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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与家主

    “果然是你们柳家干的。”高柱牙齿咬的死死的,眼睛里要瞪出火出来一样,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我一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高兄,这里面一定有一个误会,要不我们先休战,把事情弄清楚再说?”柳杨虽然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看得出来目前情景是他们柳家理亏,于是语气也缓和下来了,他慢慢挪动身子,将柳鹤真整个挡住,试图和高柱理性谈判。

    “误会?没什么误会的。我今早一大早就不见了我弟,我弟虽然生性不羁,但也很少毫无音信的彻夜不归,我派人出去寻找,却在镇外一处臭水沟发现了我弟的尸体,衣物全是被气震开的,我当下就明白肯定是你们柳家的人干的!黄鹤镇地处偏僻,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肯定不会有会用气的外人过来。”

    “鹤真,到底怎么回事?”柳杨严肃的看向柳鹤真,顺便使点眼色给柳鹤真,让他尽量捡漏脸的说。

    如果只是一场误会,那还好说,凭借柳家的影响力,最多把柳鹤真关上禁闭,等事情风头过去了,再把他放出来就好了。

    可是如果是真的蓄意杀人,那事情可就棘手了,对面毕竟是黄鹤镇第二大家族高家,不以命换命,高家人这脾气估计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见柳鹤真支支吾吾的不肯搭音,柳杨更加疑惑起来,心中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着会不会真的是柳鹤真干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出来了。

    见柳鹤真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柳四爷接过话茬说道:“我这逆子,昨晚私下里和高家一个婢女幽会,碰巧被高家的高龙飞撞见了,高龙飞出言讽刺我儿,我儿鹤真本来性子就暴躁,实在没忍住,这才和他动起手来了,一不留神结果就酿成了大错。”

    “什么叫实在没忍住?”高柱呵斥道,“什么叫一不留神?你们柳家人做什么事都不过脑子吗?若是两个三岁小孩互相推来推去,一个把另一个推到了,这叫一不留神,我弟弟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高柱越想越气,最终怒不可遏,朝着柳杨挥拳而来,柳四爷大惊:“快拦下他!”

    五个柳家仆人迅速上前挡住,这五个人都是柳四爷精心挑选的几个随身护卫,每一个都早早领悟了自身之气,实力都在柳家甚至整个黄鹤镇属于上乘,却没想到根本拦不住。

    高柱大手一挥,瞬间风起沙随,无数小石子跟随而至,在高柱即将碰到仆人之时,小石子瞬间附着在高柱的一只拳头之上。

    “破!”

    高柱大喊一声,石拳击在那五个人联合释放出来的气组合而成的气之护盾之上。

    “嗡。”护盾闷响一声,却仍然保持纹丝不动,柳四爷内心一颗紧张之心刚刚放下。

    “咔,咔,咔。”

    细微的声响从护盾上传来,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柳杨连忙上前,一把抓住最左边那个人,将他们五个全都推到一旁然后迅速出掌,对上了高柱。

    高柱只觉得手掌一阵刺痛,随后整只手疼的几乎失去知觉,他连连后退,后脚使劲一用力,踩出一个浅坑,这才把自己的身子稳住。

    “你们柳家成心和我们作对?你们是想挑起高柳两家的全面战争吗?”高柱忿忿说道。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但是高兄你下手未免也太过狠毒了吧?刚才那一掌我若不上前替他们接下,他们可能现在尸骨无存了。”

    “的确,论御气,别说我们高家,整个黄鹤镇都没人是你的对手,可我们高家也不是软柿子,一大早,刚怀疑到你们柳家头上的时候,我就让人快马加鞭前往京城去告御状了,我开始还担心如果贸然的打扰到京城那些大人物,可能他们一气之下,我们高家会就此覆灭,但现在有了铁证,即将出事的,应该很快是你们柳家了。”

    高柱长吁一口气,说道:“等到京城使者一到,我弟的大仇就可以得报了。”

    柳鹤真脸阴晴不定,突然他像是下定决心了一样,恶狠狠的说道:“大哥,我们把他们都杀了,落个死无对证。到时候京城那边来人了,我们就死不承认就行了。”

    “啪!”

    柳杨还未说话,柳四爷一巴掌打在了柳鹤真的脸上,打得柳鹤真一个趔趄,柳鹤真捂着自己被扇的通红的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生父。

    柳四爷无奈对着柳杨缓缓跪下,“四爷我本不姓柳,乃是柳家先祖从黄鹤岭深处捡回来的一个弃婴,承蒙柳家这么多年不弃,是到了四爷我还命的时候了。”

    柳杨连忙上手想去扶他,柳鹤镇拦开柳杨的手,朝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说罢,柳四爷狠狠的朝着柳杨磕了一个响头,随后起身转头,向前几步,对着高柱说道:“逆子鹤真年纪还小,铸成大错,虽然并非逆子本意,但的确是我们柳家有错在先,我愿意以命抵命,换你们柳家高龙飞那条命。”

    高柱轻蔑一笑,“就凭你?你这身子骨,不死也撑不了几年吧,想以命抵命?好啊,谁杀的我弟弟,谁的命来抵。”

    “高柱!”柳鹤真大怒,“爹,我们不惯着他了,现在拼个你死我活,还说不定谁赢谁输呢!”

    “鹤真!”柳四爷低吼道,“你还想一错再错吗?”

    柳鹤真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周围一片寂静。

    时间仿佛静止了。

    “怎么会这样呢?”

    柳杨看着前方黄鹤岭深处,那一片绵延不绝的山岭,里面常年乌云笼罩,厌鬼出没,终日不见太阳,所有人都说进之必死。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和煦的阳光照在自己的身上,透过重重树影,他看见蓝的如同海水的天空,他忽然想起很久没有陪弟弟们去镇上逛集市,买东西,淘宝贝了,以前他们四兄妹每个月再忙都会抽出一段时间来好好放松一下的。

    那时候也总有这样的好阳光,也总是这样的蓝天。

    他从来没有个家主的样子,事实上十年前他本来下定决心,要离开黄鹤镇的,那时候他才十八,父母刚刚因为进入黄鹤岭灭鬼而去世,看着哭的不成样子的弟弟柳松和妹妹柳梅,再看了看一旁对自己父母的死毫不关系却死死盯着柳家家主位置的那些长辈。

    柳杨咬咬牙,选择了留下。

    但他从来不是管人的料,在人生的前十八年,他只想做个游侠,除了青梅竹马于笙英,他从来不觉得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阻拦自己的逍遥快活。

    但他到至今都不知道什么是责任。

    但这样对弟弟妹妹更好不是吗?柳杨那时候这样想。

    我选择了留下,家主之位就是一定会是我的,在这个不大不小的黄鹤镇,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柳松和柳梅了,于笙英也可以过得更好,保护心爱的人,这也是游侠该做的事啊。

    他记得那时候最频繁的事就是带柳鹤镇上集市,柳鹤真在集市上永远是管不住自己手脚的,每次看到新鲜玩意儿都想买下来炫耀一二,柳松总是气的火冒三丈,直骂柳鹤真是个败家子,然后他就会站出来骂柳松,说鹤真还小,小孩子就是要多买点。

    柳松总会顶嘴,柳梅这时候又会站出来打圆场,柳梅脾气永远是最好的,人情世故也很懂,一番话下来,两边都不得罪。

    然后最后永远是柳杨扛着依依不舍的柳鹤真出了集市,柳松在后面拖着一大堆大包小包,嘴上骂骂咧咧,手上却拿着给大哥和小妹买的冰水,柳梅在自己旁边打趣的逗柳鹤真。

    可那时的他哪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想能一直在童话故事里生活的,外部的压力,日益崛起的高家,石城隔三差五的招揽;内部的矛盾,本家的挑刺,家族老人的苛刻要求。

    他当然知道柳鹤真学会用气了,柳鹤真的天赋不在自己之下,这么小的年纪已经学会沟通天地之气,等长到自己这个年纪,一定会比柳家所有人都强。

    可他们太惯着他了,太惯着了,柳松虽然从来都是嫉妒柳鹤真,却在柳鹤真需要指导的时候,一点都不藏着,全都倾囊相授,柳梅更不用说,柳鹤真无论想要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柳梅估计也会想办法给他弄来。

    柳鹤真比他们小很多,但他们一直亲如兄妹。

    他也早已知道柳四爷不是柳家血脉,所有人都知道,但他们亲如一家。

    可他现在是家主,不是游侠,游侠能保护心爱的人,但家主只能保护能保护住的人。

    他想起前不久柳家本家的日常来信,里面没有一句是好话,全是对本家近几十年发展不利的苛责,甚至有隐隐指责父母太过弱小的意思。这个时候如果再犯一点错,整个柳家可能都会没了。

    他想起几年来家族的老人一直在商量要安排一个老人家上位,他一当上家主,立马大刀阔斧的改革,护卫队队长换成柳松,财务也由柳梅慢慢接手。他不是想自己一家独大,但那些尸位素餐的老人家,前几年对家族的剥削实在是太狠了。而他也由此触动了大部分守旧派的利益。这个时候如果再犯一点错,柳松和柳梅可能都会没了。

    再不做决定,事情就要不可收拾了,柳杨!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柳杨!

    “呼。”

    柳杨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打破宁静的局面。

    “四爷回来吧。”柳杨瞥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柳四爷,柳鹤真连忙想拉起自己的父亲。

    “我已下定决心。”柳四爷不肯回头。

    “我以家主身份命令你,过来。”柳杨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里全是冷漠。

    柳四爷思考良久,往回走,站在柳杨身后。

    柳鹤真以为柳杨已经下定决心了,开心的想走上前跟柳杨说两句,可接下来柳杨的话却让他全身发凉,如坠冰窟。

    他听见柳杨说

    “我以柳家现任家主身份对所有柳家人做出以下命令:一,将柳鹤真逐入黄鹤岭深处,并将黄鹤岭边界的看守权交给高家。二,我将辞去柳家家主身份,下任家主由柳家柳四爷接任。”

    柳鹤真一听,只感觉有晴天霹雳一般,呆呆的抬头望向天空。

    “怎么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