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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一转眼到了12月,寒流南下气温骤降。我和老刘开始冬眠,每天像松鼠一样躲在被窝里,即使下床上个厕所也要蒙着棉被,而老刘则一直嚷着要去买个尿壶,这样一来就连下床都省了。

    平安夜晚上我被迫陪芸芸去听张学友的演唱会,原因是我跟一个北方的女孩讲了一个冷笑话。

    我说像我这样的光棍是不能在冬天的时候去北方的,一去就成冰棍。

    这本来是一个不错的笑话,但却不知为何传到了芸芸的耳朵里,为了这件事她一个星期不理我并且扬言要让我做光棍做个够。

    其实我并不担心自己会真的一直光棍下去,在她不理我的第二天就有一个金融专业的师妹慕名前来找我聊天,做为一个心智成熟的知识分子,我二话不说就和她出去。

    结果她花了两个多钟论述了她个人对中央银行提高准备金率对中国经济发展的影响的看法,并意犹未尽地准备更深入一点探讨一下全球经济形势,我实在招架不住假装食物中毒仓皇而逃。

    经过这件事后我终于认识到芸芸是多好的女孩,至少她不会在我面前搬出三元悖论或者菲利普斯曲线。回去之后我主动跟她认错,而她本着治病救人的慈悲心肠勉强同意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但前提是我必须愿意接受处罚,最后我“微笑”着答应带她去看张学友的演唱会。

    我们在解决温饱问题之后赶到演唱会现场,此时太阳西斜,天空上堆着大朵大朵浓重的乌云,有下雨的征兆。

    我走到售票窗口,掏出学生证,对售票员说:“麻烦两张学生票。”

    售票员满脸倦意打着哈欠,对我摆摆手说:“买票啊?等等我打个电话。”

    我感到诧异,问:“不是在这里买吗?”

    售票员说:“我们这里的票早卖完了,剩下的都交给黄牛了,你等等我叫他过来。”

    我对售票员的好感油然而生,心想能在有生之年碰到如此直接而坦诚的售票员也算没有白活一场。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身穿黄色夹克头戴芝加哥公牛队篮球帽的男子向我们迎面走来,我不用问就知道他就是黄牛。

    黄牛问:“是你们要票么?”

    我问:“多少钱?”

    黄牛说:“位置好的一千,八百六百的也有。”

    我说:“你这也太狠了吧,最好的票原价也就五百。”

    黄牛说:“不狠点怎么做黄牛呢?”

    我说:“打个折扣行不?”

    黄牛说:“兄弟,方圆几百里之内也就我有票了,你不买还一大队人抢着要呢。”

    我说:“你这涨价也太夸张了,都追上津巴布韦CPI了。”

    黄牛问:“你要几张?”

    我说:“就两张。”

    黄牛说:“两张的话算998。”

    我说:“卧槽,整得像电视购物似的。”

    黄牛说:“兄弟,现在的国情你也不是不知道,通货膨胀物价上涨,我再怎么涨也比不上猪肉涨的厉害,我一家老小都几餐没吃上肉了。”

    黄牛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闪烁着泪光,我隐约感受到他作为家庭支柱身上责任的沉重和为了生计努力打拼的艰辛。

    我说:“800行不?”

    黄牛说:“不行不行,最少980,不要就算了。”

    经过一番砍价还价,我花980买到票,芸芸心痛地说这么多钱我可以煲很多汤给你喝了。听了她这句话,我倒觉得这980算是花到了刀刃上。

    买到票后夜幕也已经垂下,体育中心内外的灯光开始亮起,演唱会即将开始。入口处等待验票入场的歌迷早已排起了长龙,于是我拉着芸芸一路小跑到入口处等待进场。

    工作人员的办事效率慢得很有中国特色,我们被夹在长龙中间慢吞吞地往音乐馆入口处蠕动。

    半个钟后我们终于离入口只剩下五米之遥,长征即将结束,我扭扭酸疼的脖子,抬头看看黑蒙蒙的天空,十二月份的冬夜冷得要命。

    芸芸小声地嘀咕着好冷好冷,我把她的羽绒服的帽子给她戴上,左手握着她的手放进我外套口袋里取暖,右手捏着两张价格不菲的票。

    我说:“如果下起雨就惨了。”

    话刚说完,天空中马上飘下毛毛雨丝。她一脸惊讶地抬头看着我,我则一脸无奈地表示我和雨神没有特殊关系。

    雨虽然不大,却很具杀伤力。排在后面的歌迷忍受不了寒冷纷纷尖叫着往前挤来,人群挤在一起倒使局域温度略有上升。

    经过一番痛苦的等待,我们终于狼狈不堪的进入演唱会现场。

    我们在看台上找好位置等候张天王出场。抬眼望去音乐馆内凭空浮着无数黑色人头,密密麻麻简直就是一场全国各地人头大展览。我们和成千上万名陌生人挤在一起站在座位上,不是我不想坐,只是我一旦坐下看到就只能是众多形状各异的臀部。我对芸芸说:“你猜我现在想到啥?计划生育,一定要计划生育,太多屁股了。”

    芸芸瞪了我一眼,于是我自觉地闭嘴。我们身边的人估计是来自同一歌迷会的,毛衣外都套着统一的T恤,手上则挥舞着色彩绚烂的荧光棒,有的还把荧光棒固定在纸板上拼成“学友”字样不断挥舞着。

    我旁边一位会长模样的哥们一边指挥着后面的人如何整齐挥舞荧光棒,一边赞不绝口地说:“我们学友歌迷的素质就是高,人家杨千桦的歌迷就不那么文明,一大帮人举着个‘干’字在那里晃来晃去,有伤风化。”

    我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杨千桦的歌迷举的其实是“千”字,不过看起来确实很像“干”字。

    会长听见我的笑声转过头来看着我,然后拿出几根荧光棒递给我和芸说你们也挥挥。

    这时候人群突然疯狂起来。舞台上灯光闪烁,在歌迷的千呼万唤之中天王终于现身,一上台就用一连串快歌和劲爆的舞蹈让全场沸腾,整个舞台烟花燃烧雾气弥漫灯光闪烁,如若梦幻。

    台下的歌迷歇斯底里地喊着“Jacky!Jacky!”,嘶叫呐喊着和偶像合唱,歌声掌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浩浩荡荡,刚睡醒的人看到这阵势,还以为中国队又闯进世界杯了。

    芸芸在我耳边嘀咕:“张学友看起来好老哦。”

    我说:“都几十岁的人了,哪能不老。”

    她说:“刘德华看起来没那么老。”

    我说:“人家还没结婚,需要保养好一点去泡妞嘛,谭咏麟还整天说他二十五呢。”

    她没跟我继续扯下去,心满意足地听演唱会。

    在连续唱完《吻别》、《情书》、《忘了哭》和《每天爱你多一些》等耳熟能详的经典歌曲之后,张天王搬出了音乐剧《雪狼湖》,再次将现场气氛引上高潮。

    三个小时的音乐盛宴很快就接近尾声,张学友面对歌迷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最后用一首《她来听我的演唱会》结尾。不少人都忍不住哭了出来,我旁边的会长更是声泪俱下地呐喊着“学友我爱你”。

    熟悉的前奏响了起来,学友站在舞台中央,在灯光的照耀下魅力十足。

    音乐在灯光璀璨的夜空里飘散开来: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在十七岁的初恋第一次约会/男孩为了她彻夜排队/半年的积蓄买了门票一对…

    …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在三十三岁真爱那么珍贵/年轻的女孩求她让一让位

    /让男人决定跟谁远走高飞/谁在远走高飞

    芸芸唱着唱着却小声地哭了起来,我问:“为什么哭啊?”

    她抽抽鼻子说:“感动呗。”

    我轻蔑地哼一声,虽然我也正被这首歌感动着,但是在一个女孩子身边,我必须尽量表现得冷酷,不然就太不男人了。

    她突然扬起脸问我:“等我四十岁了你还会不会带我来听演唱会?”

    我说:“等你四十岁了张学友都快七十了,哪还开演唱会?”

    她不依不饶地问:“会不会吗会不会吗?”

    我倔不过她,说:“会啦会啦,如果那时我还活着。”

    她瞪了我一眼,说:“老是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年纪轻轻的这么消极。给我记好了,我不允许你先离开我。”

    我说:“哦哦,人生这东西就像写小说,鬼知道最后是什么结局。”

    她说:“不管不管,如果你的人生是小说那就由我来写结局。”

    我笑起来,说:“真不愧是管理专业的,这么心急着当管家婆。”

    她用手捶打我,说:“谁想当你的管家婆。”

    我拉着她的手抱住她,高声说:“有人等不及要等管家婆咯。”

    她的脸贴在我的胸膛,我感到我的身体非常温暖,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力量。

    这个时候张学友随着升降架慢慢地从舞台中央降落下去,动人的歌声依然回荡在音乐馆内。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在四十岁后听歌的女人很美/小孩在问她为什么流泪/身边的男人早已渐渐入睡/她静静听着我们的演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