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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为人子女的两难之选

    依照村里的规矩,全村的壮丁几乎都参与了搜找。虽然林秀儿和杜安鹿是自己回来的,但被帮忙的人家自然要“表示”一下。一来感谢村里人大半夜跟着折腾的一场,二来也讨个好彩头,有一点喜气,让那豺狼虎豹都不要靠近村子,求个家宅平安。

    虽然杜明成没有回来,但严格说来杜明成是后寄住进这家的,还算不得村里的人,大家也向来知道他好赌。一个大男人跑到哪里去烂赌几天也正常,便没什么人把杜明成放在心上。

    天还没大亮,杜春生一家已经开始点灶烧火。湿柴火入灶坑的时候,弥漫出一阵辛辣的味道,过了一会儿,那火旺起来了,车夫兼厨子的男人把肉菜食物下到锅里煎炒烹炸,杜春生家的小院里很快就坐满了人。

    杜春生家所住之处村子算不得大。

    男人们添油加醋地讲着昨天夜里寻人,那林间的豺狼如何在高高的山石上嚎叫,人们火把一晃再中气十足地一吼,任那什么野兽都要怕人,屁滚尿流地藏到林子深处去了。

    这一提起话茬,旁的人便是吹牛也要攀比,立即编出了自己遇上老虎还给了老虎两脚的故事。于是一个攀比一个,故事越来越精彩。

    成人们都知道是在讲乐子,全不追究真假,只跟着讲述的人嘿嘿的乐。这不是节日,也不搭台唱戏请说书先生。但那先生讲的东西哪有村民编的接地气,人们等着饭菜上桌,听着胡扯,气氛也跟着热乎了起来。

    杜四安和杜安鹿都被归到小孩的一桌上,两人挨着坐,听着旁桌的男人口沫横飞,故事已经进行到了村里人遇见了长着八个脑袋的熊和十五条尾巴的豹子。

    杜四安两个小手攥着碗边,两个小眼睛等得溜圆,像个刚出壳的小鸡崽一样,什么都新鲜。

    他对杜安鹿道:“林子里那么多妖魔鬼怪,我也好想去看看。娘亲和妹妹是穿过林子回来的吧,是不是有好多可怕的怪物?他们凶不凶?厉不厉害?是不是都可坏了,要吃人的?”

    杜安鹿抿一口粗茶,老气横秋地对四哥哥说了句。

    “不信谣,不传谣。”

    杜四安道:“你看他们讲的都多可怕,好在怪物都是夜晚里出来,要是白天也到处跑的话,我以后都不和爹爹他们去山上打猎了!”

    正好头一道肉食端了上来——薄薄的大片野猪肉,加上洋葱,翻炒后撒上一小层椒盐,椒盐被那热度激发,简直要香翻人的天灵盖。

    旁桌子大人们动了手,杜安鹿也很快夹起了最大的一片。

    那杜四安急得,“妹妹妹妹我要那个。”

    转瞬肉片到了杜四安的碗里杜四安马上笑了,将肉咬在嘴里,又填了饭食,腮帮子鼓鼓囔囔的。

    杜安鹿不急着吃,问那杜四安。

    “若是全都要怕那恶的豺狼虎豹,便不打猎了,不射箭了,哪里还有你嘴里的肉吃?”

    “若是这世间遇上了恶人,便屈服了,退缩了,等着那恶人来伤你同胞,害你家人,那这世间不是都要被脏东西占了,好人反而没了清净?”

    杜四安塞了满嘴,很大个眼睛盯着杜安鹿。

    “妹妹,你是不是被吓坏了,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杜安鹿一愣,才反应过来,马上改了语气。

    “安鹿,学大人们,讲话话。嘻嘻。”

    杜四安放了心,肉菜一盘盘上来,他奋筷疾吃,还不忘给杜安鹿抢那菜盘里的鱼肉之类。

    杜安鹿碗里东西越摞越高,但她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反而是在院中侧房和门口之间来回流连,若有所思。

    忽地有人在席间大喊了一声,“杜春生这当家的上哪去了?”

    便有人低声说了,“一早就出去了,找房子去了。”

    “找什么房子?”

    “你没看独家老太太也没在席上么,这杜家的男人,要给他老娘撵走了……”

    “怎么可能,他不是孝子吗?”

    “那杜春生说的是老太太爱安静,和一家子孩子在一起,吵吵嚷嚷的休息不得。其实外边都说啊,这老太太先前就图杜家的宅地,昨个儿家里人走丢了,也和这老太太有关系,说不准就是……”

    “这杜老太太属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要是我,还找什么房子,一准儿给她打一顿撵出去,住到哪里去与我何干……”

    “那是你,你也就吹吹,你敢打你老娘?”

    “不敢,我娘还给我媳妇纳鞋底子呢,我要敢碰老太太一个毫毛,我媳妇就能把我拔成秃子……杜老太太这般坏的话,还能留她到现在,也属实让人不理解。”

    杜安鹿叹了口气,何止亲戚们不理解,就连杜安鹿也不理解。

    昨天夜里,虽然杜春生和娘亲讲了要让老太太出去住的事情,杜安鹿也在一旁。

    本以为林秀儿会马上同意,谁知分明害怕杜老太太还要残害家中子女,却还是犹豫了一会儿,将家中积攒的银钱拿了些给杜春生。

    娘亲和爹爹说了许多话——

    “为人子女,一世只有一次。我父母亲当年因为咱们的婚事,赶我出家门去,我也定了心要恨他们一辈子的。等我父亲闹了一场大病,差点见阎王了,我才知道我这女儿当得不够格,没有在人还在的时候多在身边伺候,哪怕多些笑脸给双亲。”

    “那人是你母亲,我嫁给你杜春生,终究要叫一声娘的。你我都是私心,为了保护儿女不受伤害。但你娘亲何尝不是?只是她对儿女的爱偏了心又坏了心。你大哥烂赌鬼,走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她一个老人家保不齐需要人端盆倒水,身边暂时没人了,也不成。”

    “家里的银钱够用,便分一些给她吧。你去寻个伺候的小丫头,月钱商量好了,以后每月家里多做些活儿钱也出来了。”

    杜春生原以为要被娘子暴风雨一般的数落,却是听了这一遭话来。心里反而更疼,不知道如何是好。

    黑黝黝的汉子僵在原地,直到林秀儿将钱塞到他手里,他的手还在不住地哆嗦。

    林秀儿道:“愚孝也是孝,你能为我和孩子们将你娘亲送走,我已经很替你难过了。当是买心安,多做一点,不留遗憾吧。”

    再往后,杜安鹿觉得煽情得过分,便自己从屋子里出来了。外边冷得要命,小蛙也姗姗来迟,带着车上的镐头铁锹之类回来了,心情十分好的样子。杜安鹿将空间锁开了,那小蛙便一头钻了进去。

    宴席快散了。

    村里人都不大讲究,没那些个觥筹交错,都是大口吃肉,吃饱了就和主家打个招呼,各自到田里做工去。

    人散了,杜春生也回来了,接那杜老太太走。

    杜老太太背着很大的包裹,也不让杜春生帮着拿,佝偻的腰杆儿尽可能地挺着,一直走到了大门口。

    夫妻俩相顾无言,那三个大小子不知道这其中缘由,还在和奶奶说着话。

    “奶奶怎么说走就走,再住一阵子?”

    “爹爹寻的房子不小,孙子有空去看望奶奶。”

    “哎这包裹边上露出来的,这是爹爹的衣服吧!”

    杜老太太将包裹扯远些,鼻子里哼哼着。

    “指不上你们,等我大儿子回来……”

    他们走远了,家仆和四个哥哥一起打扫残羹。林秀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宁。

    杜安鹿在门外看了一会儿,抬起脚步过去,抱住了母亲。

    好一会儿,林秀儿道。

    “鹿鹿,娘亲做了坏事。”

    杜安鹿亲了亲林秀儿,用软乎乎的小手摸上林秀儿显然哭过的眼睛。

    “娘亲,是顶好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