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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曾经 第八十五章 再起波澜(1)

    三月刚刚到来,种子岛的樱花便已经含苞待放了。

    第三学期开始后不久,父亲那边便开始变得比以往愈加的忙碌,经常是半夜才回到家。那时候贵树早已睡熟。而在他还没有醒来的时候,父亲便又匆匆地走出门去了。所以在这几个月里,贵树都没有得到多少同父亲相处的时光,只有偶尔的休息时间,父子俩能够去看看大海。

    贵树曾经听父亲说,那个火箭会在自己生日后的几天发射,而那天过去以后,大家又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不过,贵树也慢慢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慢慢地在适应独居的生活。在放学回家,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的时候,他的身体也不再变得那么想吐了。虽然他想过一切仅仅只是幻觉这件事。但是面对身体真真实实存在的实感,他也慢慢地学会了放下那些胡思乱想,去接受身体的那些真实存在的变化。

    不过,不论他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但是属于他人生的第一次独居生活,就这样悄然的拉开大幕了……

    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贵树也碰上了三件令他倍感幸福的事情。

    随着天气慢慢转暖,校园里也逐渐变得忙碌起来。虽然前几日贵树与内村贤太重逢了,但是对于一个住在离岛的少年和住在岛上的少年来说,二人的时间表是无法做到统一的。再加上贤太是六年级学生,现在仍在为最后的毕业典礼做着努力,所以二人能够见面的机会便变得更少了。

    不过,贵树也听贤太说,他已经通过了南种子町一所公立中学的考试,已经能够留在岛上了。而且升入中学后,他便能够搬来岛上,而且是独居了。这也就意味着,二人能够见面的机会,即使在贤太升入中学之后,也不会减少太多。这无疑是件令贵树十分兴奋的事情了。

    但某个傍晚,一件令贵树倍感纠结的事情却也猝不及防地向他袭来了。

    那天,当贵树回到家中的时候,平日塞满NASDA的单调纯白信封的信箱里,突然冒出来了一封与众不同的信件。那封信件的信封上,画着一条橙色的丝带,上面用与众不同的花体字写着“樱井贵树收”。贵树十分好奇,因为毕竟他同东京的朋友们的定时通信每月只有两封,而他上一封邮件几天前刚刚送出,不可能收到回信。不过,他还是怀着强烈的好奇心,从信封中取出那封信件,吃过饭后,便拆开信件,趴在床上仔细地读了起来。

    这封信是以芽衣的名义寄来的,其主题也不是那么复杂,就是一封邀请贵树回到成贺川参与毕业典礼的信。但是,就算是这样简单的信,却也令贵树心中倍感纠结。

    在成贺川小学,有关毕业季的一个传统是,即使是已经转学去其他学校的学生,只要收到六年级的朋友所发来的邀请信函,不论身在何方,只要能来的都一定不会缺席。而有关这一传统,贵树早已了然于心。但是,目前对他来说,有一件必须考虑的事情是,虽然毕业典礼是在周日,也就是春分日(1999年3月21日)那天的上午举行。但是不幸的是,在那天,新一届的全国学校音乐比赛的地区初赛就要在西之表市拉开帷幕。作为学校合唱团的一员,贵树也要上台演出。虽然那天来自种子岛的小学的比赛是在下午进行,而他所在的学校的比赛顺位是一个相对靠后的位置。但是在贵树的心中,这两件事却都是十分重要的。这意味着,如果选择了比赛,就意味着要放弃能够再见东京的那些朋友最后一面的机会。而如果选择去东京,那么比赛便会无法参加了。

    在两个同等重要的事情当中,做出最佳的选择,这是贵树从很小的时候起,便根本无法做到的。他知道身在东京的大家,此刻正在期望着怎样的答复。如果放弃了这次机会,不但他们的期望会落空,而且今后很有可能永远无法相见。但是如果如约赴约,大家都要为自己的这一决定做出很大的调整,而且大家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一调整影响心情,从而无法前往鹿儿岛市参与鹿儿岛县的复赛。一想到这样做会糟受其他同学们的白眼,而他早已不想再次陷入到这样的旋涡当中去……

    贵树的思考,在这一刻陷入了尴尬的死结。作为小学生的贵树,根本无法改变现实。但如果要接受现实,却又何其不易?

    那一晚,贵树并没有急于做出决定,而是静静地读完后,便将信件放进了书桌的抽屉当中,并小心翼翼地上了锁。但是躺在床上的他,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却仍旧辗转难眠。

    翌日,他并没有再读这封信,而是怀揣着昨晚的思绪,如往常一般度过了平静的一天,就连平常里经常关注他的宁宁春,那一天也没有发现他有些什么异样。

    下午的社团活动时间,贵树虽然没有下定决心去做出哪个决定,但是他依旧如常前往音乐教室。他穿越了尘土飞扬的走廊,来到了这个紧闭的茶色大门前。他知道,自己是为了能够找到选择的正确答案,才会来到这里继续参加排练的。所以,他轻轻地停了一下,在萦绕在耳际的海风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便推开了那扇茶色的门扉。

    音乐教室内还是一如既往的空旷,但是出乎贵树意料的是,此时的音乐教室内,已经有人来的比他更早了。

    下午强烈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向贵树,令他倍感眩目,但是坐在室内的几人却已经看清了贵树,便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贵树被他们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如同受惊的猫一般,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不过,也正是这几步,令他脱离了刺眼的强光,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几个曾经见过几面的孩子。

    一开始便认出贵树,并向他打招呼的,是那个在贵树的印象里,总是大大咧咧的早耶香。她今天也是如往常一样的精神。虽然她除了在合唱团以外,在其他时间没见过贵树几面,但是她依旧将贵树当做了认识已久的朋友,毫无保留地展示她那热烈的热情。而坐在她身边的立花诚,则是双手托腮,静静地听她讲自己从未听说过的形形色色的事情,还不时显露出惊叹的神色。而葵衣和阳太则是坐在另一边,手拿合唱团的乐谱,正在准备他们那天上台演出时要演唱的歌曲。而在早耶香讲到精彩之处,也不时地随之附和。

    虽然贵树的突然到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和谐,但是大家也并没有对贵树的突然闯入,表达什么不满,或是呈上一个极不友善的白眼,而是都像见到了相处很长时间的朋友一般,友善地向贵树打招呼,也轻轻招呼他坐到早耶香的身旁,继续刚刚的话题。不过贵树刚刚见到他们,脑中的思绪却如同被打翻的潘多拉魔盒一般,如旋风般在他的身体内游走。本来他的大脑刚刚变得空空,那些不必要的情绪却又一股脑地涌上他的心头。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刚刚的思绪里,只是想着如何在这间教室里逃避这种思绪的追捕,但是却终究没有能够好好地处理掉这些思绪。所以,在这样的心情的影响下,贵树虽然听到了他们的问候,却仍然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露出了稍显寂寞的笑颜。

    虽然早耶香他们,在向贵树问候过以后,便又继续刚刚的谈话了。但是不知什么时候,当早耶香在聊天的间隙向身旁一瞥,发现贵树居然不在那里,而是还是静静地站在门边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是大吃了一惊。然后她便起身,径直走向贵树的身旁,笑着对他说:“怎么啦,贵树君?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呢?”

    贵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垂下头,轻轻地笑了笑说:“抱歉,宫崎同学……”

    “为什么贵树君要道歉呢?你没有做错什么呀!”听了贵树的话语,早耶香也露出了稍显寂寞的神情,但是却仍然浅浅地笑了,如是说道。

    贵树轻轻地咽了咽口水,说:“我昨晚,又梦到转校前的那个学校了……”

    “那不是很好的事情嘛……”早耶香一边接着贵树的话语说下去,一边轻轻地牵着贵树的衣角,和他一起走向刚刚早耶香所坐的,平日为吹奏部所使用的椅子上。“贵树君如果只是怀念曾经的生活的话,应该不会这么忧郁的吧。你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事情,心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贵树沉默不语,只是慢慢地同早耶香坐在了相邻的椅子上。脸上的表情就像凝固住了一样,和刚刚相比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他知道自己所谓的做梦只是扯谎,但是他不愿向外人提起有关成贺川那边的任何事情。包括宁宁春在内,凡是贵树在种子岛认识的大家,都对东京那边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贵树从东京来,在东京参加过合唱团,拿过奖,在六年级有一个曾经的朋友。除此之外,别无他言……

    清新的海风顺着窗纱涌进这个有些历史的教室,茶色的大门嘎吱作响,放在教室角落的抹布桶也随之泛起涟漪。

    海风拂过贵树的前额,吹起了他的衣角。在那之后的某一瞬,贵树也感觉到了在自己心中也有什么东西正在消散。但是这种感觉实在是过于微弱,以至于仅仅是在他的胸口当中,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