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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鼎之轻重 第二章 京城一日(下)

    篡清第二章京城一日下

    贯市胡同是出名的出镖局达官爷的胡同儿。北地风俗好武,吃上这碗饭的多是一师同传。一个镖局子就是一个师门的人扎堆。平头老百姓的,小伙子多以吃上这碗饭为荣。

    一是吃得好,不像买卖人,镖局吃饭是不分家的。大家全是一样,要大家卖力,就得下本钱,见天儿桌上不断了荤腥,总有点猪头肉或者一挂猪下水什么的。

    二是威风,镖局的达官爷走在街市上,茶馆说合,起了磕绊什么的,看见达官爷穿着密排扣大褂子经过,都要达官爷们儿主持一个公道。想想,这是什么面子

    钱虽然不多,三节下来,每次不过能到手十几吊。可是练武的人,谁在乎这点银子吃饭不要钱,一帮师兄弟在一块儿也热闹,不象买卖人,还受东家的气。打伤打残了,柜上总有十亩地一头牛的给你养着

    现在这个年月,正是镖局子生意最鼎盛的时候儿。保口外来往的皮货,老西儿那些各地往来的钱庄银子,京城里面看家看院子,保库丁上下值就连女镖师都是一堆一堆的,官宦人家,女眷也要看着啊

    贯市胡同里面,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堆堆的壮棒大小伙子进进出出,高声笑闹。保完夜宅回来也不休息,约着去天桥吃卤煮。胡同里流动着的,满满的都是活力。

    往常时日贯市胡同东头六家镖局子,再加上中间“护镖侯”杨家,也赶不上西头会友一家热闹。但在这个时候,只看见东面热闹了。会友这半拉胡同,冷冷清清的不见人影。连其他镖局的小伙子经过,都放低了声音,不时还偷眼瞧一下满是灰尘的会友牌匾。

    别看会友败了,但是谁提起不翘大姆哥儿兄弟仨人一头磕在地上,干地都是大事业。谭先生现在已经是天子师,是未来要当宰相的人物。徐先生呢。那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在海外把小鬼子杀得尸山血海,朝廷要投降,他都不投降的硬挣汉子王五一个镖局爷们儿,为了两个兄弟的大事业,一份家当给糟蹋得精光,子弟星散,现在虽然也回了北京城,但是只是照应着历年来伤了残了留下来的会友老人义结金兰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可谁能说五爷少了半分义气。谁能说五爷不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枝桠一声儿,王五打开了会友镖局的门户,背着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精神还算不错地老头子。正是徐一凡半个丈人陈虎。女儿洛施现在虽然已经进了徐家的门儿,现在正在上海,儿子陈德当了徐一凡的戈什哈。可是老爷子怎么也不愿意跟着去女儿那儿。按照他的话,一是离不开那些老哥们儿师兄弟,去了南方。鸟叫一般的话儿也不会说,闷也闷死。二则是也不愿意被人指着脊梁说靠拿女儿当门包儿换富贵日子过当年陈虎老爷子也是响当当的江湖汉子,一条铁尺独战过十来条壮汉的,哪受得了这个

    会友当初受了徐一凡的牵连被赶到天津,后来没了事儿,大家就迁回来了。一帮老弱。再接不了生意,王五又硬气,不愿意接受接济,大家就过苦日子。好歹老哥们儿在一块儿,心里头倒是平安。

    正有十几个其他镖局地年轻汉子经过门口。见着王五敦实地身影。都忙不迭地站定行大礼:“五爷。您清健出来遛弯

    王五脸上已经少了很多风霜之色在家呆久了。也略微瘦了一些。可是日子再难。他也没断了打熬筋骨。腰背笔直地在那儿一站。仍虎虎而有大豪意气。只是眉宇之间地郁郁神色。总难消散。看见这些小伙子行礼。他笑着摆摆手:“才保完夜宅也不回去躺倒挺尸。又去逛天桥腰里有几个钱。就留不下来”

    “钱这玩意儿烫手。早花完心里早踏实。五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小伙子们笑闹着和王五答话。

    “都滚蛋晚上保宅地时候瞧你们还能不能眼睛睁着”王五挥手将那些小伙子赶走。回头对陈虎道:“师哥。您看着门户。我去去就来。整天儿小菜饭。蛔虫都饿瘦了。”

    陈虎没答话。看着王五:“五爷。又去当当宣德炉。插瓶。压箱底儿地皮货。您当了多少了。咱们几十号老爷们儿。拖家带口地。坠着您喘不了气儿。这话怎么说来着”

    王五一笑:“这话犯不着说卖命地时候要大家伙儿。当当地时候儿就不要了什么道理嘛两代地师兄弟师大爷了。谁也不能一辈子过年不是我王五在。会友就倒不了”

    陈虎表情苦涩,缓缓开口:“五爷,您地情分咱们都记着。可是现在你整晚整晚睡不着啊谁都知道你愁。现在年轻后生都送去禁卫军了,虽然还了咱们会友的牌子,但是生意却没法儿接。五爷,要想会友翻身,就两条道儿,一是咱们去南方投徐大人,顾嘴就不能顾脸了二就是把那些后生都叫回来,多少人家里两辈子在会友了,您发句话,他们敢不回来陈德这小子不回来,我先打断他腿”

    王五一听连连摆手:“不能不能小子们才奔上前程,干的又不是对不起祖宗的事情,一个小破镖局子,能叫他们回来再说了老师哥,我就算犯愁,也愁的不是这个真要顾嘴不顾脸,我王五开口在京城化个缘,吃个三年也没问题啊”

    陈虎没话说了,老头子知道王五硬气,想想看,他要是向徐一凡开开口,还担心生计徐一凡那义托生死的兄弟都不开口,还能在京城化缘如果这些都不是问题。那五爷半夜睡不着爬起来打拳耍刀,在屋里叹气,又为地什么在愁

    想起这个,老头子忍不住在心里又埋怨起谭嗣同了。到了京城,就来了会友一次。谭嗣同也是没什么钱的人,看到这景况,倾身家凑了二三百银子要给王五。却给王五扔回去了。大家不在乎钱,可是您倒是多来会友几次啊五爷心里闷,有兄弟陪着说说话,他又是大学问地人,会开解。不像他们这些老头子,年轻时候就会打拳耍刀,岁数大了只能咳嗽吃饭。

    两人正相对无言的时候,就听见门口马蹄声响,抬头一看,就见一穿着西式军服的青年汉子疾驰而来。那圆盘黑皮硬檐的帽子。那马靴,那武装带,一瞧就知道是徐一凡带的禁卫军陈德去了禁卫军,也穿着这身衣服。捏了一张洋人的相片儿寄回来,陈虎早就瞧得熟了。

    健马才进了胡同,马上骑士就飞身而下,抬眼一瞧站在会友门口的两个人。丢下缰绳就大步上来行礼:“五爷,徐大帅命令标下来看您大帅正在南下。不能亲自来,让标下对五爷说,实在对不住。到了江宁,大帅为五爷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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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正是溥仰,在会同馆他受了一肚子鸟气。当下就想发作,可是瞧瞧谭嗣同。再看看周围,硬生生忍下来了。一则是谭嗣同是大帅地兄弟,不能给他没脸。二则是他受命而来,不是放假回家,闹出什么动静,别人还以为徐一凡派人闹到京城来了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徐一凡受京城忌惮地情形,不能再给徐一凡添乱。当时黑着一张脸就上马掉头。心下发狠:“你小子是没碰上两年前的爷那时候,不臭揍你小子一顿。扒光了吊鼓楼上面儿。爷就跟你姓”

    如此一闹,原本回京城兴致勃勃地一颗心都淡了下来。还是在禁卫军里面爽利干好自己的活儿。痛痛快快杀鬼子。没人有这么多鸟歪心思就算给大帅踢两脚,也是好的啊

    徐一凡许了他在京城五天的假,他本来也准备办完了事情在京城呼朋唤友喝一个天昏地暗。现在却恨不得早点办完事情早点去天津搭船归队。

    ,打仗的时候一个个不见踪影,现在却都从裤裆里面跳出来。大清朝,就是坏在这些王八蛋手里

    他接了徐一凡地令,还要来接王五。这事情上面,徐一凡倒没有什么功利心思在里头。知道五哥过得艰难,腰把子又硬不肯开口告帮。来到这个时代,只有两人他是始终感戴。其中一个给了他最大助力的邓世昌已经浩然归去,还剩一个五哥,无论如何也要接来照应好了。

    所以溥仰再一头恼火,也得赶紧赶来会友镖局。他路上就打定了主意,王五那儿去了,再瞧老姐姐一面,抬腿就走

    到了会友镖局,就瞧见门口站着两人。溥仰是老京城,又爱在市井里面厮混。王五这京城大豪如何不认得。门口就瞧见了会友这破败景象,满以为这差使总算办下来了。大帅开府两江,王五还不跟着享福去

    没成想,溥老四今儿处处都不顺心。

    听见溥仰立正大声说出话,王五还没做声,背后陈虎却诧异的反问:“江宁”

    接着陈虎就笑容满面:“五爷,徐总算还有个有人心的”叫徐一凡名字陈虎不敢,叫大帅他又不甘心,好歹他陈虎是长辈

    溥仰站在那儿四下张望一下:“五爷,这镖局先封门儿。不知道五爷这里有多少人大帅知道五爷照应地人多,这次都接过去,大帅替五爷照应。大帅说了,五爷千万别客气,大家是兄弟,这都是一家的事情大帅命令标下带了二千银子,先置办行装。五爷说什么时候动身,标下先到天津写船票去五爷,您尽管放心,一切都是标下照应”

    说着他就想掏银票。王五却沉着脸背着手转身,迈步进了门槛:“不去”

    溥仰脑袋嗡的一声。徐一凡就命他办了两件差事,一件是送信给谭嗣同,结果闹成那种鸟样。再接不到王五过去,徐一凡揍他有瘾,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记着当初那一鞭子。这样回去,该挨多少脚啊

    一急之下,他一个大步就窜到了王五前面:“五爷。这是大帅的钧命,标下的差使。五爷您和大帅是兄弟,瞧也该去瞧大帅一眼啊这北京城有什么好死气沉沉地,一帮乌龟王八蛋。不是咱们拼命打仗,能有他们今天现在一个个嘴响了,当初在哪儿要干事情,要心情爽快,还得跟在咱们大帅身边

    王五定定的看着溥仰,缓缓摇头:“说不去就是不去,回去告诉你们大帅。说我王五谢谢他的好意。”

    溥仰急了:“五爷,您总有个章程为什么不去,总得给标下一个交代不然标下拿什么话去回大帅”

    陈虎也在旁边帮腔:“五爷,为什么不去。也总得说一声儿啊咱们老哥几个也在琢磨,为什么五爷就要留在北京城呢”

    王五还是不吭声,他本来就不善于说话,这个时候脸色沉着,更是一个字儿都迸不出来。

    溥仰脑门子汗都出来了。一横心,干脆朝地上一趟,头东脚西,将大门槛儿堵住:“爷睡这儿了五爷,您不说句实在话,爷在这儿睡七天八夜。您还得管饭”

    他这混混做派拿出来,倒惹得王五一笑,伸手将他拉起来。饶是溥仰身子健壮早非昔日,王五手劲到处,他赖也赖不住。

    “是京城爷们儿,这个做派,丢你身上这张皮的人朝廷怎么说不知道。但是在老百姓心里,有点人心的,这身衣服穿上。在咱们眼里。就是好汉子了。我那兄弟干的都是大事正事,谁不明白有眼睛地人都看着呢”

    他拍拍溥仰身上灰土:“可是我王五有两个兄弟啊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我朝南去了,在北边这个兄弟怎么办好好地两兄弟,怎么就生分了呢我不能劈成两半个哇”

    他语调无限感慨,这个时候,总算一吐胸臆:“谭兄弟来看我,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各走各道了还有什么变法图强的,这些我不大懂。可是朝廷忌惮徐兄弟的意思,我也听得出来,徐兄弟没做对不起这个朝廷的事情啊这些大事,我一个江湖汉子,也没法儿去掺和,可我知道,我这两个兄弟,都不是只为自己着想的人,都是干的为这个国家的大事儿站在兄弟背后,缓急地时候出把子气力,卖卖命我还能做到。认准地弟兄,又都干地是大事业,我王五能做地就这么多了徐兄弟已经有兵有将,不缺我这个大老粗来添乱,可是谭兄弟就一个人在这北京城他想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王五义不容辞,他不想着我,一切顺利,我王五也总在这儿守着这会友就这么句话,你带给我那个徐兄弟。说我王五对不住他的好意。”

    原来王五还守着会友,留在北京,为地就是谭嗣同徐一凡若在,也只能向他五哥默然行礼。

    这种男儿义气,在他那个时代,已经很少见很少见了。

    王五布衣粗服,静静的站在那里。陈虎在他身后,老眼里面已经有点泪光,不住的摇头,再不说什么话。五爷都如此了,他们还能说什么都是五尺高的一条汉子

    溥仰这个时候,也只有大声回了一句:“五爷义气冲着您,这趟北京城,标下没白回来五爷,大帅的银子您收着,既然是兄弟,就别介意这个。大帅在两江,也不会丢五爷您地人”

    说着他就将那二千两银票掏了出来,双手奉上。王五笑着接过:“当初在塞外,我还欠着徐兄弟一万多呢现在再吃他的,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也不愁。告诉我那兄弟,咱们天各一方,照应好我那些会友子弟”

    这个时候,溥仰只有肃然行礼。

    王五,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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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是留在了北京

    要说北京城这个地面儿也真是邪。真没什么藏得住的事情。旗人爷们儿多。整天除了吃钱粮就没其他什么事情做。有点新闻,转眼间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得四九城沸沸扬扬的。

    “溥贝子硬闯会同馆,康南海言镇徐一凡”。这出戏文,是再新鲜不过地八卦。顿时就是满城皆知。有夸康有为气节地,有惋惜溥仰好好的贝子爷不当,非要在徐一凡手底下当马弁,不知道吃了什么迷昏药的。总而言之。南海圣人康有为,还有当初西城一霸溥贝子,现在都成了京城的要角儿,被人口口相传来着。下午园子里面的太监出来逛茶馆的时候就又说了,皇上都知道了他这个弟弟地事儿

    真正的有心人,自然不在意这些八卦的热闹,倒是在看这事情背后地意思。京城现在气氛尴尬。皇上和太后似乎站在了一条线,铁心要兴革刷新了。不管怎么变,矛头冲着徐一凡是毫无疑问,而朝廷里面盘根错节地种种利益将有受到触动也是毫无疑问。就得有新人上台。旧人回家吃自己。这是关系着饭票子的大事儿,谁能不关心呢,谁又敢不关心

    现在朝廷官僚体系对这些北来新人不阴不阳,还有一个说道。就是谭嗣同是徐一凡地义兄弟。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穿一条裤子的,大家宁愿先瞧着。但是今儿,谭嗣同他们算是以康有为为代表,正式表明了和徐一凡决裂的态度

    既然如此,借口没有了。那朝局变革的风潮,也就在眼前了。谁都知道,不变已经无以对外对内。可是真要变起来,没几个心里有底儿地很有些大臣听到这个消息就开始犯愁,午饭都没吃。

    “多年兄弟,说决裂就决裂了徐一凡不是东西。这些家伙也是幸进小臣,是利徒指着他们兴革刷新,还不知道闹出什么笑话来哪老天眼真不张眼,生出徐一凡和谭嗣同这俩妖孽来祸乱咱们大清那康有为,也不是东西”

    往常这些消息,秀宁最是关心不过。往往还比这些大臣们看得更深。但是今儿,她却没有半点分析寻思的意思,只是想着一件事情,她这个老弟弟回来了从朝鲜到辽南的尸山血海当中挣了一条命回来了她将溥仰送到朝鲜军中历练。她不是徐一凡那样的穿越客。怎么也想不到过去这两年,朝鲜就是连天地血雨腥风。更有日本大军浮海而来。要是知道这个,她再也不会将这个老弟弟送到朝鲜去

    当日战事不利的消息一个个传来,秀宁不知道偷偷掉了多少眼泪。溥仰本来就是一个性子粗疏的人,战事起后,就压根儿没想过朝家里送封信,他忙着跟徐一凡东冲西杀转战数千里呢。秀宁这些日子,又要参与六爷爷的丧事,还得在慈禧面前周旋说笑话,还得担心皇帝哥哥那边不要出什么乱子,背后还要为溥仰掉眼泪。她兰心惠质,想得多,更想得苦。那对萝莉双胞胎,眼睁睁的看着小姐这些日子瘦下来,琴也不弹了。

    听到溥仰回来,秀宁欢喜得跟疯了似地,一连串的派人出去找。会同馆,没有。他过继到的端郡王府,没有。原来溥仰住的院子,都改了库房了。就连溥仰才出生就被抱走的醇贤王府,也没有谁也不知道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秀宁现在住着的地方,就是原来鬼子六晚年独处地那个小花园。弈昕去后,遗言是将这个花园留给秀宁。现在的恭亲王溥伟知道秀宁在慈禧跟前的面子,他这恭亲王一脉,受老爷子牵连,十几年没人有差使,还想通过秀宁翻身呢更不会和秀宁抢这个园子,还照常拨人来服侍。

    底下使唤下人,都派了出去,满北京城的找溥仰。秀宁只是呆呆的坐在湖上那座玻璃花厅里面,那对萝莉双胞胎磨旋似的在她面前走来走去,逗她开心,撒娇让小姐展颜。可是秀宁总是不言不动,拿着溥仰往日寄来的一些信发呆。

    “我这老弟弟。这二十来年,也命苦满北京城,我们姐弟最亲,现下更是就剩下我们俩孤零零的相依为命了,当初我怎么就把他送朝鲜去了呢为什么不在老佛爷面前给他求个差使他犯混也好,他闹乱子也好,没出息也好。总在我眼跟前儿”

    说着说着,眼泪就扑簌簌地顺着洁白晶莹地脸颊上滑落。

    俩小双胞胎忙不迭地解劝:“小姐小姐,整个北京城都瞧见四爷了,他还能不见四爷活着回来了,您该开心才是”

    “小姐,说不定你眼睛一睁,四爷就象天桥变戏法揭毯子一样,就在您面前了结结实实,精精神神的”

    “四爷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小姐小姐。咱们发誓,这次四爷留下,他来看您地话,咱们再不给四爷端凉茶。递凉手巾把子了,咱们见四爷的面儿就请安好不好”

    看着萝莉双胞胎嘟着嘴好大牺牲似的在那儿解劝,饶是秀宁悲苦,也忍不住展颜一笑。她疼这对姐妹花如命,小姐妹也就敢这样对待她们瞧不顺眼地溥仰。现在她们垂着长长的睫毛。嘟嘟囔囔的承认,说到委屈处,眼睛还泪光闪闪的。这一对明珠美玉,放在哪里也是自然生晕。

    她勉强一笑:“揭毯子变大活人,那是戏法北京城就我这么一个姐姐,他怎么就不来先看我”话虽如此说。她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缓缓的再睁开。睁眼处,就看见小姐妹捂住嘴,瞪大了眼睛,手抬着指向花厅门口。

    秀宁心头一震,轻轻转头。就看见花厅门口,站着两人,一个是现任恭王爷溥伟,一身便服。笑着和她点头示意。他身边一人,又黑又结实。摘下军帽夹在胳膊弯,满脑门子大汗。站在那里身姿笔挺,如松树一般。除了溥仰还能有谁

    溥伟是这里主子,到哪儿自然不会有人阻拦通传,没成想,他居然就这么悄没声的将溥仰带来了瞧他样子走得有些气喘,分明是想给秀宁一个惊喜卖好

    “老姐姐”溥仰挠挠脑袋,不知道该行军礼还是干脆搂着老姐姐哭。要说记挂,北京城里也就秀宁一人而已。几次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杀入日军层层阵中,身边子弹呼啸而过,当时想着的,除了完成任务,也就是自己的老姐姐

    秀宁坐在那儿,恬静的面容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溥伟还在心里暗赞这堂妹子就是沉得住气儿,没想到秀宁身子一仰,就朝后面倒。俩小丫头赶紧扶住,拧着眉毛冲着溥仰喊:“小姐给你气着了四爷,你怎么就不知道回来先瞧小姐呢她背后为您掉了多少眼泪啊”

    溥仰大步上前,扑通一声就跪在秀宁面前:“姐,我回来了活着回来了姐,你瞧瞧,你送过去一个混混,现在回来一条汉子”

    秀宁在小姐妹搀扶下坐起来,搂着溥仰脑袋,也不说话,就在那里扑簌簌的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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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小丫头在背后伺候,也是眼泪汪汪地。溥伟站在那儿瞧着,也觉得心里面泛酸,强笑道:“妹子,老四不是回来了么瞧瞧这样子,咱们旗人多少年没出这样的好汉了小鬼子里面七进八出杀出来,这个了得妹子,你们说话,我回去吩咐人送一桌上等席面过来,算是给老四接风。如此英雄,太后和皇上也是要重用的快别哭了,该高兴才是老四,我先回去一下,晚上容了功夫,咱们哥俩好好闹两盅”

    溥伟转身离去,秀宁也终于哭出了声音:“老弟弟,我不该送你去朝鲜啊姐老想着这个,老想着那个,却没想着你。多少次夜里做梦,瞧见你满身是血,醒来就是一身冷汗姐不让你走了就留你在京城,老佛爷那儿我去求去,贝勒,郡王姐拼了命也给你求过来姐看着你成家,看着你立业,看着你开枝散叶,姐还要给你带孩子呢”

    说到这溥仰的未来正事,秀宁一下就收住了眼泪。站起来看着溥仰:“走”

    “去哪儿”溥仰正感动着呢,听到姐姐这么一说,给闹糊涂了。

    “去园子里带你去见老佛爷。去见皇上。当初那么多宗室子弟闯朝鲜,从头到尾打完回来地,也就你一个。朝廷对忠心出力子弟,该有一个交代老弟弟,你沉住气儿。姐今儿给你闹个从头到尾。说,你要去哪个衙门还是想出息好,要进内务府姐都给你办到”

    秀宁往日都是文雅安静。今儿却象护着雏儿的老母鸡,抿着嘴唇神色决绝。溥仰倒给姐姐那个样子弄得苦笑不得,站起来拍拍膝盖:“老姐姐,你甭费那个心思,我就几天假,明儿我就得去天津写船票,大帅那儿等着我归队呢。”

    “归队你还回去丢下你姐不管”秀宁眼角泪痕不干,就盯着溥仰不干了。

    “没错儿啊,不归队,姐你开饷钱给我哇。你管我伙食端郡王府那儿我路过,他妈地我的院子都改库房了,这算扫地出门,不去宗人府告他们算他们便宜了”

    溥仰还在那儿开玩笑。给端郡王府扫地出门一般的待遇。问心说,他真是一点不在乎,内心里面反而只觉得轻松。他骑马来恭王府地路上,就在他呆了小二十年的那个院子外面立马稍停了一会儿,然后就大笑扬鞭而去。

    男儿大丈夫。岂能老死户下,他溥仰前路正长着呢

    秀宁看着他:“你哪儿也不许去姐和你才说实话,现在朝廷里面,朝廷和徐大帅之间,水深着呢谁也不知道风在朝哪里吹,安分的找个清闲衙门吃钱粮。大事儿,姐替你做主”

    “做主,姑奶奶出了门子才能回娘家做主呢,姐你不是”

    这话题溥仰不想提,干脆就开着玩笑想绕过去。秀宁却不为他的玩笑话所动,神色坚决,一字字地道:“听姐的话,好好呆在北京。你出过气力了,徐一凡现在风光盖世。谁也不知道将来怎样你毕竟是旗人。他那里也始终提防着你”

    这一句话说到了最为关键地地方,也是溥仰平日想都不愿意去想的话题。此时秀宁说出来。他冷着脸站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姐战场上可不分旗人汉人以大帅之尊,在安州之战的时候,他就和我们一样,站在队伍里面,迎着鬼子的子弹发起冲锋那么多弟兄倒在我的身边,那么多的好汉子一去不复返。他们可不分是为汉人还是旗人死的,都为的是这个国咱们爱新觉罗家吃了这国两百多年供奉,这个时候,再没有一个人为这个国而死,谁还瞧得上咱们这天下,就能坐得那么安稳这些道理,我平时也不明白,经历了这么多,才算渐渐明白。男子汉大丈夫,到底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地大帅一路行来,为什么这样理直气壮多少人对付他,打压他,暗算他,但是他仍然一飞冲天正因为他做地事情,都是再正大光明不过

    姐,回到北京城一天。外面那样日新月异,鬼子那么小地一个国家都能那样凶狠的欺负上门。可北京城还是几百年如一日,毫无变化。大家都在没心没肺地一天当两晌的瞎混。再这样下去,这个大清朝,要完”

    一句话不仅震得秀宁浑身一抖,连两个小丫头都吓白了脸。捂着嘴眼珠滴溜溜的转着不敢发声。

    秀宁呆呆的看着溥仰,溥仰则抿着嘴站在那里。这小子,再没了半点往日溜肩膀斜身子的赖皮样子,站在那里挺拔而端正。眼睛里面,满满地都是不可遏制的火热。

    徐一凡到底有怎样的魔力,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让溥仰这种宗室混混,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连最无识见的弟弟,都能说出这种话。难道这个大清朝,真地要完一个溥仰变成这样倒也罢了,可是徐一凡掀起的这种风潮一旦湃然不可遏制,那整个爱新觉罗家,只有灭顶的命运

    不,不能这样

    秀宁思绪乱成一团,绞着手绢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溥仰淡淡的道:“姐,您甭管我了,我现在心里平静得很,套句文点儿的词儿就叫义无反顾姐,你千万保重自己。老弟弟不在你身边,你照应好你自己姐,你就当没这么个弟弟这个家,我是回不来啦”

    “不”秀宁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伸手就拉住了溥仰的胳膊,好像一松手,这个弟弟就要飞去不见,再也抓不回来也似。

    “我去求老佛爷,你去哪儿,我也跟着你去哪儿我们姐俩,再也不分开你去两江,我也在江宁住着那里也有满城反正我一个孤鬼也似的人,到哪儿也没事儿小四,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这里呆着,等我的消息”

    溥仰眼睛都瞪大了,姐也要跟着他去江宁,这算哪出跟哪出啊

    秀宁背后的两个小丫头眼睛也瞪得不能再大,姐妹连心,对望一眼。这两年,随着徐一凡名声越来越大,她们姐俩地名声也随着扶摇直上。谁都知道徐一凡当初就瞧上了她们。种种议论玩笑,耳朵里面都灌满了,闹到后来,听到徐一凡地名字小姐妹就烦。还做了他的小草人用钉子钉,现在小姐说要去江宁,她们自然也得跟着

    这不是送两只小白兔,包好了再扎上蝴蝶结,请大灰狼笑纳么

    看着秀宁招呼着喊轿班,拿进园子地衣服。溥仰有气无力的翻了一个白眼。

    这京城一日,还不如不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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