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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游侠(二)

    虽然面上看似是不起波澜、毫无准备,但左铭放在桌子底下的左手却在宽袖衣袍的遮掩下动作起来。

    可能外人看到之后也不了解这是在做什么,但内行人一看,很自然地就知道他这是在结手印了,手印掐完,他又很自然的抬起手来,食指尖一抹微不可见的绿色荧光也随之消失不见。

    那周剑首转回了头去又朝几人使个眼色,其他四个人便更加警惕地往周围扫视一圈,回过头又往中间围了围。

    左铭的武道修为才到第二境,就算听觉比寻常人好一些,也不可能隔着两三丈远的距离去听清几个人具体在说些什么,不过还好他已经放出了一只听声虫,通过此术法,也能将几人的谈话听个大概。

    可惜,后厨很快给几人上了饭食,只半刻钟的风卷残云过后,几人留下案上一片狼藉便快步离开了。

    但是不要紧,以自己目前的修为,听声虫这道术法的持续时间应该会在两个时辰往上,不急这一会儿。

    悠哉悠哉的吃过早饭,左铭又来到了柜台前,准备找驿丞套话。

    发现左铭过来,驿丞抬起头来,笑呵呵的问他:“小师父吃好了?”

    “吃好了。”谈话到这里好像就要僵住了。于是左铭开始自己找话:“我刚出来之时,就看到驿丞在柜台上打瞌睡。今天起得很早吗?”

    “哪里是今天,我起这么早已经三五年时间了。三五年前,我起的得比这还早,三更天就得要忙活了。”

    看着驿丞因为常年睡眠不足而发黑的眼眶,左铭说道:“只能说大家都不容易。”

    驿丞也点点头:“这话倒是说的不假,谁都不容易。”眼见说不到正点上,下一秒,左铭直来直去的问道:“刚才走得那几位是什么人?”

    驿丞从账本上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来:“我等这句话已经是第三天了,这句话才是小师父来我这驿站真正想要问的吧。”

    想来也对,这驿丞也活过了五六十年了,就算本事不聪明,人到这个年纪,也该成精了。

    左铭刚要尴尬的摆手辩解,却听那驿丞又发问了:

    “小师父是怎么想的?是打算要为民除害吗?早上你也看到了,他们几个无礼是无礼,可也知道吃饭给钱,其他人虽然怕他们,但是实际上他们也未曾真正做过什么难以谅解的罪孽,你说呢?”

    左铭说道:“驿丞误会小僧了,小僧远道而来,风俗人情都不熟悉,如何会想起来做什么为民除害呢?”

    驿丞困惑道:“不是要为民除害,那你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一个人去闯北面的水匪窝?”前一句好说,后面这一句明显就是奚落了。

    驿丞前一刻还在微笑,但是下一秒渐渐地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看到左铭缓缓的点了一下头。

    驿丞这才又将左铭仔细的打量过了几遍,怎么看也不觉得他像是能闯匪窝的角色,于是摇摇头,道:“小师父不要跟我这老头子说胡话、寻开心了。我年岁大了,受不起这样的惊吓。”

    “驿丞是不信我?”

    “也不是不信,就是觉得……”

    左铭目光炯炯地直视驿丞:“我与驿丞直说好了,我此次来江都,就是受了寺中师长嘱托,特地来消灭这伙盗匪的。”

    驿丞不慌不忙的问他:“嘱托是嘱托,我就问,小师父你有什么倚仗?你师长可曾给你什么虎符诏命?你是能调动运河上的水军,还是能请动本地的县兵?又或者是有无可匹敌的武道修为在身上?”

    “左右不过是要消灭一窝水匪盗贼,这还需要什么符命请巡河水军和县兵出动?倒是武道修为,小僧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驿丞不屑一笑:“你这个年纪,修为再高能高到哪里去?可否练到了第三境?还说甚么不需要军队…这大话简直要说破了天去了!你知道这窝水匪总共有多少人?上千人都不止!而且这上千人都是积年的盗匪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就是一人砍你一刀,那也能把你剁成肉泥了!”

    听了驿丞这话,左铭心里一惊,来之前,圆存和尚可是告诉他这伙盗匪只有三五百人的,现在如何就能变成上千人了?到底是圆存和尚说谎,还是驿丞在骗自己?

    要是三百人,自己差不多有信心直接莽过去;五百人,自己使出诸般左道法术,也不是不能拼一把;要达到上千人,那自己就只有逃命的份了。

    “哪来的上千人?我听说不是只有三五百人吗?”

    驿丞嗤笑一声:“你听谁说的只有三五百人?就算有,那也得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左铭赶紧问道:“驿丞又是如何知道他们有上千人的?”

    “去年运河上的水军与我们江都县的县兵一起剿匪,战后发出的告示里明白的说了,盗匪足有上千人,你要是真不信,现在就可以去县衙里面打听打听。哦,对了,或者你也可以去找之前走得哪位‘周剑首’,他父亲就是本县县尉。”

    愣神了好一会儿,左铭通过转移话头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竟然是县尉家的公子?这县尉再不济,也是总管一县武事、有正经印绶的朝廷官员,放在江都县这个地方,怎么也得是个四百石的官吧?那周县尉如何就能放任自家的儿子去做什么游侠?驿丞可否为我解惑?”

    驿丞也看了左铭好几眼,似乎是在看他有么有打消去闯水匪窝的算计,说道:

    “说这事倒也无妨,本县就没几个人不知道这事儿...说起来,这周剑首也是个苦命人,他生母害病走得早,就撇下了他与父亲同居。但就因为这条运河的原因,周县尉一年到头皆是事务忙碌,少顾家庭,对他儿子就更疏于管教,才养成了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确也是个苦命人。哎,说起来,刚才一直在喊他‘周剑首’,这却不像个正经名号。驿丞可知道这位‘周剑首’的本名?”

    “这确实不是他的本名,周剑首本名唤作周处,剑首这个诨号,起先是因为他爱好剑道,前两年煞有其事的在城东摆下了一场‘论剑大会’,与会众人碍于他家大人的身份,实在不好跟他争夺,遂叫他占了个论剑第一名。之后他就厚着脸皮,让旁人称他个不伦不类‘周剑首’。”

    “原来如此。”

    “小师父,就这两天的交谈,我老头子看你也还是个实诚人,也就多嘴碎一句,我就劝你还是最好不要去想什么消灭水匪了,以你这年纪,还是抓紧回报恩寺里练上几年功、修个几年禅再来吧!既然是你师长没搞清楚情况,你就回去把情况跟他说清楚,想来,他要是听你道清了原委,也不会怪罪你的。”

    这话一时间让得左铭狼狈不堪,只好勉力回答他一句“受教了。”说完,他便立即闪回了客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