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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46.四哥

    男人们回过头,见六婆带着两个东南亚长相的姑娘已经到了。

    粗犷的男人转头吐口痰,将手电筒竖在桌子上,抹嘴道:“操!爷裤子还没脱呢!”

    六婆道:“大兄弟,我们船已经到了,就等带上这个走呢,可没时间让你们轮一遍。”

    四个男人扫兴松开手,欧阳妤攸拉紧破开的裙身,颤抖着往边上退,桌腿摇晃,她失去重心,整个人闪了下去!

    摔得头昏目眩,犹如一条被扔上岸的鱼,挣扎着,侧身躺在泥污的地上,虚弱地喘着气,还未流尽的泪水顺着鬓角浸湿地面。

    六婆让两个女人扶她起来要走。

    “等下,也不差这几分钟。”那男人重新掏出匕首,道:“这四刀不割在她脸上,我们没法跟人交代。”

    老太婆提着节能灯,慢悠悠走上来,照着眼前无声流泪的她,啧啧道,“这姑娘要是用这张漂亮脸去卖,肯定更值钱,可惜咯。”

    那声音又老又奸佞,随后笑呵呵说:“不过破相也好,反正我那儿有个客人好这口,喜欢有点残缺的脸,我正愁找不到这种货呢。”

    说罢,老太婆吃力起身,给那几个男人腾出空,带着两个姑娘往铁门外走,边嘱咐道:“完事处理干净点,别给我整得到处黏糊糊都是血,我带着上船可不方便。”

    欧阳妤攸睁着那双泪水浸湿的眼睛,在黑暗里怔怔地摇头,她不断地向后挪动着身体,地面尘土留下双腿移动过的痕迹,待她退到垃圾堆,身后的手寻索着,突然摸到一片碎玻璃。

    拿着匕首的男人刚蹲下来,几乎是转瞬间,欧阳妤攸蓄满力量的右手,趁机朝他脸上挥过去!

    哎呦!

    男人顿时捂住脸,颧骨处鲜血溢出,旁边几人见状怒骂着冲上她:“婊子!活腻歪了!”

    她倾尽全力挥动着尖锐的玻璃片,手心被玻璃刺破,血顺着手腕流下,声嘶力竭大叫着:“滚开!滚啊!”

    粗犷男人骂道,“臭娘们!还敢动手!看爷不打死你!”

    这时六婆从外面望过来道:“你们要不行,就交给我老太婆带走,再犟的脾气,到了我那儿也能给治得服服帖帖!”

    男人们使劲踹她,欧阳妤攸嘴里满是血腥味,她突然失声大笑,凭她根本无法想象那老太婆嘴里的地方有多肮脏,可她知道一旦被带走,就是彻底沦入地狱。

    到了这一刻,欧阳妤攸再没什么怕的了。

    不过,一死而已。

    她握着那块三角形尖锐的玻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把我的尸体留给你们,说不定还能领到更多钱!”

    说罢她举起右手,毫不犹豫地割向自己的脖子,玻璃划破皮肤,锋利割入肉里的滋味,她似曾相识,不过那时是恨,而此刻残留在脑海里最后的记忆。

    是绝望……

    六婆慌里慌张进来直骂人,“这刺头挺扎人啊,我钱没收到,还落下个死的,算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两姑娘跑急匆匆跟进来道:“六婆,外面好像有动静。”

    “警察?”

    “应该不是……”

    “得,不管死的活的,先把人抬上车,赶紧走!”

    男人扛起她,还未挪步,突然从铁门外冲进来几个黑影,拳腿飞快,犹如玉珠落盘,啪啪打得响亮。

    六婆和那两女人慌忙关掉节能灯,向角落里躲闪,前面三个男人招架不住,直呼后面那人放下那累赘,加入混战中。

    这时,一个带着黑色帽子和口罩的男人,绕过混乱的打斗,他脚步一重一轻,借着地上几束手电筒的斜光,寻到虚弱的欧阳妤攸。

    单腿屈膝蹲下,轻手把她抬到腿上,怀里掏出一条手绢,包扎她的脖子,抚摸着她脏乱的额头,小声唤道:“妤攸……”

    呃!

    霎时声音被打断,粗犷的壮汉猛力踢他后背。

    戴帽子的男人只是闷头抱着她,粗喘着气,狠挨重重几脚,却没有任何反抗。

    “四哥!”

    粗犷男人被人从后面踹倒,那人外地口音的普通话,匆匆护过来说,“四哥,好像有车过来了。”

    “是从密林边过来的那些人吗?”

    “好像是。”

    他轻咳两声,点点头,“行……我们走。”

    男人小心翼翼拿起她那只被玻璃割破的右手,放在嘴边,半响才缓缓放下,又将她重新轻放回地上。

    这时厂房外传来轰隆车鸣声,二十多辆黑色轿车,像战队般列成排,浩浩荡荡堵在废场院外。

    四个男人见状开始打电话叫增人,一回头,却见刚才那几个黑色的影子朝另一个方向撤走,六婆被这混乱的状况弄得昏了头,唉声道:“这女人什么来头,早知道这么麻烦,我才不走这一趟!”

    粗犷的男人跺脚骂道:“操!不是说找不到这儿吗!”

    “别说了,那边有侧门,先躲过去再说!”

    漆黑厂房外,被几十道车前灯照亮,光线透过脏污的玻璃,让原本黑暗的通道亮堂起来,四个男人带着那老太婆和女人往侧门逃去。

    莫莉气势汹汹下车,二话不说带人冲进来,纷乱嘈杂的脚步声沿着长长的通道,围追那群人,见他们已到出口,莫莉用对讲机呼叫外面的弟兄,里外围堵。

    咣当一声,侧门敞开!

    粗狂的壮汉刚踏出门,前后一张望,乌泱泱全是人,见情况不妙,放下肩上扛着的碍事女人,将她随意扔在杂草地上。

    莫莉见状已不想再耗时间,一声令下,瞬间百余人齐刷刷冲向那寥寥七人。

    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

    不消多时,几人很快被拿下。

    季临川独自从远处走来,黑压压的人群给他让开一条道,莫莉让人擒住还在争抗的壮汉,转头叫了他声,“季总……”

    季临川目光许久未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低垂着,似乎没办法相信,地上那团黑乎乎的小东西。

    是她。

    像扔在回收站旁的旧娃娃,满身的污渍。

    脏乱的头发遮盖住脸,裙身敞开,整个脖子染满鲜血……

    季临川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缓缓伸过去,僵硬的身体弯腰想要抱起她。

    第一次觉得她很重很重,重得他手臂使不出力,根本连站也站不起来。

    其实是他自己丧失了最基本的能力,还没缓过劲。片刻,待他咬紧牙关,重新把她抱起来,莫莉头脑清晰,果断对一旁的随从说道,“快送季总回城!”

    “是!”

    一天后,距离郊区最近的福宁医院,季临川已经守在病房近三十个小时,医生几次查房,委婉说明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他仍是坐在床边,一动未动。

    下午莫莉拎着两个保温饭盒进来,劝他吃饭,季临川望向病床,只问道:“该掏的掏干净了吗?”

    莫莉放下饭盒,抱起双臂:“都不是什么硬骨头,我那套家伙用上,哪有掏不出的东西。不过,又是一条死线索。”

    季临川面容疲惫,却冷冽地回过头,莫莉说,“那群人是南边过来的团伙,对方是在线上跟他们联系的,转定金的账户我查过了,是海外的,那老太婆嘴里吐出来的也一样,说对方给转了她一笔钱,让她把人带上偷渡去东南亚。”

    季临川从桌上夹起那块沾血的手绢,沉声道:“这个,拿去问问,是不是她们的东西?”

    “这是?”莫莉拎在手上不解地问。

    “妤攸脖子上包扎的东西。对了,那个给你发厂房位置的号码,应该也是废的吧?”

    “没错……是没有个人信息的临时号码。”莫莉将手绢塞进口袋,忽然记起来说,“那几盒珠宝倒是没丢,还在我那儿。”

    季临川说,“那枚戒指留下,其余的你随便处理,我不想她以后再看见那些。”

    莫莉点头,看向病床,问:“季太太,怎么样?”

    季临川俯身向前,伸手撩起她额前的头发,“脖子没伤及动脉,手上的咬伤已经注射了疫苗。”

    还有遍体大大小小的撞伤,擦伤,他只要想起来,心脏都像被人捅了无数个口子,疼得撕心裂肺。

    莫莉疑惑:“咬伤?”

    “老鼠。”季临川靠回椅子仰起头,伤感地笑道:“她小时候曾被下水道跑出来的老鼠吓到过,连着做了半个月的噩梦,可你看她现在,动也不动,睡了这么久,不知道梦里有没有成精的老鼠再去吓她?”

    莫莉听罢咬牙道:“我回去就把他们剁了,给我的白狼当晚餐。”

    她说得出就做得到,季临川却摇摇头说:“莫莉,你还想再把自己搭进去一次?记住,你现在做的是正经公司,别干太出格的事,枉费了这些年我对你的栽培。”

    “我知道,你越这么说,其实心里比谁都疼得慌。这笔无头帐,难道真这么算了?”

    算了?

    只要他活着,这帐就不会算。

    季临川说,“她受的罪一笔一笔我全记下了,接下来你必须找到他,尤其那个幕后黑手。”

    莫莉点头:“我明白。”

    一千多公里外的滇瑞高速上,一辆面包车行驶了近一天一夜。

    沿途风景变幻,这来往的路线,已经走了不止一次,就连多少个加油站,间隔多远,没有一样是不清楚的。

    可后座那个戴帽子的男人还是问道,“回四方街还要多久?”

    “已经进省,很快了。”副驾驶座的中年人抽着玉溪,忽然望向后视镜,确认了半响,勾着头说道,“四哥,后面有辆车好像从两个小时前就跟着我们。”

    戴帽子的男人回头,忧郁的眼神望向后方,思忖半响,嘴唇微动道:“甩掉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