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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殊途同归

    眨眼间,十几天过去,就快过年了。

    按照习俗,舅舅梁见栋组织几家人,晚上去悦庭饭店提前聚一聚。

    包厢内,一派热闹温馨景象。

    饭桌上,陆迟却始终提不起半点精神,所幸何晚表现得好,言谈得体,获得不少长辈的夸赞,由梁见栋带头还给发了红包。

    待散场时,悦庭饭店门口,陆迟找准时机,给两个小家伙冉树苗和梁睿发了压岁钱。

    每人一百,不多不少却最为合理,即便被家长发现也不会没收。

    冉树苗却因此回想起一些往事,偷偷瞄了眼何晚。

    “哥哥,你跟晚姐姐现在是男女朋友了吗?”

    陆迟点头。

    冉树苗微微发怔,大眼睛很快覆上一层水雾。

    “那珊姐姐怎么办......喔,哥哥钱还了吗,不然就要欠珊姐姐一辈子了!”

    小姑娘的思路总是出乎意料,陆迟被噎了下,只能好声好气一顿忽悠。

    之后,为了给年轻人留下单独相处空间,几家人去茶楼打麻将,两个小家伙则结伴去看电影。

    一时间,喧闹街边只剩下陆迟与何晚二人。

    见他有些失神,何晚开口提议,“先去看李奶奶,然后去筱筱那?”

    近日来,两人只要一有闲暇就往李安惠和筱筱那跑。

    陆迟想了下,应了声好。

    不知为何,今天总有些心神不宁。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她十八岁生日。

    ......

    青山,山腰。

    几缕月色散落下来,福利院内冷冷清清。

    二层楼里,一道声音却难掩惊喜。

    “阑珊,怎么这时候来看我这老婆子了?”

    因刚到乌城,宋阑珊浑身说不出的疲倦,仍朝老人抿嘴笑了下。

    “李奶奶,好久没来看你了。”

    自上次相见,已经过去了半年多之久。

    她明天就会出国,因此才特意回乌城看望下老人。

    李安惠自然不知这些,急忙拉着宋阑珊唠些琐事,大多是一问一答。

    “上大学了?多学学音乐也好,学那个能锻炼性子。”

    “你再来早点就好了,刚刚何晚那孩子也来过,你俩都长得标致,真是我这糟老婆子的福气哟......”

    “要出国留学了?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

    似突然想起什么,李安惠从床头找出本泛黄日历,扫了眼后霎时心中了然。

    “难怪,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

    “您怎么知道......”

    话毕,一个不可能的可能浮现于脑海中。

    宋阑珊心口止不住的激动,急忙捧起老人的脸,似想要分辨出什么。

    李安惠见状迟疑了瞬,却拒绝不了那双清澈眸子里的热切。

    最终,还是娓娓道来,即便是迟来的相认。

    半响,一阵沉默笼罩。

    眼前人分明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外婆,宋阑珊眼泪却止不住的簌簌掉落,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外婆,外公,外公他走了......半年多以前就走了......”

    李安惠闻言整个人都僵住,眼神逐渐涣散起来,一时间竟不知该将视线放在何处。

    将女孩儿紧紧搂入怀里,才喃喃自语。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

    乌中,操场。

    空荡荡的,静得只有晚风拂过。

    学校早已放了寒假,更因临近过年,夜已至深,整个校园内也许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最前方的主席台上,一道纤瘦身影随意坐在台边,双腿自然落下,一双纯净眸子里泛着湿润,齐肩短发随风飘拂。

    即便冬日冷冽不断掠过,脸上却始终泪痕未干。

    如果,如果她当初能再坚持一下,能得知真相再早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是这个结局了?

    也许,外公和外婆能再见上一面,将所有的误会解开,皆大欢喜。

    遗憾这个词,她向来不大喜欢。

    不知发呆了多久,宋阑珊突然有点想喝酒,“是不是只要喝醉了,什么烦恼也就没了。”

    下一瞬,仿佛从梦中传来回响。

    “想喝酒可以,但你有故事没?”

    宋阑珊微微发怔,回眸望去,一眼就看到旁边阶梯上的大男孩儿,不知道已站了多久。

    她蓦地破涕为笑,温柔了一地月色。

    ......

    “我还以为,你会躲着我的。”

    “我们是朋友啊,有什么好躲的。”

    “你怎么会在乌中?”

    “这问题该我问你,我啊,闲着没事回母校看看,没想到会找着一个躲起来哭鼻子的。”

    听到这,宋阑珊不禁抿嘴笑了下。

    她扭过头望向陆迟,神色间浮现出小女孩儿才有的无赖。

    “你说过的,请我喝酒。”

    陆迟挺好说话,“那你得给我讲个故事。”

    两人一拍即合。

    天色渐沉,大多人已歇息入睡,陆迟去校外找了半个多小时,回来时提着一袋子啤酒。

    随手开了一罐后,递给女孩儿。

    “你不喝吗?”

    一罐到底,宋阑珊眸子里泛起迷离,脸颊酡红一块。

    没得到回应,她嘴角勾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是......怕我把你吃了吗?”

    两人酒量都不行,但很明显,宋阑珊比他还差,一罐啤酒就能胡言乱语。

    喝酒倒没事,最起码要保证其中一人是清醒的。

    否则都喝醉了,在这吹一晚上的冷风?

    思及此,陆迟摇头,“你只管喝就行。”

    宋阑珊轻轻嗯了声,似准备放纵一次,眨眼已喝完两罐啤酒,甚至还打了个嗝,惹得陆迟一顿笑。

    脑中有些晕眩眩的,她没追究,只记得还要讲个故事。

    讲的是,林恪之和李安惠的故事。

    宋阑珊讲的很慢,从头到尾,仔仔细细。

    伴随时间流逝,不经意间,一个小时过去了。

    待听完后,陆迟自动摘出了几个信息。

    一,那位李奶奶竟是宋阑珊的亲外婆,可何晚却称呼她为奶奶,应有过一些渊源。

    二,直到最后,那位卖饼老人仍带着遗憾逝世。

    思及此,陆迟忽地心中一顿,隐约明白了点陆冬楠的那句话。

    他说,人因执念踏入轮回,也因执念不愿走出轮回。

    对林恪之来讲,误以为妻子逝世使他心中愧疚难安,十几年如一日,而那就是他的执念所在。

    若按陆冬楠的说法,放下执念就能脱离轮回,那将意味着林恪之必须放下对妻子的执念,才能微笑面对生活,以安稳走完一生画下句号。

    可从另一个角度上看,等同于再也没有消除执念以做出改变的机会,更意味着再也见不到李安惠了。

    孰轻孰重,该如何抉择,即便再度浑然不知的踏入轮回之中。

    就像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但陆迟仍不理解,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命运,当真如陆冬楠所说无法改变?哪怕是作为苏醒者?

    他明明就已经改变了何晚的命运,还改变了......

    忽如一盆冷水浇头,这才醒转过来。

    事实上,有关何晚的危机从未消失,纵观身边人......实际上也没能改变任何,甚至连他自己的命运走向,都隐约带着点前世的熟悉轨迹。

    即便身处轮回,但人并不是木偶,总会因不同的选择而分出不同的枝干,不可能做到连细枝末节都一致。

    可就算大道三千,命运终究还是会殊途同归。

    ......

    陆迟纠结许久,这才意识到宋阑珊已经很长时间没说过话了。

    扭头望去,她整个人十分安静,双眸闭合,细长的睫毛无意识轻颤,睡着的模样如一汪静湖波澜不惊。

    嗯,关键她就靠在自己肩上。

    先前想事情太入神,竟丝毫没有察觉到。

    而主席台下,早已散落一地的空啤酒罐子,足足五六个之多。

    冬日的夜晚只会更冷,可女孩儿显然没听进去上次的劝告,依旧穿着长裙,白皙修长的双腿就这样暴露在冷风中。

    陆迟想了下,将自己的黑色呢子大衣脱下丢过去,刚好盖住双腿。

    腿上传来的温暖让宋阑珊身子微颤,双眸缓缓睁开,一脸发怔,下意识低头看了眼。

    喝醉酒的女孩儿很敏感,还以为是嫌自己腿丑,看着碍眼。

    她突然像只炸毛的猫,一把掀开大衣,把长裙往上一扯,露出两条纤细笔直的腿。

    谈不上自吹自擂,她的腿相当漂亮,从小学芭蕾练出的身材怎么可能差。

    “陆迟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娘这腿就是专业模特都比不上!”

    陆迟:“......”

    他默默缩了缩头,一时不敢吭声。

    什么清冷什么温婉全是假的,这才是女孩儿的真面目。

    脾气暴躁,内心火热,只有在无意识中才会展现出来。

    晃神之际,他却突然回想到,两人在娃娃机前的初遇。

    现在想来,不过那第一眼就泛出的怪异错觉,竟准确的毫无偏差。

    “小宋,有点晚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说了什么,宋阑珊脸上泛起一份绯红,却摇头不愿就这样离去。

    大概能猜到她在期望什么,但陆迟不能开口。

    沉默许久,女孩儿耐不住了,“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

    陆迟闻言脸上难掩诧异,随即很老实点头。

    “嗯,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先告诉你啊,我三无人士,没脑没心没人。”

    宋阑珊仿佛没听清,忽地抬起头坚定与他对视,一字一顿。

    “我只想,看你跳一次舞。”

    空气尴尬了一瞬。

    怎么也没料到还有这一茬,陆迟黑了脸,“我不会跳舞。”

    宋阑珊依旧没听清,抿嘴笑,“你跳舞,我唱歌。”

    黑夜中,那双眸子如黑曜石般清澈明净,藏满了渴求之色。

    太令人难以拒绝。

    陆迟在心里叹口气,暗自打量了下四周环境。

    眼下夜深人静的,丢脸也丢不到哪去。

    ......

    天色愈沉,头顶满天繁星。

    主席台上,陆迟站在中间,台下分明只有一位观众,却仍然感觉手足无措。

    见大男孩儿浑身说不出的紧张,宋阑珊没笑话他,反倒先开口。

    嗓音空灵,因歌曲的缘故更带着一份少见的俏皮。

    她唱的是哆啦A梦,日文版。

    许是被歌声里的情绪安抚住,陆迟逐渐镇定下来。

    然后,开始毫无章法的甩动身躯,僵硬又搞笑。

    他想,恐怕今晚的污点怎么洗也洗不白了。

    伴随时间流逝,宋阑珊一边唱歌,一边欣赏他的奇怪动作,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好几次,陆迟想停下来,只觉脸庞如同火烧。

    但还是忍住了。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所幸也是最后一次。

    思及此,陆迟深吸一口气,干脆大张大合的甩动身躯。

    既然都已经丢脸了,不如丢的更彻底点。

    半响,他渐入佳境,甚至还天赋异禀的找到了一份节奏感。

    一支怪异的舞蹈和一曲经典歌曲,就这样在某个时刻找到了契合点。

    直到宋阑珊唱完了许久,大男孩儿却仍未停下扭腰,花枝招展的。

    “好了,你跳得......挺妖娆。”

    陆迟这才停下动作,没声好气,“现在满意了?”

    之后,两人坐在主席台上歇息,伴随晚风轻拂。

    “傻子,我今天真的好开心好开心,谢谢你。”

    “天大地大,生日最大。”

    “陆叔叔已经来乌城接我了,明天就出国,从开川直飞巴黎。”

    “......明天?”

    陆迟顿了下,一份无法言说的疲惫遍及全身。

    “那边学校都联系好了?交流没问题?不考虑过完年再走?”

    三天后便是除夕,而女孩儿明日就会再度踏上孤身一人的旅程。

    “明天早上的飞机票,能送送我吗?”

    陆迟没犹豫,更无法拒绝。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