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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前尘泛起

    吴优一下午都基本在摸鱼,玩了几把游戏,喝了一大杯明前的狗脑贡。一看时间就要到五点了,水便懒怠续了,这就关电脑走人吧。

    刚打开办公室,就见走廊那头老板秘书小萧款款走来,腰肢轻摆,摇曳生姿。

    萧秘书未语先笑,声音都透着蜜糖的香甜:“吴总真会体贴人,知道我要来找您,就自己打开门迎我,都不用我敲了。”

    吴优嘿嘿一笑,说:“你这么个妙人儿,自然知道心有灵犀。”

    见吴优坐回了办公椅,萧秘书便也在对面坐下,歪着头问:“既然心有灵犀,那请问吴总我来找您是为了啥啊?”

    吴优把左手一伸掐了掐手指,自言到:“我这办公室处于楼层的西北,正居乾位;萧大美人乃是水做的骨肉,上坎下乾,岂不正凑成一卦‘水天需’?落地钟刚敲了五下,就取九五爻。爻辞乃是‘需于酒食,贞吉’。”

    如此卜算了一番,吴优便问萧秘书:“可是设宴摆席,以待宾客?”

    萧秘书边点头边鼓掌,复又娇嗔到:“吴总您这么会算,怎么就不帮我算算姻缘,我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嫁得出去啊?”

    吴优靠着椅子哈哈笑道:“迷上你的人怕是从咱们楼下的广场排到输仙岭上去了!你的姻缘根本无需我算,只去问你自己的心。”

    继而又问:“前几天听老板说融资的事情似乎接洽得差不多了,对方那个金融公司这两天就会来我们这里考察,是这事儿吗?”

    “是啊,”萧秘书回答:“金融公司对我们这个项目也很重视,他们老板亲自带队过来了,六点左右就下飞机,我刚已经安排车去接了。”

    “那今晚你又有得忙活了。这些迎来送往、酒桌应酬的事情我是最头疼的。我这就先下班了,少陪、少陪!”吴优说完就作势要走,萧秘书忙站起身来把他摁回椅子上。

    “别咯,吴总。知道我要邀您一块儿去您就马上逃跑!”

    吴优说:“融资这块儿是老板亲自负责的,又还有钱总协助分管,我去凑什么热闹?”

    “钱总这不是在省城里办事被拖住了吗,今晚是怎么也赶不回了。董事长说对方的老大、老二都来了,咱们接待也要规格对等,所以务必要请您出席今晚的接风宴。”

    “金融的事情我又不懂,我还是回家煮面条吃去。”吴优仍旧推辞。

    萧秘书双手往办公室上一按,俯身近前说道:“今晚是接风,论礼数是不谈业务的。再说你们当领导的都是三头六臂,无所不能、无所不晓。别人个个儿都在装逼,怎么就您吴总偏要装怂呢?”

    吴优佯装深吸口气,笑道:“丫头啊,拍马屁对我是无效的。不过你喷的香水不错,暗香隐隐,又甜而不腻。前天老板那个四姨太来了趟公司,我离她二十米外都能闻到,那气味张牙舞爪的,我还怀疑是喷了杀虫水呢!”

    萧秘书噗呲一笑,说:“过两天我送您一瓶拿回家哄嫂子可好?晚饭安排在五楼的芙蓉厅,咱六点半一块下去哈!”

    “还有一个多钟头呢。”吴优吩咐说:“给我把对方人员的情况资料拿过来,我也先看看能不能找点共同话题。一堆油腻的人,吃着油腻的菜,如果还尽说些油腻的话,那会膈应得几天都吃不下饭了。”

    萧秘书笑着答应着,这就要走。刚走两步却又回过头来,看着吴优说:“我甜而不腻,你也油而不腻。嘻嘻!”

    不一会儿就到了宴席上。

    宾主互相介绍完,便一一落座,吴优对标的是对方的二号人物田总,就挨着他左手边坐下了。

    居中坐着的董事长端起杯来,腰杆挺直,朗声说道:“来来来,今日聊备薄宴,迎接诸位贵宾远来光降!按我嗔州规矩,大家先同干三杯,然后各自发挥。”说毕仰头就是一杯见底。

    吴优心里暗笑:“这个老油炸鬼平日里尽是一副猥琐相,到了酒桌上倒还有了几分光彩。”

    三杯酒过后,董事长就和对方老大勾肩搭背咬耳朵去了。

    吴优于是也向身边田总敬上一杯,说道:“田总该有三十岁了吧,年轻有为啊!”

    其实他之前已看过资料,知道这田总恰巧和自己同年所生,今年都三十六岁了。

    装模作样的报完年龄,两人既是同庚,自然又干上一杯。

    吴优觉得田总这人也还质朴爽朗。

    没想到双方一聊开,便发现两人居然还都曾在同一个项目共事过。

    那还是吴优刚参加工作时参与的第一工程项目,是位于XX州顺永县的一条公路。当时吴优是在施工项目部搞测量,而田总是在业主单位任会计员。

    虽说当时并无交集,但也算是同一个战壕战斗过的老战友哇!两人又重新紧紧握了一回手,自然而然还得再干一杯大的。

    聊到湘西,两人俱是兴高采烈。

    吴优这下还真不是装的了,湘西对于吴优而言有着很特殊的意义。

    虽说这些年天南海北的去过不少地方,但正如那句话说的:人生可以去的地方很多,但能回的地方却很少。

    在吴优心里面,这世间能回的地方,除了故土,也就算湘西顺永了。

    两人一同回忆起湘西旧日的种种景况,从凤凰城聊到土司城,又从芙蓉镇聊到懵懂河。

    田总忽的问道:“吴总我来考考你:顺永县城里的三大名胜你可还记得,就是那个‘三七八’?”

    吴优要求给点提示。

    田总于是念到:“泡澡就去不三门,算命就找七瞎子,花酒就、就......?”田总故意不说完,几分玩味的看向吴优。

    吴优笑着接口到:“花酒就吃八嫂子!没错吧?”

    那边的萧秘书本来是负责和董事长一起陪好对方老大的,可那两个老男人好似粘在了一起,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都把她晾一边好半天了。于是她索性不管两人,认真听着这边吴优和田总聊天。

    这时她插嘴问到:“花酒是什么酒啊?”

    吴优和田总相视一笑,却都不回答。

    萧秘书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看二人表情便已猜出七八分。她妩媚一笑,说道:“下回若有机会,二位老总也带我去见识一下世面,我也想尝尝这八嫂子的花酒,看看能有多美。”

    田总哈哈笑着答应道:“再美也美不过你啊。刚刚介绍时我出了一下神,都没听清美女如何称呼,我罚杯酒重新请教一回可好?”说着就把杯中酒干了。

    萧秘书也痛快的陪饮一杯,回答说:“田总您叫我小萧好了。”

    田总应道:“哦哦,小骚,骚秘书。”

    萧秘书翻了个白眼,纠正道:“是萧,不是骚!”

    田总忙道:“是是是,骚骚骚!骚秘书恕罪,我这口音没法改,这就自罚一杯!”

    吴优却在一旁拦住,说:“田总等等再喝,先听我说。无心犯错,便不算有错,口音问题你是不必罚的。但你刚刚说错了另一件事情,可就该罚了。”

    “哦?我啥事说错了呢?”

    “你刚说‘泡澡就去不三门’。顺永只有不二门,哪来的不三门?”

    “我可没说错!”田总很笃定的说:“百分百是叫不三门。以前我们还常说那里明明就是一很正规的温泉池子,偏取这么个不三不四的名字,不就是故意误导人吗。”

    吴优摇头说道:“田总您是真记错了!我对那里印象非常深刻,虽说只去过一回不二门,但我特别喜欢那个园子。我还记得园子里离观音岩不远有个青石牌坊,上面便写着不二门的名字。那牌坊上还有副对联,对联的内容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萧秘书一旁问:“什么对联,吴总说来听听呀。”

    田总抢着答道:“是有那么一个牌坊,但对联写着什么我是不记得了。可那个牌坊正中就写着‘不三门’三个大字,这准没错!”

    吴优不理他,只徐徐念到:“那牌坊对联的上联是大千世界弥勒笑来闲放眼,下联是不二法门济颠醉去猛回头。牌坊正中匾额上书四个大字:法门不二。”

    萧秘书拍手笑道:“我信吴总!我们吴总的脑瓜子精妙无双,才不会记错。再说这‘法门不二’岂不比那不三不四的名字高明多了!”小萧这话也是因为记恨田总的萧、骚不分。

    田总一下急的抠脑袋了,嘴里喃喃道:“不会吧,我分明记得就是不三门啊。莫非我喝迷糊了?”

    吴优帮他端起酒杯说:“田总,你现在可以罚酒了。”

    “不!”田总是个直性子,“这杯酒先放着。我自小也是好记性,我能把圆周率背出小数点后上万位来。对联之类的我是没兴趣,所以没去记它。但‘不三门’这三个字是万万不会记错的。你要罚我酒就必须拿出确凿证据来。这并不只是多喝杯酒的小问题,而是自我肯定的大问题。”

    吴优说:“好的,我记得当时我还在牌坊下照了一张相片。明天我就带来给你看看,定会让你心服口服。”

    “可以,一言为定!谁错谁喝!”两人说着还击了下掌。

    “男人果真到老都是少年啊。”萧秘书笑着对两人说:“刚刚您俩还说过什么‘算命就找七瞎子’。七瞎子是什么人啊?他算得很准吗?”

    “准!简直是神准!”田总回答道:“七瞎子是顺永县城里一个算命先生,当初我见他时已经六七十来岁了吧。他名气可大了,在县城里你随便拦下一辆出租车——对了,那年头跑出租的都是三轮摩托,叫做慢慢游。你随便拦辆慢慢游,告诉他找七瞎子算命,就能直接把你送到七瞎子家里去。整个县城无人不知七瞎子,据说远在江浙上海一带的老板还有慕名前来找七瞎子算命指路的。”

    “嘻嘻,明眼人偏找瞎子指路。那七瞎子为您指了什么路啊?”萧秘书听得饶有兴趣,但还是不放过怼一下田总的机会。

    田总却丝毫没在意,说道:“眼瞎心亮啊,想必是真有开天眼一说吧。只是找那七瞎子算命的人不是我。”

    “当年我有位同事大姐,她心里有事难安,听闻了七瞎子的名头后,便硬要我陪着她去算一算。当时我才参加工作不久,她是我行内前辈,我本不信那些,却也不好推辞,便同她去了。”

    “见到七瞎子后,她却不言语了。七瞎子问她想算什么,她就反问:你猜我想算什么?”

    “七瞎子便说:你把八字告诉我。大姐却说自己忘了。”

    “那七瞎子笑了,说:看来你是想先考考我吧。不说八字本也无妨,只是你我男女授受不亲,你介意我碰下你手腕、脚踝和额头吗?”

    “大姐回答:我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妇了,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七瞎子点点头,便伸出三指,如中医切脉一般,分别碰了碰大姐的额头、手腕、脚踝。他动作又快又准,手指只是轻轻一沾便走。然后他便嗯了一声,说:你此时最烦心的便是你丈夫了。”

    “大姐却说:到我这个年纪的女人,一般的都与丈夫不睦,这一点旁人也大多能猜到。你久负盛名,却也没见得有多高明啊。”

    “七瞎子道:你别急,且听我说。你与丈夫二人乃少年同学,自小两情相悦,缘分和合结为夫妻,更是情深意笃。你为他烦心,并非是因他有二心,而是他事业碰到了关卡,现在正值骑虎难下之时。所谓土里久掘无金,我说的可对?”

    “大姐一听这话,瞬间便激动起来,她一口一个大师的喊着,求七瞎子指点迷津。”

    “七瞎子告诉她不要急,一个月之内,她丈夫就会有喜讯传来,当下困境都会烟消云散,大富大贵就在眼前了。”

    “大姐听得此言,脸都笑开了花。她一个劲的道谢,还说等一个月后应验了,必有厚礼重谢。”

    “七瞎子却摇摇头说:我不用你谢,一切皆是你的命数。须知祸患只因富贵起,到时你夫妻反目、恩断义绝之时,也不要怨我便罢了。”

    大姐一下子就黑了脸,起身便走,出门后还和我说别听那瞎子胡扯,都不过是些江湖骗术罢了。”

    萧秘书一旁说:“是呢,算命的都惯会用这类伎俩,说你有祸有灾的,他能帮你解,就为了多坑些钱呢!”

    “不是这样的!”田总否认道:“七瞎子算命有个规矩:不论命贵命贱、是福是祸,他只收五块钱,多一分也不要。”

    “而后来也果然正如七瞎子所说,一个月左右,那位大姐的丈夫就告诉她,自己苦苦支撑了许久的矿洞终于打到矿脉了。这些年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这位大姐也是竭尽所能,不仅掏空了自己的积蓄,还把娘家亲戚能借的钱借了个遍。若非她还有份固定工作,日常生计都难以为继了。这下子好了,本来已经困顿难支,现在一夜之间就成了暴发户。”

    “然后呢,这位大姐的丈夫是不是一发财就变了心?”萧秘书问。

    “骚秘书你又猜错了。”

    田总继续说道:“这位大姐的丈夫并不曾变心,倒是这位大姐立即便辞了职,我估计她对七瞎子的话也耿耿于怀吧,所以她马上抛下其他事情,一心守着丈夫去了。”

    “结果两年不到,这位大姐又回单位来了,恳求领导让她回来上班,哪怕是作为临时工聘用也行。我一见她人不由大吃一惊,她一副潦倒落魄的模样,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臂上还有刀痕。我问她是丈夫对她家暴了吗,结果她说是她自己弄的。”

    “原来这位大姐自从跟在丈夫身边之后,不由得日日提心吊胆,就怕七瞎子所说的祸患变成现实。她先是把丈夫身边的女人都赶得干干净净,不论年老年少俊的丑的,只要是女人便一概不能留。就连矿区里做饭的老阿姨她都强行辞退,硬要换成个男厨子。丈夫本无二心,见她如此,只是一笑了之,也由她胡来。偏偏丈夫事业越发顺风顺水,不仅矿石大卖,又搞起了冶炼。还捐资给乡里办学校、办福利院,荣誉接踵而来,声望水涨船高。但丈夫越兴旺,她便越担心。她觉得自己和丈夫的差距一天天在拉大,而丈夫因为业务要接触的女人也越来越多。有单位上的女领导、有商界的女强人,各个都看起来比自己强。这些女人又不是丈夫雇佣的,她可没资格赶。于是她只能是步步紧跟,一刻也不敢松懈。”

    “这不是庸人自扰吗?”萧秘书不由说道:“虽说我也是女人,但我看她这样做也会烦的。”

    “可不是吗?有一次他丈夫在个酒店里面应酬,没及时接她电话,她便气势汹汹的杀过去。偏偏丈夫接洽的是位女领导,她见二人有说有笑,便妒火中烧,冲上去便泼了二人一杯水,把在场所有人都吓懵了。丈夫没骂她,还好生安抚她。结果她自己一时情急便说了出来:你不要以为我没跟着你时就不知道你在哪里、在做什么。我告诉你,你的一举一动我随时都能掌握!”

    萧秘书一旁说道:“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我当时也是这么问她的。她说后来丈夫从自己车里、办公室里找出一堆监听、监视、追踪用的东西,便瞬间冷了脸,就此不再理她了。她却还来问我:我错了吗?我这是在乎他啊。”

    “唉,不过她丈夫人好,等他气消了,她再道个歉,应该会原谅她的。”萧秘书说。

    “你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人作妖的能力。她见丈夫不理不睬,便怕自己要地位不保了。于是她背着丈夫,把公账上的钱不断转出来,借给了她娘家一个亲戚,说是投资个什么币,她虽不懂,但绝对是个赚钱的买卖。只要她自己也赚了大钱,就不怕她丈夫瞧不起她了。”

    “结果没多久,她那个亲戚就消失了,据说是跑到东南亚去了。”

    “她挪走公款的事情随即也爆了出来。他丈夫的几位合伙人本就对她极为不满,哪里肯轻易放过此事,纷纷要求报警处理,也劝她丈夫以此为机会甩脱她算了。但他丈夫终究不忍,还割让自己股权帮她摆平了此事。”

    “这个男人还真不错啊!”萧秘书道。

    “是啊,我也说她丈夫够有担当了。结果那位大姐却告诉我她再也没法子和丈夫过下去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里外不是人了。”

    “她还要来兴什么幺蛾子啊?”

    “她也没什么能力兴了,她能做的就是自暴自弃呗。先是日日自怨自艾,丈夫起初还耐着性子,可她一味的折腾,日子一久,丈夫便逐渐连家也不回了。她便像是天垮了一般,跟着丈夫哭哭闹闹,还当众自残,想以此逼自己丈夫回到身边来。只可惜她越闹,丈夫便越是心灰意冷,最终提出离婚。如此这般,她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又回来求着上班了。”

    “这个女人真让人不爽。不过这七瞎子还真是神啊,福祸吉凶还都被他言中了。”萧秘书感叹。

    田总也点点头:“可惜当年没让七瞎子帮我也算算,我也好趋吉避凶啊。等后来再有这个念头时,就听说他已经过世了。”

    萧秘书看着吴优问:“七瞎子真有这么神吗?吴总您不是也能掐会算吗,当年就没去会会他、切磋一番吗?”

    吴优笑着回答:“我哪里是真的会算,我的把戏不过是哄哄小孩子玩的。七瞎子有没有那么神我不知道,我没去找过他,但是我见过七瞎子的师父。”

    “七瞎子居然还有师父?”田总问到:“师父跟徒弟比起来,那想必是更厉害了吧?”

    吴优答道:“七瞎子的那个师父是住在乡间的山里,当时我们施工的地段就在那附近。听当地的老人们说,那位师父无论算命、卜卦、风水、医药样样都精通,七瞎子不过是学了他两三成的本事而已,总之说得那是神乎其神。当年我还年轻,虽不信这些,却也好奇心重,就邀着几个朋友一块儿去了趟。”

    萧秘书听得兴起,忙问:“那位老师父对您说了些什么?到底准不准呢?”

    吴优摇了摇头,说:“根本就不准。现在想来不过都是胡扯罢了!”

    继而吴优又端起杯,说道:“田总说的这个故事很是精彩。不过他的本意不是想夸七瞎子算命神,而是告诉我们不要庸人自扰,因为人越怕什么反而就来什么。好了,我和小萧再敬您一杯!”

    田总酒是喝下去了,但仍不忘强调:“我可不是在编故事,都是真的、是真的。”

    这场酒喝得是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等吴优回到家洗个澡已将近十点钟了。

    想起酒桌上的事,吴优开柜翻箱的找出一本陈旧的相册来。

    当年吴优也曾对摄影感兴趣,尤其喜好拍摄黑白照片。

    他总觉得:黑白的影像,才更配得上岁月的深邃和厚重。

    吴优慢慢地翻看着这本相册,渐渐的、不自觉的笑了。

    人在回忆过往时总是快乐的,不论当初的心境如何,即便留下的影像是黑白的,但在多年后回头再看,那时的一切都似乎盖上了一层橙色的光;即便当初是冰凉的,现在也感觉暖暖的了。

    但就在突然间,吴优整个人怔住了。

    他已经翻到了当年在顺永的那张照片。

    照片中他与两个朋友并排站着,在他们身后矗立着一个青石牌坊,牌坊匾额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不三门!

    居然是我自己记错了?!

    吴优有点懵,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不可能的,如果是我记错的话,那副对联又是怎么一回事?我何以会把每个字都记得那么清晰明白?

    纷乱了半天后,吴优平复了一下思绪,脑中就想起了一个人来。

    那是当年在湘西结识的一个当地的好朋友,这张照片还是他拍下的。

    不如马上问问他吧。

    吴优立即拨打了那人的号码,刚一接通,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好大一声喊:“师父啊,你可想死我了啊~~~!”

    那声尾音拖得老长,其间还夹带着几个连续而急促的起伏,像是唱花腔一般,夸张而滑稽。

    吴优一听这声音就不由笑了,刚才的惊愕之情也一扫而光。

    “火猪啊火猪,告诉你多少回了,别再叫我师父了。你这么一喊,我恍惚间就怀疑自己是唐三藏了。”

    电话那头的火猪说:“不行不行,我这辈子都不会改口的。师父您是不是到湘西来了?”

    “没有啊,我在嗔州家里呆着,谁说我去湘西了?”

    “我婆婆啊!已经有半个月了吧,总听她一个人坐那念叨着优优、优优的。我开始没搭理,还以为她是说油瓶子倒了。后来仔细一听,才知道她是在说你。她说时间到了,你要来湘西了,要来找我们了。”

    “切!”吴优这边打断他:“几年没见,你小子也开始满嘴跑火车了?逗我呢?还把婆婆也搬出来了。她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身体也还行,还能自理,只是脑子越发不灵光了。如今一年更比一年糊涂,连话也不太会说了,几天之中就偶尔会清醒一阵子。但我刚说的话决不是逗你的,近日来我婆婆只要一清醒就说你要来湘西了,还清楚的说了好几次。这事我老婆儿子都能作证,千真万确!”

    吴优也不去纠缠这个,他对火猪道:“我来问你个事情:当年在顺永时,你带着我们去了县城那个温泉公园,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不三门嘛。当年一块去的除了我俩还有武大哥和薛姐姐对不对?”

    “什么门?你再说一遍。”

    “不三门啊!你忘了吗,我们当地还喜欢开玩笑说泡了那里的温泉出来就不三不四了。”

    吴优长呼了一口气,再三问道:“真是不三门?不是不二门?你可不许逗我哈!”

    “师父啊,你今天是怎么了,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是知道的:我一说假话就心慌,舌头就打结,这么多年了也改不了了。”

    吴优心道:是啊,火猪这娃儿的确是实诚得很,若不信他就再没有可信之人了。

    正在这时,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老妇人凄厉的叫声:“优优啊,你快点过来!再不回来你就有危险了!”

    吴优心里陡然一紧,他知道这是火猪婆婆的声音。

    电话那头火猪似乎也被吓了一跳,只听他说道:“婆婆哟,你莫要悄悄一下地跳出来咯,我魂都被你给吓跑了!”

    等了两三分钟后,电话那头火猪才又说话了:“师父刚没吓到你吧?我婆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之前睡得好好的,刚刚突然就跑到我身后大叫一声,吓得我都差点把手机给摔了。真就奇了怪了,我站这儿隔着她好几间房呢,她怎么能听见我是在和你打电话啊。”

    吴优问道:“婆婆人呢?”

    “刚刚她说完那句话就又犯迷糊了,我扶她回房重新睡下了。”

    “你和别人打电话时婆婆有这样子过吗?”

    “从来没有!”

    “婆婆是这半个月来才开始念叨我的?之前有吗?”

    “你离开湘西后的几年里,逢年过节的我们不都还互相寄些东西吗?我都告诉了婆婆那是你送给她的。那时候她人还清醒,总说你是个大好人。后来你到处走,还去了非洲,我们联系得也少了,婆婆也变得糊涂了,就再也没有提过你。也就这半个月来才开始念叨起你的。”

    “婆婆具体还说了啥,你都清楚的说一遍给我听。”

    “我都已经说过了啊,她就说时间到了,你要来湘西了,要来找我们了。有危险之类的话之前从没说过,刚刚我也是头一回听到。”

    吴优和火猪拿着电话都不吭声了,彼此沉默着。

    半响后火猪说:“师父你别怕,我婆婆是真的糊涂了,刚才不过是她胡乱说的。”

    “我没有害怕。我刚刚没说话是在那回忆,我在想当年我在湘西时和婆婆有过一些什么交集。但我实在想不起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是啊,我当年虽然总在家里说起你,但你来我家里玩也就那么一两回吧,也就是摘了摘我家种的果子,喝了喝药汤,连饭都没吃过呢。我婆婆也没和你打多少交道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也糊涂成这样了,怎么就还偏偏记得你呢?”

    吴优说:“算了,不去想这些了,反正也想不明白。说说你吧,你近来可好?”

    火猪呵呵笑道:“我好着呢,前阵子过年那几天又多了一个儿子了,生下来就有八斤呢。”

    “呦呦呦,你小子挺厉害啊,都生三胎了!”

    “嘿嘿,师父你说错了,是第五个了。”

    “啥?是有两个你没告诉过我吧?”

    “嗯咯。每回告诉你,你都要给我个大红包。你自己又不生,让我怎么还你啊?”

    “什么还不还的,你小子还和我说这些干嘛?!”

    “师父你人太好了,给我的太多了,我能还你的太少了......”

    “打住!莫再讲这些了,我听不得这些话,浑身都不自在。”

    “好咧!师父我的儿子应该怎么称呼你呢,是该叫师爷爷还是师公、师祖啊?”

    吴优噗的一笑:“我好像也只比你大六岁吧?”

    “就大五岁半,我记得的。”火猪继而又问“师父你究竟会不会过来啊?”

    吴优说:“再看吧,我这阵子倒是也不算忙。这么多年了,我也常记挂着你那边。只是当初我们一起那么热热闹闹的,可现在都已经找不到他们了......”

    “师父你是想起武大哥和薛姐姐了吧?他们没在还有我呢,我陪着你故地重游啊!把我们原来去过的那些地方都再走一遍可好?我自己有车了,方便得很呢!”

    吴优沉吟良久后说道:“今天也不早了,去睡吧。你要好好照顾婆婆。我若是决定过去了,就会提前通知你的。”

    “嗯,好的。师父你一定要来哦,我是真的想死你了!”

    打完电话后,吴优躺在床上,却久久难以入睡。

    曾经的意难平,而今又增添了几分迷蒙。湘西啊湘西,我究竟是不是该回去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