大,就能有多脆弱。

    多少阳光笑容的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心酸。

    何晚眯起眼睛,柔声说,“让你妈跟那个人离婚,以后我养你。”

    方才那一幕,她不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田秀究竟会不会酿下大错。

    一个人在走投无路时的行为,是缺乏理性的,却也不可能打上情有可原的标签。

    但,何晚没有去想那些未曾发生过的事。

    因为,她来了。

    就这么简单。

    抬手止住田秀想说的话,何晚神色淡淡。

    “我知道你成绩一般,但只要好好考个大学,等毕业后找着工作了,就有能力带着你妈和你弟远离这种生活。”

    “我会给你妈找个工作,也会支持你读到大学毕业为止,以后等你找到工作了,这些钱要还给我的。”

    眼睛不争气的掉着眼泪,田秀不笨,知道何晚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给她所剩无几的自尊心一点体面。

    见她只是不停地哭,何晚眉头一蹙,语气冷了些。

    “别哭,你可以被所有人都看不起,唯独你自己不行。”

    一个人只要好好活着,就足以拯救某个人。

    “或许在你爸眼中你是个拖累,但你还有你妈和你弟,他们......”

    “都需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