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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昌云玩兴大起,转眼就变成上天入海小哪吒的无惧模样。

    厉讼早就见识过她的不正经,却没想到能这么随时随地。在单元楼里随时可能来人的楼道里?饶是他年少轻狂也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

    厉讼干咳一声,面皮有些发热,昌云却一不做二不休,凑过来吧唧一口,完了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跟他说:“盖了章,以后你就是昌总的人,懂不——”

    “——嘭!”

    “卧槽!”

    话音未落,身后仅三四级台阶的地方却嘭一声爆出一声关门巨响。

    在如此静谧粉嫩的氛围中,防盗铁门的威慑力堪比晴天霹雳,昌云浑身一抖,差点没吓得灵魂出窍。

    厉讼同样结结实实被吓一跳,完全没有注意楼层的门什么时候打开了。

    然而更令人心尖发麻的,是木制房门闭合的瞬间飘出来的柔软童音:“妈妈我不要出去!外面有叔叔和叔叔在亲亲——”从孩子尖利的声色看,他们让人受惊了。

    如同一颗陨落的星,昌云以肉眼可见的迅速,灼热的坠落在厉讼宽阔温热的怀抱里。

    “操操操操操!”她臊红了脸,咬死嘴唇抱住厉讼的脖子不撒手。

    像怀里忽然拱进了只受惊的兔子,厉讼忍俊不禁,见她慌张失措,自己的心情反而沉静下来。他抱着女孩儿温声安慰:“好了好了,没人出来,别怕。”

    昌云气愤的直抖,跳脚嚷:“被看见了!”

    “没事,被看见的,是我。”

    你背对着呢,我的脸才暴露的清清楚楚,而且,你可是始作俑者,怎么现在好像我才是占便宜的那个?厉讼憋不住,一边温柔的抚摸女人的后脑,一边忍不住轻轻发笑,耳边似乎又飘过孩子震惊的叫喊:“外面有叔叔和叔叔在亲亲!”

    想想还是挺无奈的,也不知道吃亏的到底是谁,他摸摸昌云软软地小刺头,由衷提议:“昌总,咱留长发吧?”

    “还不是吉遥那个小贱人总是嘲笑我发际线太高吗,我回去弄死她!”

    还炸毛了。

    厉讼笑,忍不住说句公道话:“人吉遥给你剪的头发?”

    “不是——不是也怪她!”

    “好好好,都是吉遥的错。”

    昌云顶着张大红脸,心烦意乱:“快走快走吧,等会儿人又出来再被堵住,丢死人了都……”话刚说完就开始行动,昌云抓起厉讼的衣袖往楼上跑,转身瞬间被厉讼看见粉扑扑的脸蛋,跟山里红透的柿子似的。

    心里照顾着她的情绪,厉讼没再打趣她。从昌云跟自己说完吉遥的身份后,他心里所有的膈应都如冬江化冰般消融不见,甚至更加生机勃勃。其实到他这年纪,早就没什么精力谈爱情,他想要的只有温馨的生活,因此对他来说,昌云所表现出的真心纯粹便显得格外珍贵。

    他已经很少见到清澈如高原湖泊的眼睛,毫无杂质,像边疆呼啸的风,和遥遥雪山纯洁的金顶。现在他更加确定,他们想要的东西都一样。

    “开门了。”

    “开。”昌云平静下来,气势天成。她扫一眼对门,再看一眼厉讼的,问:“你怎么不安防盗门?”

    “装门也就图个心安,其实什么也挡不住。”

    “也是,一看你连防盗门都不装,贼来偷到东西都没成就感。”

    厉讼看她一眼,话能这么说吗?

    “你挺想看我这被偷?”

    “没有,我是夸你骨骼清奇。”

    “哦?这是夸人的话?”

    “当然当然。”

    厉讼才懒得理她,反正聊到最后都是自己输,不认输就得一直跟她别扭,这女人可太较劲了。

    门开了,走近一看,果然如她所想。房子纵深不长,看起来也就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不大,收拾的却宽敞。

    老房子里似乎都有时光沉甸的温沉气味,格局开阔,通风保暖,大多冬暖夏凉。昌云眼里流淌出羡慕:“其实我比较喜欢老房子,刚回来的时候想买,但没资源。”

    这话倒是让厉讼意外,很难想象在橡榆湾买房子的人会向往喧嚣的老城生活。

    昌云弯腰:“拖鞋在哪?”

    “不用换。”厉讼往屋里走,回头看她:“我这没那么多讲究。”

    昌云撇撇嘴。

    走的深了,听见电视声,昌云这才想起来他说屋里有人,她好奇的问:“你不是说你弟弟妹妹跟朋友都在吗?”

    厉讼也奇怪:“我去接你的时候都还在家。”

    “嗯?难道他们走——了……”

    昌云忽然闭了嘴。

    厉讼也顿步在屋子中间,从阳台透进的光明晃晃的,扑进来,撞上他,落长影一条。

    人都在。除了所谓的妹妹不见人影,两个弟弟,一个朋友,均在眼前,只不过都歪三倒四,目光涣散的盯着电视上没有感情的新闻联播。

    茶几上满满堆放着的啤酒瓶无声描述着过去一小时里这儿曾发生过的盛况。

    厉讼脸色不善。

    昌云挨个扫眼过去,目光经过赵冬青时像被黏住了一样,不能晃动。酸软的不适仿佛异军突起,已过多年的岁月如寒冬时的冷风由远处奔袭而来。

    许是察觉到进了人,三人蠢钝的各自抬头,赵冬青就在昌云正前方,几乎是瞬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昌云下意识抿住嘴唇,周身柔软的气场亦开始慢慢凝结。

    赵冬青,忽然,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原本混沌的双眼也圆圆睁开,他看到昌云,是活生生的,而自己也不在梦境,他伸出手,呆呆傻傻的喊:“昌云……”

    赵冬青发出的声音,悲伤压抑到令人心惊。厉讼竟觉于心不忍,默然侧过脸去。

    昌云深吸口气,慢慢走过去,桌上的酒瓶堆放的毫无章法,地上滚落的也躺的横七竖八。她俯身捡起最近的一只,静静道:“会喝酒了?”

    赵冬青手足无措,像被抓到犯错的孩子一样眼神闪烁:“我,也就偶尔,偶尔喝一点……”

    “挺好,男孩子还是得有点酒量。”

    赵冬青深深的看着她,极致温柔眷念,他胯下肩膀,低声细语:“我一直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说昨晚你去我家了,怎么不叫醒我?”

    “吉遥说你刚开完会,我看你睡在沙发上,好像很累,就没有打扰你……你,还好吗?”

    昌云笑:“我很好,倒是你,听你女朋友说,你们要结婚了?”

    “嗯……她很喜欢你,收集了你所有的作品。”赵冬青看着她,清秀的脸上盛满温柔的惆怅:“昌云,你变了很多。”

    昌云打趣:“你在说我的发型吗?”

    “嗯,还有你整个人,比以前开朗多了。”赵冬温和的笑笑,似乎很为她的改变感到开心,顿了会儿,他问她:“现在遇见合适的人了吗?”

    “最近有遇到一个,觉得还不错,准备深入了解了解。”说完,昌云侧过身,朝厉讼挑眉微笑,生怕暗示的还不明显。

    厉讼拿她毫无办法,但她分明的态度却让他受用,心里暖和的像生了堆火,热热闹闹的。是她叽叽喳喳,也是她无理取闹,是她沉静阴沉,也是她笑靥如花。

    厉讼轻咳一声,手指了指身后的门,示意自己先进去。

    昌云不愿意,无声叫他等会儿,扭身说:“那你接着看电视,我进去跟厉讼说点事。”

    赵冬青点点头,等她真的转身,又往前追,结果绊到茶几差点摔倒。靠近桌子边缘的瓶子乒乒乓乓的砸下来,把昌云吓了一跳。

    “昌云——”赵冬青扶着桌子,堪堪站立,眼里的着急清晰可见:“你,晚上能留下吗,我们一起吃顿饭。”

    昌云立住不动,眼睛紧紧的盯着男人的膝盖,她看见他磕在茶几上了,膝盖偏下地位置,重重的撞上了。他不疼吗?昌云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扎了一刀似的,扑哧扑哧冒着血。

    屋里的气氛因这突然的变故变的有些奇怪。

    赵冬青浑然不觉自己的伤,哪怕已经疼的站不直身体,仍要急着邀请她:“以后我可能再不会回来了,明天一早就离开,如果可以……大家一起吃个饭,厉讼,钱瑭,都在,行吗?”

    昌云抿唇不语。她紧盯着赵冬青地腿,浑身的神经都感到紧绷。

    正像她说的,他是个好人,可她配不上。他每一次出现都会让她更加坚定这个念头,令她产生无以复加的羞愧与烦燥。

    厉讼敏锐的察觉到昌云情绪里细小的改变,他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然后面向赵冬青,说:“我和她说点事,失陪。”

    昌云闷声不语,她低下头,看到牵着自己的厉讼的手,它看起来粗糙黝黑,可掌心却那么柔软和温暖。

    进屋了,光线暗下去。厉讼的房间窗帘拉着,薄薄的微光把窗帘照的发亮,深青色的光圈柔和的贴扶着微微飘动的布料边缘。

    厉讼房里有股温吞的香气,想被关进房间的一团云雾,不击人,却从头到脚接纳来人的所有。

    门关上的一瞬间,昌云大步上前抱住厉讼。

    周身混沌一片,她闭着眼睛,感受到厉讼无声的包容。

    “怎么了?”他轻轻拍拍她后脑,语气温柔的像在哄伤心的孩子。

    昌云低声说:“厉讼,我从没想过能遇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懂我真假,知我悲喜,没有乍见之欢,却能久处不厌。

    厉讼轻笑着逗她:“那我有一点撼动了吉遥的位置吗?”

    昌云抬起头,像立马恢复了精神。她挑挑眉,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你觉得呢?”

    目的达成,也不去想结果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厉讼走去窗边拉窗帘:“你说要把那些没来及说的事情全说干净,现在再想听,还来得及吗?”

    昌云往前走,随后靠在衣柜上。

    窗帘唰一下两散而开,铺天盖地的光涌进来。

    “你想听我和吉遥的故事?”她勾起唇角,目光仿佛看透一切。

    厉讼毫不掩饰,点点头。

    昌云:“那可是个漫长的故事。”

    厉讼轻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