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极光
“A国近日发射了‘鹦鹉号’气象卫星，该卫星搭载了最尖端的光谱分析设备，对探测全球温室气体分布将起到史无前例的重要作用。下面播放本台另外一则新闻......”
安东尼兴奋地坐在电视机前嗑着瓜子，大声地炫耀着卫星升空的喜讯。
山本老贼在楼梯上做着俯卧撑，这个年近耄耋的老家伙竟然能连续做十个俯卧撑，着实难得。达巴拉干则在房间里专注地写着文字，像是在准备即将到来的宣讲。
“奇怪，肚子怎么又痛了起来？”安东尼自然自语道。
不待安东尼起身，山本已经抢先一步推开了卫生间的木门。
“哦，不！请让我先来好吗？”安东尼拉住了门把手，想先一步进去。
不知山本是否真的听不懂安东尼的话，犹豫了一下后便继续推门。
“我无法忍受了！”安东尼很不客气地吼道。
就在山本斜眼瞪着安东尼的刹那，大门被“嘭”的一脚踢开。
“都他妈的给我趴地上别动！”芦秋拿着微型手枪冲进了屋子里。身后跟着的是拿着短管土枪的张晓超和冯双喜。
安东尼吓得一哆嗦，看了看凶神恶煞般的芦秋，懊恼地说了一句“怎么又是你？”
“‘他妈的’用英文咋说？”芦秋问冯双喜。
“Holyshit”。冯双喜用他那浑厚的嗓音答道。
安东尼率先抱头蹲在了地上，山本老贼则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旁若无人般地继续往卫生间里走。张晓超探出右手，拽住山本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土枪的枪管顶在了山本的胸口，张晓超朝着山本的膝盖狠狠地踢了一脚，疼得山本咧嘴抱住了腿。
达巴拉干闻声推开门，被迎面而来的冯双喜一把抓住。
“他就是达巴拉干，你现在可以当面说出你的疑惑了。”芦秋向冯双喜说道。
冯双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他的容貌着实很像达鲁国人，可铺在茶几上那叠隽秀的汉字文稿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众人，达巴拉干是个地地道道的Z国人。
冯双喜拿起稿纸读了两行，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质问道：“你就是达巴拉干？”
达巴拉干转睛看了看安东尼，安东尼扭过头不去碰触他求助的目光。达巴拉干点了点头。
“人真的能超脱吗？”青色的血管在冯双喜黝黑的皮肤下暴起，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你别激动，你听我说，只要你相信‘超脱’是存在的，它就真的会有，我们要相信......”
“嘭！”的一声巨响，达巴拉干鬼哭狼嚎般地跪在了地上，膝盖的上下满是沙子贯入的伤口，两条大腿瞬间像烧红的铁板一样可怖。
“既然你喜欢扮演瘸子，那就当个真瘸子吧！”
冯双喜的肩头在颤抖。他表情肃穆，两行热泪无声地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每个年轻人的内心里都住着一个信仰，不管它是正义或者邪恶、高尚或者卑俗，它总能支撑着年轻人不断地生活下去、奋斗下去。然而，如果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他心中的信仰是错误的，甚至是不存在的，那么这个年轻人会是怎样的感受呢？再或者，这个年轻人的心里早已察觉这个信仰存在着真伪，却总有人无情地去揭穿它，把它拿到阳光下曝晒，那么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年轻人充满朝气的内心会迅速地干枯瓦解，也就很难保持着直面生活的勇气了。
冯双喜就是这样的年轻人。他和苏芮本该有着幸福的人生，可偏偏却选择了一个不存在的信仰。而今天，这个给予他信仰的人竟当着他的面将其捏得粉碎。
芦秋本不想造成过度人员伤亡，可伤心欲绝的冯双喜已经爆发。
屋子里传来一阵恶臭——山本老贼仰在地上，身下淌出一堆秽物。
安东尼完全想不到这群少年如此冲动，准备好的雄辩之词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他蹲在地上，腹部的刺痛感愈演愈烈，他终于控制不住体内的压力，像山本那般一泻千里了。
“Holyshit！”芦秋用英文骂了一句。“你们A国的语言真有趣，‘他妈的’竟然跟‘拉稀’一个意思！我现在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你撒谎，就干你，听懂了吗？”
安东尼垂丧着脸，昔日趾高气昂的总裁形象早已荡然无存，只是一味地点头。
“第一个问题，兴龙湾粒子对撞系统的控制代码是谁写的？”芦秋按下了随身听的录音键，捂着鼻子问道。
“叶香文小姐，他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她的计算机水平非常厉害！”安东尼忙不迭地答道。
芦秋举起巴掌“啪”地抽了安东尼一记耳光。
“再想想，是谁写的？”
“真的是叶小姐写的，我可以作证！”安东尼抹着鼻涕说道，地面上已经满是他排出的恶臭。
“你这脑子怎么当上的总裁呢？我都告诉你了再想想！”芦秋捏着鼻子吼到。
“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安东尼近乎哀嚎。
“超哥，给他拍照！”
张晓超喜滋滋地从背包里拿出他刚买的“拍就得”牌照相机，捏着鼻子说道：
“阿秋你是真损啊，这照片要传出去，A国总统不得拎着板砖来找你啊？”
说着，张晓超闭着气，“痛苦地”按下了快门。
“你们这群混蛋！”躺在地上的山本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张晓超见状用枪托猛砸了几下山本的头部。山本的眼睛里冒出一股吃人般的凶光，看得芦秋等人浑身一懔。
芦秋连忙从卫生间拿出一个拖把，用力地塞进了山本的嘴里。山本就像一只发疯的野狗般在地上蠕动着。芦秋掏出“麻醉钢笔”，忙拔下笔帽对准山本按下了按钮，大量的电流涌入山本老贼的身体，整个人一下子就停止了翻腾。
“我给你提个醒，写程序的人姓孙，你说他叫啥呢？”
“孙劼？”
“答对了！早这么机灵就不至于挨巴掌了嘛。”芦秋坏笑着说道。
芦秋按停了录音键，又问道：“你们怎么证明代码是孙劼写的？”
“叶香文，不！代码就是文字，我说是谁写的就是谁写的，就是孙劼，没错！”
芦秋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安东尼指认孙劼的话也录进了磁带。
“第二个问题，控制后山针叶林里面那堆尖针的控制室在哪？”
“只要你们不把照片传出去，我就说！”
“少他妈废话，有屁快放！”芦秋不耐烦地说道。
“就在那片树林附近，是个酒厂，老板姓韩！”
“什么！”芦秋瞬时间想到，这群人能如此大摇大摆地动用辽北市的资源搞阴谋工程，除了金万标、金万才两人，恐怕就只有当时活着的韩六根了。炕头烧酒厂的选址距离后山之近、地理位置之偏僻，完全是背地里搞大动作的绝佳场所，怪不得韩六根当时那么强硬地收购这个酒厂呢。而从昨晚金万才的表现来看，韩六根在这件事上瞒住了金万才两兄弟。
安东尼继续说道：“给酒厂供应的电力，很大一部分都被送到了树林里面的‘电子发射器’，你们辽北的一部分原油，也是通过那个酒厂包装后发至九岛国的。不过你们是没办法轻易操控控制室里面的电脑设备的，因为需要理查德先生的指纹和虹膜识别双重密码。”
“理查德是谁？”
“就是那天在会议室里扣动步枪扳机的男人，他是泰勒先生派来监督我们的主管之一。”
“剩下的三个人是谁？”
安东尼详细地解释着其余三个人的职责，芦秋没有耐心听那一串串冗长的名字，继续问道：
“只要开启控制室里面的操作主机，Q分子就会发射，对吗？”
“是这样。不过一旦你们有人突击这个控制室，我们里面的人就会摧毁计算机设备。你们是抓不到计算机里面的证据的。”
“还敢狂！”芦秋用力地踩着安东尼的肚子，一串秽物“咕唧”一声溢了出来，张小超端起相机来了个三连拍。
“酒厂里是什么人？”芦秋继续问。
安东尼的样子痛苦极了：“除了正常的工人，就是我们花钱雇来的安保人员，大部分是韩老板的手下。”
芦秋无暇多想，再一次按停了录音键。
“来看看这个。”冯双喜说道。
芦秋接过冯双喜递过来的稿纸，上面清晰地记录着达巴拉干下次集会的时间地点、以及要演说的内容，均是一派胡言之词。
芦秋看了看倚在墙上不住呻吟的达巴拉干。
“你已经把这次会议的通知发出去了？”
达巴拉干艰难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目的是借这次极光事件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对吗？”
此时的达巴拉干已经无力点头，抱着膝盖不住发抖。
“理查德在哪？”
“我不清楚，可能在酒厂里，也可能在其它地方。不过等到拢华派的人飞进辽北市上空时，理查德一定坐在发射计算机旁。”
芦秋把笔筒里残存的麻醉剂注入到了达巴拉干的身体，拿出准备好的绳子把三人分别捆住。最后把安东尼和拖把套在一起，三个人费尽力气将安东尼抬下了楼。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小伟的电话：“伟哥啊，我送你两头猪做礼物，权当赔之前的不是。地点我用短信发给你。记得戴口罩！”
“阿秋，这家伙身上这么臭，咋上车啊？”张晓超端着土枪问。
“那还不好说，看到大门口那个臭水沟没？扔进去洗洗！”
“哈哈，你是真损啊！对了，等这学期结束，我想去部队锻炼两年。”张晓超一本正经地说。
芦秋望着张晓超炯炯有神的双眼，他感到身边的朋友都在无声地发生着变化。
就这样，芦秋三人把浑身湿漉漉的安东尼塞进后备箱。芦秋回头看了看这栋美轮美奂的别墅，心里笑道：如若自己从前不知道这些事，他真想搬到这气派的房子里住上一辈子呀！
无暇多想，他钻进从金万才那里抢来的汽车，汇入了熙攘的车流。
走进放映厅时，老板叼在嘴里的鸡腿儿差点儿掉了出来：
“我滴个乖乖，怪不得你说用不上‘狼牙棒’，整了半天是俩男的啊！还中外杂交，你们真是让我开了眼啊！”
芦秋笑了笑，把安东尼和金万才捆在了一起。
他搜出安东尼的手机，找到了理查德的号码。
回到宿舍，芦秋翻出了谏山文太送的那张明信片，他现在需要文太帮个“小忙”。
叶香文和芦秋走进了辽北市规模最大的商场，他们想找一件和达鲁国传统服饰相似的服装。服务员热情地迎了上来。再三挑选后，他选定了一套米白色、袖口深蓝、绣着金边的长袍。再配上一顶高高的帽子，活像古代受封的藩王。
理查德已经接到九岛国一个代号为“小鸟”的男人电话通知：一个被称为“辽北大侠”的人会在芒种节的当晚潜入到“炕头烧酒厂”，破坏仇人韩六根遗留的资产，需要理查德务必保护好控制室。
芦秋相信，理查德那晚一定会出现在酒厂里。就算是为了排除疑虑，他也会去“看一眼”。因为这就是人类之间彼此建立“信任”的过程。等到理查德带人去围堵“辽北大侠”的时候，他就可以实施总攻的计划了。
在此之前，芦秋还要进行一场演讲，听众自然是来自全国各地渴望“超脱”的朗真教教徒。
这是芒种节的夜晚，距离拢华派正式访华的日期还有十二天。依旧在第一高楼的第八层，依旧是聚集着人数众多的、戴着面罩的教众。跟去年秋天不同的是，芦秋没有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而是作为朗真教的“大教主”，坐在了烛火围绕的中央。
万物入梦的时候，总会有几个清醒的人在忙碌。
芦秋没有戴面罩，因为夜晚就是最好的面具。望着站在面前的上百名教徒，芦秋镇静地坐在轮椅里。他的左手边垂立着冯双喜，右侧是叶香文。他本想让苏芮来见证这荒唐的一刻。可冯双喜说，苏芮已经无法再承受这种打击。
“我是你们的教主，达巴拉干，裂隙的超脱者，通晓古今和未来的人！”
说出这几句话时，芦秋完全没有了紧张的感觉。他感到周遭很安静，他仿佛就是宇宙的中心，众人均要接受他的指引才能走向光明。他此刻突然体会到——站在权力的制高点，紧张、害怕、拘束便会荡然无存。
背诵了一段达巴拉干手稿上的文字后，他笃定地说道：“极光会在今晚降临，就在我们的头上，就在凌晨一点十一分。”
一点十一分是芦秋的生辰，这是他信口胡诌的。
“我们经历了无数的磨难，终于等来了这千载难逢的时刻。在本地后山一个叫‘炕头烧’的酒厂上空，会绽开一个巨大的裂隙。可是，一群污浊的人竟然霸占了那里，使我们无法走进超脱的起点。他们就是罪孽、是不可原谅的鬼魂。我要带领你们去向那里，驱逐这群阻挡我们超脱之路的罪人！”
这时，教徒中一个年迈的妇人举起了手。
“大教主，奴家是从外地赶过来的，我想问问呀，之前收到的消息不是说端午节才会出现极光吗？怎么突然改到今晚啦？”
芦秋一听，这妇人的声音不正是那天在蓝泉旁偶遇的老太婆吗？看样子小伟上次并没有抓住她。
芦秋咳嗽了两声，沉着嗓子说道：“你有所不知，正是白酒厂里躲着的那群罪孽破坏了天象，使得极光出现的时间提前了。侯尊者，为众教徒撒播福瑞！”
叶香文挽起衣袖，露出洁白的手臂，伸进了身边早已准备好的编织袋里。一张张钞票像雪花般飞舞在布满灰尘的楼厅，众教徒先是保持了一阵安静，然后便有人陆续蹲下捡起了钞票。
“灵魂在超脱的路上需要点盘缠，都带上点吧。”芦秋继续说着。
他把存折里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他相信，钞票加上蛊惑人心的言语，会是让眼前这群人为他出力的最佳手段。
什么是“为了信仰”？见过了达巴拉干和金万才的所作所为后，芦秋发现每个人心目中都存在一个共同的信仰，那就是“金钱”。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了。他们穿过了寂静的街道，闻到了甜甜的、凉凉的春天的气息，他们的队伍中有老者，有壮年，也有孩童。他们朝着针叶林的方向进发着，就像千百年前辽国的军队向北冲向金军的阵营。
叶香文驾车载着冯双喜，他迅速地脱下宽大的外衣，里面就露出了印有“辽北大侠”四个字的披风。这身衣服十分滑稽，却也十分有效，因为当冯双喜跳下汽车站在炕头烧大门前扣响土枪时，从炕头烧酒厂里冲出了理查德在内的十几个人。
隐没于黑暗中的芦秋缓缓地摇着轮椅出现了，在他身后，是数百名“虔诚”的朗真教徒。或许理查德做梦也不会想到，“辽北大侠”并不是仅仅是一个人。
上百名朗真教徒冲进了“炕头烧白酒厂”。火光和打砸声不绝于耳。芦秋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等待着，就像观摩一场古老的战争。
不一会儿，几个身材魁梧的教徒便把理查德和另外一个负责人推到了芦秋面前。两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可嘴里仍不停地吐着脏话。
“可以帮我把发射器打开吗？”芦秋问道。
理查德又是一连串的脏话，冯双喜铁锤般的拳头已经砸向了理查德的鼻梁。
“把他给我拖到控制室去，冯大侠负责指挥外面的教徒！”
芦秋一声令下，往日里“笔挺英俊”的理查德像丧家犬般被拖了进去。理查德的嘴里仍不停地喊着：“你们这群野蛮人！泰勒先生一定会让你们下地狱......”
控制室的面积不大，里面只有一台纯白色的计算机。
两个壮硕的教徒按住理查德的头。粗暴地翻开了他的眼皮，计算机“嘀”的一声开机了。叶香文忙脱下外衣，露出里面洁白的长裙，坐在椅子上敲击着键盘。她的手指依旧那么灵活，使芦秋想起了她弹琴时的样子。
“把这只西洋狗拖出去吧，冯大侠在外面有话对你们说。”
叶香文在紧张的忙碌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搞定了，Q分子的发射程序已经启动。预计十二分钟后，带电胶体会脱离发射器！”
芦秋开心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Q分子真的会从我们的头顶飞过来吗？”
“我认为是的！”叶香文笑着答道。
“走，我带你去看极光！”
走进制酒厂烟囱里的电梯，他兴奋地按下了通往顶层的按钮。
烟囱很高，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辽北市的地面。第一高楼已经建的比烟囱还高了，这个水泥巨兽孤零零地立在辽北市稀疏的大地上，使人甚至能够伸手就触摸到它的孤独。远远地，马路上零星的灯火还在亮着，空气中弥漫着冯双喜在劝说众教徒“回家”的声音。他说话的声音很响，仿佛在唤醒沉睡的土地。
芦秋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炕头烧”，拧开了瓶盖。
叶香文靠在烟囱顶的围栏上，柔声问道：
“你怕高吗？”
芦秋喝了一口美酒，喜滋滋地说道：“要是在白天一定会怕。可现在是晚上啊。”
“你从哪里弄来的酒？”
“刚才在酒厂里拿的。你知道吗？这酒平日里卖的很贵哩！”
“还是少喝点酒吧，对身体不好。对了，你们这儿的电影院在哪？听说最近上映了一部口碑不错的电影，叫《泰坦尼克号》。”
“电影院没意思，放映厅才好呢。咱们看完了极光，我就带你去！”芦秋满脸坏笑地说。
“你看！”
说着，叶香文把手指向天空。
云层之上旋转着飞下来一片亮黄色的尘埃，如疆场上穿着黄色战袍的千军万马，也似林间缭绕萦回的萤火虫。远处的针叶林里笔直飞射出矩阵状的的光斑。两阵星芒在暗黑色的云朵旁相遇，随即便消失了。紧接着，芦秋的手机便发出了一阵“丝丝”的声响，城市里零星的路灯也开始不住地闪烁，转瞬便彻底熄灭了。
黑色的天幕上突然劈出一道绿色的亮纹。这亮纹慢慢裂开，像透明的彩带一样飘荡在天际。不一会儿，这条彩带延展开来，舒展成半天红霞，就像浮在水面上的孔雀羽毛，也像坠进水里的红色墨滴。天空是一个巨大的银幕，极光就在这张银幕上恣意地舒展着天地间最为弘丽的身姿。
芦秋偷偷看了看叶香文的侧脸。她的脸上也绽放着一朵幸福的红晕。
【全篇完】
安东尼兴奋地坐在电视机前嗑着瓜子，大声地炫耀着卫星升空的喜讯。
山本老贼在楼梯上做着俯卧撑，这个年近耄耋的老家伙竟然能连续做十个俯卧撑，着实难得。达巴拉干则在房间里专注地写着文字，像是在准备即将到来的宣讲。
“奇怪，肚子怎么又痛了起来？”安东尼自然自语道。
不待安东尼起身，山本已经抢先一步推开了卫生间的木门。
“哦，不！请让我先来好吗？”安东尼拉住了门把手，想先一步进去。
不知山本是否真的听不懂安东尼的话，犹豫了一下后便继续推门。
“我无法忍受了！”安东尼很不客气地吼道。
就在山本斜眼瞪着安东尼的刹那，大门被“嘭”的一脚踢开。
“都他妈的给我趴地上别动！”芦秋拿着微型手枪冲进了屋子里。身后跟着的是拿着短管土枪的张晓超和冯双喜。
安东尼吓得一哆嗦，看了看凶神恶煞般的芦秋，懊恼地说了一句“怎么又是你？”
“‘他妈的’用英文咋说？”芦秋问冯双喜。
“Holyshit”。冯双喜用他那浑厚的嗓音答道。
安东尼率先抱头蹲在了地上，山本老贼则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旁若无人般地继续往卫生间里走。张晓超探出右手，拽住山本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土枪的枪管顶在了山本的胸口，张晓超朝着山本的膝盖狠狠地踢了一脚，疼得山本咧嘴抱住了腿。
达巴拉干闻声推开门，被迎面而来的冯双喜一把抓住。
“他就是达巴拉干，你现在可以当面说出你的疑惑了。”芦秋向冯双喜说道。
冯双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他的容貌着实很像达鲁国人，可铺在茶几上那叠隽秀的汉字文稿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众人，达巴拉干是个地地道道的Z国人。
冯双喜拿起稿纸读了两行，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质问道：“你就是达巴拉干？”
达巴拉干转睛看了看安东尼，安东尼扭过头不去碰触他求助的目光。达巴拉干点了点头。
“人真的能超脱吗？”青色的血管在冯双喜黝黑的皮肤下暴起，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你别激动，你听我说，只要你相信‘超脱’是存在的，它就真的会有，我们要相信......”
“嘭！”的一声巨响，达巴拉干鬼哭狼嚎般地跪在了地上，膝盖的上下满是沙子贯入的伤口，两条大腿瞬间像烧红的铁板一样可怖。
“既然你喜欢扮演瘸子，那就当个真瘸子吧！”
冯双喜的肩头在颤抖。他表情肃穆，两行热泪无声地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每个年轻人的内心里都住着一个信仰，不管它是正义或者邪恶、高尚或者卑俗，它总能支撑着年轻人不断地生活下去、奋斗下去。然而，如果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他心中的信仰是错误的，甚至是不存在的，那么这个年轻人会是怎样的感受呢？再或者，这个年轻人的心里早已察觉这个信仰存在着真伪，却总有人无情地去揭穿它，把它拿到阳光下曝晒，那么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年轻人充满朝气的内心会迅速地干枯瓦解，也就很难保持着直面生活的勇气了。
冯双喜就是这样的年轻人。他和苏芮本该有着幸福的人生，可偏偏却选择了一个不存在的信仰。而今天，这个给予他信仰的人竟当着他的面将其捏得粉碎。
芦秋本不想造成过度人员伤亡，可伤心欲绝的冯双喜已经爆发。
屋子里传来一阵恶臭——山本老贼仰在地上，身下淌出一堆秽物。
安东尼完全想不到这群少年如此冲动，准备好的雄辩之词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他蹲在地上，腹部的刺痛感愈演愈烈，他终于控制不住体内的压力，像山本那般一泻千里了。
“Holyshit！”芦秋用英文骂了一句。“你们A国的语言真有趣，‘他妈的’竟然跟‘拉稀’一个意思！我现在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你撒谎，就干你，听懂了吗？”
安东尼垂丧着脸，昔日趾高气昂的总裁形象早已荡然无存，只是一味地点头。
“第一个问题，兴龙湾粒子对撞系统的控制代码是谁写的？”芦秋按下了随身听的录音键，捂着鼻子问道。
“叶香文小姐，他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她的计算机水平非常厉害！”安东尼忙不迭地答道。
芦秋举起巴掌“啪”地抽了安东尼一记耳光。
“再想想，是谁写的？”
“真的是叶小姐写的，我可以作证！”安东尼抹着鼻涕说道，地面上已经满是他排出的恶臭。
“你这脑子怎么当上的总裁呢？我都告诉你了再想想！”芦秋捏着鼻子吼到。
“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安东尼近乎哀嚎。
“超哥，给他拍照！”
张晓超喜滋滋地从背包里拿出他刚买的“拍就得”牌照相机，捏着鼻子说道：
“阿秋你是真损啊，这照片要传出去，A国总统不得拎着板砖来找你啊？”
说着，张晓超闭着气，“痛苦地”按下了快门。
“你们这群混蛋！”躺在地上的山本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张晓超见状用枪托猛砸了几下山本的头部。山本的眼睛里冒出一股吃人般的凶光，看得芦秋等人浑身一懔。
芦秋连忙从卫生间拿出一个拖把，用力地塞进了山本的嘴里。山本就像一只发疯的野狗般在地上蠕动着。芦秋掏出“麻醉钢笔”，忙拔下笔帽对准山本按下了按钮，大量的电流涌入山本老贼的身体，整个人一下子就停止了翻腾。
“我给你提个醒，写程序的人姓孙，你说他叫啥呢？”
“孙劼？”
“答对了！早这么机灵就不至于挨巴掌了嘛。”芦秋坏笑着说道。
芦秋按停了录音键，又问道：“你们怎么证明代码是孙劼写的？”
“叶香文，不！代码就是文字，我说是谁写的就是谁写的，就是孙劼，没错！”
芦秋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安东尼指认孙劼的话也录进了磁带。
“第二个问题，控制后山针叶林里面那堆尖针的控制室在哪？”
“只要你们不把照片传出去，我就说！”
“少他妈废话，有屁快放！”芦秋不耐烦地说道。
“就在那片树林附近，是个酒厂，老板姓韩！”
“什么！”芦秋瞬时间想到，这群人能如此大摇大摆地动用辽北市的资源搞阴谋工程，除了金万标、金万才两人，恐怕就只有当时活着的韩六根了。炕头烧酒厂的选址距离后山之近、地理位置之偏僻，完全是背地里搞大动作的绝佳场所，怪不得韩六根当时那么强硬地收购这个酒厂呢。而从昨晚金万才的表现来看，韩六根在这件事上瞒住了金万才两兄弟。
安东尼继续说道：“给酒厂供应的电力，很大一部分都被送到了树林里面的‘电子发射器’，你们辽北的一部分原油，也是通过那个酒厂包装后发至九岛国的。不过你们是没办法轻易操控控制室里面的电脑设备的，因为需要理查德先生的指纹和虹膜识别双重密码。”
“理查德是谁？”
“就是那天在会议室里扣动步枪扳机的男人，他是泰勒先生派来监督我们的主管之一。”
“剩下的三个人是谁？”
安东尼详细地解释着其余三个人的职责，芦秋没有耐心听那一串串冗长的名字，继续问道：
“只要开启控制室里面的操作主机，Q分子就会发射，对吗？”
“是这样。不过一旦你们有人突击这个控制室，我们里面的人就会摧毁计算机设备。你们是抓不到计算机里面的证据的。”
“还敢狂！”芦秋用力地踩着安东尼的肚子，一串秽物“咕唧”一声溢了出来，张小超端起相机来了个三连拍。
“酒厂里是什么人？”芦秋继续问。
安东尼的样子痛苦极了：“除了正常的工人，就是我们花钱雇来的安保人员，大部分是韩老板的手下。”
芦秋无暇多想，再一次按停了录音键。
“来看看这个。”冯双喜说道。
芦秋接过冯双喜递过来的稿纸，上面清晰地记录着达巴拉干下次集会的时间地点、以及要演说的内容，均是一派胡言之词。
芦秋看了看倚在墙上不住呻吟的达巴拉干。
“你已经把这次会议的通知发出去了？”
达巴拉干艰难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目的是借这次极光事件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对吗？”
此时的达巴拉干已经无力点头，抱着膝盖不住发抖。
“理查德在哪？”
“我不清楚，可能在酒厂里，也可能在其它地方。不过等到拢华派的人飞进辽北市上空时，理查德一定坐在发射计算机旁。”
芦秋把笔筒里残存的麻醉剂注入到了达巴拉干的身体，拿出准备好的绳子把三人分别捆住。最后把安东尼和拖把套在一起，三个人费尽力气将安东尼抬下了楼。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小伟的电话：“伟哥啊，我送你两头猪做礼物，权当赔之前的不是。地点我用短信发给你。记得戴口罩！”
“阿秋，这家伙身上这么臭，咋上车啊？”张晓超端着土枪问。
“那还不好说，看到大门口那个臭水沟没？扔进去洗洗！”
“哈哈，你是真损啊！对了，等这学期结束，我想去部队锻炼两年。”张晓超一本正经地说。
芦秋望着张晓超炯炯有神的双眼，他感到身边的朋友都在无声地发生着变化。
就这样，芦秋三人把浑身湿漉漉的安东尼塞进后备箱。芦秋回头看了看这栋美轮美奂的别墅，心里笑道：如若自己从前不知道这些事，他真想搬到这气派的房子里住上一辈子呀！
无暇多想，他钻进从金万才那里抢来的汽车，汇入了熙攘的车流。
走进放映厅时，老板叼在嘴里的鸡腿儿差点儿掉了出来：
“我滴个乖乖，怪不得你说用不上‘狼牙棒’，整了半天是俩男的啊！还中外杂交，你们真是让我开了眼啊！”
芦秋笑了笑，把安东尼和金万才捆在了一起。
他搜出安东尼的手机，找到了理查德的号码。
回到宿舍，芦秋翻出了谏山文太送的那张明信片，他现在需要文太帮个“小忙”。
叶香文和芦秋走进了辽北市规模最大的商场，他们想找一件和达鲁国传统服饰相似的服装。服务员热情地迎了上来。再三挑选后，他选定了一套米白色、袖口深蓝、绣着金边的长袍。再配上一顶高高的帽子，活像古代受封的藩王。
理查德已经接到九岛国一个代号为“小鸟”的男人电话通知：一个被称为“辽北大侠”的人会在芒种节的当晚潜入到“炕头烧酒厂”，破坏仇人韩六根遗留的资产，需要理查德务必保护好控制室。
芦秋相信，理查德那晚一定会出现在酒厂里。就算是为了排除疑虑，他也会去“看一眼”。因为这就是人类之间彼此建立“信任”的过程。等到理查德带人去围堵“辽北大侠”的时候，他就可以实施总攻的计划了。
在此之前，芦秋还要进行一场演讲，听众自然是来自全国各地渴望“超脱”的朗真教教徒。
这是芒种节的夜晚，距离拢华派正式访华的日期还有十二天。依旧在第一高楼的第八层，依旧是聚集着人数众多的、戴着面罩的教众。跟去年秋天不同的是，芦秋没有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而是作为朗真教的“大教主”，坐在了烛火围绕的中央。
万物入梦的时候，总会有几个清醒的人在忙碌。
芦秋没有戴面罩，因为夜晚就是最好的面具。望着站在面前的上百名教徒，芦秋镇静地坐在轮椅里。他的左手边垂立着冯双喜，右侧是叶香文。他本想让苏芮来见证这荒唐的一刻。可冯双喜说，苏芮已经无法再承受这种打击。
“我是你们的教主，达巴拉干，裂隙的超脱者，通晓古今和未来的人！”
说出这几句话时，芦秋完全没有了紧张的感觉。他感到周遭很安静，他仿佛就是宇宙的中心，众人均要接受他的指引才能走向光明。他此刻突然体会到——站在权力的制高点，紧张、害怕、拘束便会荡然无存。
背诵了一段达巴拉干手稿上的文字后，他笃定地说道：“极光会在今晚降临，就在我们的头上，就在凌晨一点十一分。”
一点十一分是芦秋的生辰，这是他信口胡诌的。
“我们经历了无数的磨难，终于等来了这千载难逢的时刻。在本地后山一个叫‘炕头烧’的酒厂上空，会绽开一个巨大的裂隙。可是，一群污浊的人竟然霸占了那里，使我们无法走进超脱的起点。他们就是罪孽、是不可原谅的鬼魂。我要带领你们去向那里，驱逐这群阻挡我们超脱之路的罪人！”
这时，教徒中一个年迈的妇人举起了手。
“大教主，奴家是从外地赶过来的，我想问问呀，之前收到的消息不是说端午节才会出现极光吗？怎么突然改到今晚啦？”
芦秋一听，这妇人的声音不正是那天在蓝泉旁偶遇的老太婆吗？看样子小伟上次并没有抓住她。
芦秋咳嗽了两声，沉着嗓子说道：“你有所不知，正是白酒厂里躲着的那群罪孽破坏了天象，使得极光出现的时间提前了。侯尊者，为众教徒撒播福瑞！”
叶香文挽起衣袖，露出洁白的手臂，伸进了身边早已准备好的编织袋里。一张张钞票像雪花般飞舞在布满灰尘的楼厅，众教徒先是保持了一阵安静，然后便有人陆续蹲下捡起了钞票。
“灵魂在超脱的路上需要点盘缠，都带上点吧。”芦秋继续说着。
他把存折里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他相信，钞票加上蛊惑人心的言语，会是让眼前这群人为他出力的最佳手段。
什么是“为了信仰”？见过了达巴拉干和金万才的所作所为后，芦秋发现每个人心目中都存在一个共同的信仰，那就是“金钱”。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了。他们穿过了寂静的街道，闻到了甜甜的、凉凉的春天的气息，他们的队伍中有老者，有壮年，也有孩童。他们朝着针叶林的方向进发着，就像千百年前辽国的军队向北冲向金军的阵营。
叶香文驾车载着冯双喜，他迅速地脱下宽大的外衣，里面就露出了印有“辽北大侠”四个字的披风。这身衣服十分滑稽，却也十分有效，因为当冯双喜跳下汽车站在炕头烧大门前扣响土枪时，从炕头烧酒厂里冲出了理查德在内的十几个人。
隐没于黑暗中的芦秋缓缓地摇着轮椅出现了，在他身后，是数百名“虔诚”的朗真教徒。或许理查德做梦也不会想到，“辽北大侠”并不是仅仅是一个人。
上百名朗真教徒冲进了“炕头烧白酒厂”。火光和打砸声不绝于耳。芦秋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等待着，就像观摩一场古老的战争。
不一会儿，几个身材魁梧的教徒便把理查德和另外一个负责人推到了芦秋面前。两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可嘴里仍不停地吐着脏话。
“可以帮我把发射器打开吗？”芦秋问道。
理查德又是一连串的脏话，冯双喜铁锤般的拳头已经砸向了理查德的鼻梁。
“把他给我拖到控制室去，冯大侠负责指挥外面的教徒！”
芦秋一声令下，往日里“笔挺英俊”的理查德像丧家犬般被拖了进去。理查德的嘴里仍不停地喊着：“你们这群野蛮人！泰勒先生一定会让你们下地狱......”
控制室的面积不大，里面只有一台纯白色的计算机。
两个壮硕的教徒按住理查德的头。粗暴地翻开了他的眼皮，计算机“嘀”的一声开机了。叶香文忙脱下外衣，露出里面洁白的长裙，坐在椅子上敲击着键盘。她的手指依旧那么灵活，使芦秋想起了她弹琴时的样子。
“把这只西洋狗拖出去吧，冯大侠在外面有话对你们说。”
叶香文在紧张的忙碌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搞定了，Q分子的发射程序已经启动。预计十二分钟后，带电胶体会脱离发射器！”
芦秋开心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Q分子真的会从我们的头顶飞过来吗？”
“我认为是的！”叶香文笑着答道。
“走，我带你去看极光！”
走进制酒厂烟囱里的电梯，他兴奋地按下了通往顶层的按钮。
烟囱很高，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辽北市的地面。第一高楼已经建的比烟囱还高了，这个水泥巨兽孤零零地立在辽北市稀疏的大地上，使人甚至能够伸手就触摸到它的孤独。远远地，马路上零星的灯火还在亮着，空气中弥漫着冯双喜在劝说众教徒“回家”的声音。他说话的声音很响，仿佛在唤醒沉睡的土地。
芦秋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炕头烧”，拧开了瓶盖。
叶香文靠在烟囱顶的围栏上，柔声问道：
“你怕高吗？”
芦秋喝了一口美酒，喜滋滋地说道：“要是在白天一定会怕。可现在是晚上啊。”
“你从哪里弄来的酒？”
“刚才在酒厂里拿的。你知道吗？这酒平日里卖的很贵哩！”
“还是少喝点酒吧，对身体不好。对了，你们这儿的电影院在哪？听说最近上映了一部口碑不错的电影，叫《泰坦尼克号》。”
“电影院没意思，放映厅才好呢。咱们看完了极光，我就带你去！”芦秋满脸坏笑地说。
“你看！”
说着，叶香文把手指向天空。
云层之上旋转着飞下来一片亮黄色的尘埃，如疆场上穿着黄色战袍的千军万马，也似林间缭绕萦回的萤火虫。远处的针叶林里笔直飞射出矩阵状的的光斑。两阵星芒在暗黑色的云朵旁相遇，随即便消失了。紧接着，芦秋的手机便发出了一阵“丝丝”的声响，城市里零星的路灯也开始不住地闪烁，转瞬便彻底熄灭了。
黑色的天幕上突然劈出一道绿色的亮纹。这亮纹慢慢裂开，像透明的彩带一样飘荡在天际。不一会儿，这条彩带延展开来，舒展成半天红霞，就像浮在水面上的孔雀羽毛，也像坠进水里的红色墨滴。天空是一个巨大的银幕，极光就在这张银幕上恣意地舒展着天地间最为弘丽的身姿。
芦秋偷偷看了看叶香文的侧脸。她的脸上也绽放着一朵幸福的红晕。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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