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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天意难测

    眨眼间,又到了周末。

    最近琐事繁多,不仅是“dogdog”网的正式上线试运行,或是有关扳倒胡地的事。

    繁杂事务一堆积,陆迟破天荒的起晚了,还是梁梅兰叫醒的他。

    一走出卧室,已日上三竿,陆迟在简单洗漱后,走向餐桌。

    桌上有梁梅兰做的两碗鸡蛋面,老远就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

    餐桌上,陆平晖看样子也才起床不久,父子俩默默低头吃面。

    “哎呀,我上次看到哪集来了,老晖,你还记不记得?”

    陆迟不用想也知道,梁梅兰说的是那些没营养的肥皂剧。

    他扭过头,一眼就看到母亲正拿着电视遥控器不停换台。

    见状,陆平晖远远望了眼。

    “你直接选一个台不行?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了。”

    “你选A是对的,选B也是对的,但是你不选,那就错了。”

    好像还蛮有道理。

    思及此,陆迟笑了下,“爸,选C行不?当然D也不是不可以。”

    没理会他的嘴贫,陆平晖继续吃面。

    待陆迟洗碗后回到卧室,没急着学习。

    有了何晚的帮忙,他猜想,在不久之后开川教委那边就会派人来了。

    如果进展顺利扳倒胡地,那就只剩下未曾谋面的胡天了。

    有道是天地大同,天魔大化。

    难不成......胡乐还有个闭关的老爷爷胡魔?

    看名字就是个猛男。

    思及此,陆迟不禁摇头失笑。

    事实上,他对潜在的敌人从不会心慈手软,一旦有机会连根拔起,更不会留情。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报复胡乐本人的想法。

    他深知,让一个人痛苦的方法有千千万万种,比起最低级的伤害本人,对身边人下手反而更高明。

    这件事暂且放置一旁,李熹凌那边有说让他抽个时间去开川。

    但按他的规划,也只有过年前才有时间了。

    ......

    下午,陆平晖让陆迟跟他回老家烧纸。

    父子俩骑着摩托车翻山越岭,走过大半山路才到达一座苍凉的坟前。

    从陆迟记事起,除非实在抽不开身,否则陆平晖年年都会带他回老家一躺,以祭奠已故的长辈。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小时候的他不太懂,小孩子心性,嫌麻烦不愿去,每次都视作是上刀山下火海般。

    直到长大后,才体会到父亲的一番苦心。

    是在给他做榜样。

    印象里,奶奶去世得早,在陆平晖十岁时就撒手人寰,只有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留下。

    岁月漫长又无情,奶奶的一切只能从父亲口中获知少许,唯一还存有点印象的就只有爷爷了。

    是一位不苟言笑的老人。

    起码在陆迟残存的记忆里,几乎没见老人家笑过,话也少。

    但陆平晖却不止一次在他耳旁念叨过,说他爷爷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说在他这一辈里的人,就只有他不曾受过其熏陶教育。

    陆迟心中渐渐一片祥和,收起一身懒散,神色敬重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挂好坟飘后,陆平晖一边烧纸钱,一边念叨。

    “给你爷爷多烧点,让他保佑你学业有成。”

    他顿了下,“一次失利不要紧,重要的是下一次怎么做。”

    在父母眼中,陆迟的成绩一下子从年级第二跌了这么多名,虽没提过,心里怎么可能不惦记。

    突然回老家烧纸,总归还是为了自己。

    思及此,陆迟拍了拍胸膛,满脸严肃,说下次一定考好。

    陆平晖没多说什么,父子俩沉默的烧完纸钱后,沿着陡峭山路,朝停放摩托车的道上寻去。

    不经意间,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气,已逐渐陷入低沉。

    阴霾乌云悄然笼罩,一阵阵狂风掠过。

    面对这骤变的天气,父子俩只好加快了步伐。

    待两人来到摩托车旁,全身上下都被浸湿,眼皮上堆积着不少雨珠。

    当骑上摩托车时,身后却传来一道汽车鸣笛声。

    陆平晖回头望了眼,果断将摩托车开至路边,等那辆车先行通过。

    那辆白色宝马却稳稳停靠在两人边上。

    车窗缓缓扫下,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许是看出两人窘境。

    “先上车吧。”

    山路崎岖,加上这猛烈的雨势,继续骑摩托车很不安全。

    陆平晖一个人倒不讲究这些。

    他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将摩托车停好后,跟陆迟一同上了车。

    陆迟坐在后座上,默默打量驾驶座上的白衣男子。

    一身白衣白裤,说不出的儒雅斯文,一张白净的脸却不会显得阴柔,是那种十分健康的白。

    五官端正,一双桃花眼里尽显深情,脸上很难找出岁月的痕迹。

    想来,年轻时候也是个风流倜傥的。

    陆迟觉着,自己一定见过这个人。

    于灵魂深处,震荡莫名。

    思及此,他笑了下,“叔叔,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白衣男子开着车头也不回,眼底却泛起笑意。

    “梦里。”

    “天意难测,这雨也下不了多久了。”

    听到白衣男子的话,陆平晖点点头,客套问。

    “师傅来这儿是?”

    这地方人烟稀少,地势偏僻,一般人是很少会来此的。

    沉默了瞬,白衣男子语气平静,“祭奠亡妻。”

    陆平晖一愣,连声说抱歉。

    白衣男子浑不在意摇摇头,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她的音容笑貌,我都记不太清了。”

    “每个月来看她的时候,也许还能回想起一些。”

    每个......月?!

    陆迟不得不觉着惊奇。

    若按这人所说,他妻子起码也是好些年前就去世了,甚至是十几年前。

    眼里的深情却不似作假,浓厚的让人无法忽视。

    很难想象,一个人用情至深到如此地步。

    父子俩皆沉默了,白衣男子也没多说什么。

    即使车窗封闭着,也不难感受猛烈的雨势,雷声滚滚而来,窗外天地雾茫茫一片。

    雨中山路难行,甚至稍一扭头,就能一览峭壁之下的巍峨险峻。

    好在白衣男子的驾驶技术老练,车子始终有惊无险的行驶着。

    待行至一个急弯,山路泥泞,车胎倏地一打滑。

    白衣男子一惊,使劲打着方向盘。

    车辆却毫无阻碍的朝前方驶去,似要腾空而起,飞跃悬崖峭壁。

    这段陈旧的烂路,边上可是没有防护栏的。

    陆迟心中猛地一跳,脑中再无其他,下意识就想让陆平晖快下车。

    所幸,这辆宝马却牢牢停了下来。

    可半截车身已浮在空中,颤颤巍巍,好比跳动不止的心脏。

    前方视野里只有白茫茫一片,底下,则是万丈深渊。

    这一切,不过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

    这是陆迟第一次,最直观感受到了何为死亡的抚摸。

    心悸尚未褪去,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下车,慢点下车......”

    车上三人皆惊魂未定,陆平晖谨慎挪着头,顺着车窗朝下望去。

    一眼看不到底。

    “儿子,你先下。”

    他没停顿,“你在后座,下了之后再来拉我们两个。”

    心知陆平晖所言非虚,也没有多少时间能浪费,谁知道下一秒又会发生些什么?

    陆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打开后座的车门,车子摇晃不停。

    一下一下,敲打在他的心脏上。

    当终于踩在熟悉的地面上,心中那股后怕还萦绕于脑海中。

    陆迟急忙来到悬崖边,瞥了眼驾驶座上一脸苍白的白衣男子,然后朝陆平晖伸出手。

    “爸,快下来。”

    可陆平晖只是摇了摇头,“你先拉他下去。”

    草。

    陆迟在心里爆了句粗口,暗骂他烂好人。

    但陆平晖一脸执拗,让陆迟先救白衣男子脱离险境。

    心里明白这样耗下去只会更加危险,陆迟走到驾驶座旁,前倾身子朝白衣男子伸出手。

    车门缓缓打开,车子摇晃的愈加猛烈。

    待陆迟终于将白衣男子拉至安全地带时,只见车子渐渐前倾,下一秒就会跌至万丈悬崖,粉身碎骨。

    脑中霎时安静得可怕。

    陆迟携着雨势向前奔去,一时忘了呼吸。

    那辆宝马轰然跌落,消失于视野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白衣男子速度要比陆迟快得多,臂力更是大得惊人,竟牢牢抓住了陆平晖的一只手。

    手臂上的青筋猛凸,雨珠密密麻麻的砸落。

    陆平晖的整个身子已处在了峭壁之下。

    只能看见一只手。

    陆迟浑身止不住的战栗,急忙上前帮忙,眼底泛着一丝胆寒。

    如果......

    万幸没有如果。

    两人尽全力将陆平晖拉上来之后,陆迟全身仍在不停颤抖,大脑一片空白。

    如梦一场,好不真实。

    陆迟不敢想象,如果陆平晖真的掉下去了......

    陆平晖看上去却镇静得多,即使经历了那样生死攸关的事,脸上也没有多大慌乱。

    他走到悬崖边朝下望去,脸上带着惋惜。

    “就是可惜这车了。”

    陆迟被噎了下,差点没顺过气。

    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什么屁车?

    白衣男子打了个电话后,一脸歉意朝两人走来。

    “怪我没开好,等下就有人来接我们了。”

    他额上的冷汗还未风干,脸色也是异常惨白,看上去被吓得不轻。

    可谁也无法料到车胎会打滑,所幸安然无恙。

    磅礴大雨暂歇,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退场,空气中蕴含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气息。

    没等多久,一辆崭新的白色宝马停靠在三人面前。

    在回程前,白衣男子特意询问了陆平晖需不需要去医院看下。

    陆平晖只是婉拒了,见有人来接他了,匆匆道别后就带着陆迟去寻摩托车。

    山道上陷入一阵谧静,踩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溅出不少水渍声。

    父子俩的身影逐渐消失于视线中,白衣男子有些眷恋的收回目光。

    “又来了。”

    他蓦地咧嘴一笑,尤其诡异。

    ......

    终于到家时,陆迟心中仍未平复,不停跌宕起伏。

    临踏进家门前,陆平晖告诉他今天的事不要让梁梅兰知道。

    陆迟自然理解,毫不犹豫做出保证。

    客厅内,梁梅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连续剧,陆平晖点了根烟,用大拇指蹭了蹭烟头,很快一片云雾缭绕。

    对比眼下的安宁,仿佛从未发生先前那生死攸关的事。

    可就像在不经意间于心底埋下一颗种子,悄然地,生根发芽。

    陆迟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呆坐良久。

    他的心性早如磐石般坚硬,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激起心中动荡。

    可是在那一刻,陆平晖差点就没了。

    陆迟并不是特别的畏惧生死,与之相比,他更在乎身边人的安危。

    他想了许久,那只能是一场意外。

    即便怀着阴谋论的想法,去恶意揣测那位白衣男子。

    这世上,真有人会不顾自身安危来算计?

    只差分毫,车上三人无一幸免,皆会粉身碎骨。

    那是无法演习的东西,只能搏命。

    况且,最后还是那白衣男子救的陆平晖。

    正因为那看上去更像是一场意外,陆迟才感觉到了一丝浓厚的危机感。

    人为的算计尚且可解,但天意难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