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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陪你山高水长

    唐霏从满地“尸体”间走过来,凝重道:“度儿,她是你姐姐,且比你大几岁,万万不能结为夫妻。”

    “表姐?”唐三度苦笑道,“姑母,你怎么能对自己的侄儿这么狠毒呢?貶你的是先皇,是你罪有应得,你把仇恨转到我身上,用这种方式报复我,让我一辈子不快乐,我不会上你得当!”

    唐霏一味地表明自己句句属实,唐三度坚决不信,夏清风却转身离开,扬起脸,不让眼角的泪滑落,说道:“无论真假,主仆,始终是主仆。”

    她跑的很快,唐三度身上有伤,怎么也追不上。

    她隐约听到他无奈叫嚷:“为什么,为什么……”

    此后的半年里,夏清风在凤雅楼得了份跑堂的工作,每天忙忙碌碌,也甚逍遥。

    当初她匆匆离开宁王府,身无分文,连一件衣服都没带,不得不露宿街头。

    记得有一晚躲在凤雅楼的廊檐下避雨,被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收留进自己的房间,那妇人给她吃穿,还找到掌柜的说情,让她补了跑堂伙计的缺。

    夏清风每每瞧着她用绷带把自己日益增大的肚腹用力缠平,心中一阵酸楚,想劝她不要为难自己,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直到那次她被一位客人为难,妇人忙过来陪话,语笑嫣然的以茶代酒,把客人哄的开怀大笑,不予计较。

    夏清风躲在房里哭红双眼,说道:“芳茵姐,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有多讨厌你?你那么美,又那么有才华,是个男人都会为你动心。我第一次见你时,只觉得你是仙女下凡。”

    那妇人正是柳芳茵,飘香楼被查封后,她就辗转于各酒楼卖艺,后来被凤雅楼掌柜的请来常驻,终日勤操技艺,喜爱她的人不在少数,凤雅楼的生意被她带的红火许多。

    柳芳茵莞尔一笑:“我现在不美了?”

    夏清风哽咽道:“美,美,只是仙女下凡和凡人谈恋爱,有了孩子,难免受王母娘娘的责难,我、我替你担心。”

    夏清风所担心的“责难,”指的是柳芳茵身怀六甲还要抛头露面赚银子过生活,等孩子真正大起来,她如何藏?掌柜的万不会留一个孕妇在楼上养胎,也没有客人愿意看身子笨重的孕妇卖弄琴艺,到那时她该怎么办,她真的打算一个人养孩子吗?

    柳芳茵对她的担忧付之一笑,天大的愁在她眼里都不足为惧似的。

    夏清风只好暗暗的为她祈祷,保佑她和孩子有个美好的未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三个月后,柳芳茵收到了皇城来的信,唐逸的亲笔信。

    柳芳茵并不知道夏清风和唐逸的渊源,收到信后,她第一个告诉了夏清风,夏清风第一次见她发自内心的笑的那么开心。

    她陪着她笑,笑的泪水打湿脸颊。

    她深知柳芳茵的不易,因而比柳芳茵更加期待唐逸一月一次的来信,每次接到信,二人能在一起乐的彻夜不眠。

    第四个月时,柳芳茵怀孕的事实再也无法隐瞒,唐逸也终于来接她了。

    夏清风伸手朝他左边胸膛捶了一拳,嬉皮笑脸的命令道:“好好疼我姐,倘若被我知道姐姐受一点委屈,我绝不饶你!”

    在凤雅楼见到夏清风,唐逸万分惊讶,一时间百感交集,听她这么说,千言万语尽随风飘散,强颜欢笑点点头,想和她说些什么,抬起头,她却早已不见。

    柳芳茵走后,夏清风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另一个人所牵扯。

    宁王被强行带回皇城,未婚妻千里寻夫。

    宁王爱上表姐,表姐不知所踪。

    宁王装疯卖傻,韬光养晦。

    宁王在牢里见了太皇贵妃,母子抱头痛哭。

    宁王纵身跳下百尺城楼,粉身碎骨!

    夏清风听到最后一个消息的时候,再也坐不住了,毫无预兆的泪如雨下,心被掏空。

    一匹马,一个人,星夜疾驰。

    阿圣赶到城外追上她,把卖茶的银票一股脑塞给她:“拿着,或许有用得着的地方。”

    “怎卖了这么多?”

    “莫小姐帮了二百万两,加上府库的存银,刚好够五百万。”

    夏清风接了包袱,挎在身后,策马前奔。

    一路上,她想了太多,脑海中交织重复的只有唐三度悲欢面容。

    从前的多次怦然心动,原来那就是……那就是爱情?!

    “唐启,你不能死,你说过,要和我浪迹天涯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我不许你骗我!”一声声呼喊,在夜间的旷野里,尤为嘹亮。

    可她终究是晚了一步,唐三度的死在皇城已传的沸沸扬扬,人们说,太皇贵妃对他说了一个秘密,然后他就一心寻死,终于在正月十五的黎明时分,从百尺高楼飞身坠下。

    对此,太皇贵妃的说法如出一辙:“这孩子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忒让人心疼,早知道他会想不开,本宫绝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夏清风历尽千辛混入皇宫,面对不怒自威的太皇贵妃,狼狈的跪在琉璃地板上:“什么问题,他问了你什么问题?”

    太皇贵妃面无表情道:“他问本宫,你是不是端阳长公主的女儿。”

    夏清风颤声道:“娘娘……娘娘怎……怎么回答的?”

    “本宫说,不认识什么夏清风,端阳公主有个女儿流落在外倒是真的,据说二十年前托付给了她的贴身婢女夏秋抚养,夏秋随的夫姓,先有个儿子,那儿子脖子上好像有……有块黑色的胎记。”

    夏清风眼睛发直,吃吃的摇头,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太皇贵妃垂眸把玩食指上的宝石戒指,红唇微动:“原来你就是夏清风,着实有几分姿色。”忽然,她的神色转为狠厉,“早知道启儿会被你们这帮奴才害的生不如死,本宫宁愿不要这高高在上的太皇贵妃之位,陪我儿圈禁燕州,看紧他周围的狐媚子,他就不会落得如此地步,本宫的心头肉啊!”

    夏清风直挺挺的跪着,一滴眼泪都没了。

    太皇贵妃道:“不过这几年他没有白白受罪,我在这深宫,帮他夺回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富丽堂皇的大殿内满满的回荡着她的笑声。

    夏清风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很快,她就明白太皇贵妃那句“帮他夺回属于他的一切”是什么意思,同时也陷入迷惘。

    皇帝给唐三度择定的墓地方位极差,夏清风拿出所有钱财,请求皇帝赦免他他,给他一个得体的封号,一块体面的墓地。

    皇帝病入膏肓,见到百万银票,竟也两眼放光,满口答应。

    不久,皇帝驾崩,因为没有谁人继位的遗诏,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忙着挑选适合做一国之君的皇子。

    迟迟没有决断。

    太皇贵妃垂帘听政。

    夏清风暗中看的明白,皇帝的死跟太皇贵妃干系不小!

    传闻太皇贵妃被皇帝软禁,实际上呢?比皇后皇太后势利大的多,手下有相当一批党羽。

    夏清风没来得及见唐三度最后一面,深感遗憾,这天向太皇贵妃请命给宁王守陵。

    太皇贵妃气色好的不得了,言语间笑容满面:“好啊,本宫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夏清风叩谢一番,转身出门,背后猛地一阵剧烈刺痛,太皇贵妃的声音近在耳畔:“你这么在意启儿,去棺材里陪他,岂不是更好?”

    夏清风口中涌出大股血腥,身子晃了晃,瘫倒在地,面容紧皱:“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给启儿报仇!”

    夏清风难以置信的闷闷的喘息着,嘴角鲜血顺着下巴滴到衣衫上,晕出一片深红。

    太皇贵妃狞笑道:“正好可以填一座空坟。无奈启儿爱你爱的紧,百年之后,给他做个伴儿,本宫不介意。”

    “什么空坟?百年之后……”夏清风道。

    直到她被抬出大殿扔出去的那一刻,才明白,唐三度从城楼跳下来后并没一命呜呼,太皇贵妃吩咐宫内所有太医为他会诊。

    太皇贵妃处心积虑害死皇帝,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儿子继位。她说,当初仁宣帝的传位诏书上写的是唐启继位,结果被废太子谋篡,如今皇位空悬,是她千方百计为儿子夺回来的。

    唐三度还活着,夏清风喜不自胜,只可惜自己将死,还是不能跟他见最后一面。

    她昏晕之前,脑海中朦朦胧胧的回响着太皇贵妃肆无忌惮的言语:“夏清风,你必须死,谁让你不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呢?启儿若知此事,必对你不死心,本宫可受不了你一介平民做儿媳,位份最低的侧妃都不行!

    再说了,娶了你对他当稳固皇位毫无用处,反而会惹人非议,只有让你彻底消失才会皆大欢喜!

    你想说什么?不要用这种凄厉的眼神看着本宫,哦是了,你想知道你父母到底是谁对吧?

    可惜本宫对此一无所知,只知道端阳长公主当初生的的确是个儿子,可别人告诉她是个女儿,所以她真的就以为是个女儿啦。

    那个被托付给夏秋夫妇抚养的女孩,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呢!”

    夏清风的意识渐渐模糊,陷入漆黑的深渊。

    一年后。

    燕朝新帝即位刚满一年,元宵节夜里突然无疾而终。

    隐居在秀水青山间的夏清风听到这个消息后,愣愣的出神,再也举不起鱼叉,半晌,出声问站在自己身后说出这个消息的陈鱼:“早就让你进宫做太医,衣食无忧,受人尊崇,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如果你在他身边,说不定他就不会那么快……那么快没了!”

    陈鱼道:“他是无疾而终,神医再神,也只治得了疾病,对不是病的病是不管用的。”

    夏清风哭着辩驳:“什么无疾而终?还不是太医太笨了诊断不出来,你偷学了葛神医所有本事,我那时候都断气了你都能把我救活,呜呜呜,你把他还给我!”

    夏清风被太皇贵妃刺中心窝,抬到宫外扔在乱葬岗,正值陈鱼不远千里从燕州赶来找她报仇,撞见那一幕,半夜将她从乱葬岗扒了出来。

    那时陈鱼由于之前被夏清风诬陷,遭到葛神医的驱逐,陈鱼不甘心一事无成,偷学了葛神医的医术,学有所成后,匆匆逃离燕州,一则怕被葛神医发现,二则想找夏清风出口恶气,没想到在她身上得了个练手的机会。

    他把自己偷学到的本事根据现实的需要进行研究升华,机缘巧合,真把夏清风救活。

    活是活了,却需要非常耐心的调养。

    陈鱼为了把自己的第一个病人调理的痊愈,不惜结庐在山水间,打渔为生。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二人从一开始见面就吵的状态变成好朋友,这天陈鱼从市上卖鱼回来,告诉她这个消息。

    “真是不讲理,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啦?”陈鱼打着哈哈笑道。

    夏清风丢掉鱼叉,转过身来,大怒道:“你是神医,职责所在,不要推卸责任,你快去救他!”

    “一百个神医也拿他束手无策,不是病的病,没办法治嘛。”

    “你就是没本事,才说什么不是病的病,就会吹牛皮!”

    “哎你不要太过分啦,你可以说我人品不好,却不可以质疑我的医术!”

    “你倒是说出个明目来,不是病的病,到底是什么病?说的有道理,我就不诋毁你。”

    “你猜。”

    原来夏清风见他没个正形,怀疑他的消息是假的,才让他说出个明目,意欲将他驳倒,听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让猜,越发不可信了,没好气的怼了几句,弯身去捡水中鱼叉。

    陈鱼却道:“好吧不逗你了,他得的是相思病。”

    “什么?”

    “相思病,听清楚没?这小皇帝也真是的,后宫佳丽三千人,好好的害什么相思病?”

    “你、你怎么知道……”

    清澈的水流晃了晃,映出一个修长的倒影,湛蓝衣衫,面容俊美,说道:“我告诉他的。”

    夏清风欲直起身,僵了太久,小腿发麻,脚下一滑,身子后仰。

    那湛蓝身影箭步冲过去,搂住她的肩旋了一周,险险稳住。

    他澄澈的眼眸中映出夏清风由愕然转为惊喜的笑靥。

    “你、你怎么不好好的在宫里当皇帝?”

    “我一人在宫中,如何陪你一路山高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