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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大畜

    众人一齐窃笑,这时却唯有高二一人面色严肃的上前答话了,说道:“回禀康公,我等非是故意喧哗,与诸位同窗也只是在讨论学问。”

    被称为的康公的老翁一脸严肃的看向高二,但眼眸中却明显有些调笑之意:“哦?那你们可是在讨论《论语·公冶长》这一篇里的内容?”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再也忍不住了,瞬间全都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快活了整个偏殿。

    站在焦点位置的高二也跟着众人笑出声来,只是,细看之下就能发现,他这笑容里多少带些尴尬的情绪。

    也对,别的不说,咱们就听刚才的对话,以他的见识学历来讲,明显是知道《论语·公冶长》这一篇讲的是什么内容。放到康老翁身上来说,人家这明显是在自嘲了。

    可是,他高二是什么身份?他是北齐宗室出身,父亲是当朝上将军,伯父是当今一统天下泰半地域的大齐天子。早在下生之时,就被他皇伯实封了食邑万户东阳侯!不说远处,就说这雒阳学宫内,每天有多少人排着队等着巴结他呢!

    他这种人,虽然还未加冠成年,尚存几丝人性良知,内心也还有些远大的抱负理想,但是在思维上,却早已经是个政治生物的模样了!否则,刚才在这学宫偏殿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会说“流放三千里”这种诛心之言了。

    而政治生物的存身之道,惯来就是要逢迎上意,会见风使舵,一句话当成三句话解释的。因此,康夫子刚才这句话虽说是自嘲,但落在他的耳朵里,竟然听出了几分“你这小子也配与我谈学问?”的意思。

    但是很快,他就又调整了过来,因为他知道,以面前这老翁的处世为人、学问道德,是万万说不出这种带有讽刺敲打含义之言的。想清楚这一点后,他开口道:

    “康公说笑了,我等后生末学,如何敢诽谤先贤?…关于我等刚才所议论,正要请您来做个案判呢。”

    话头终于落到正经的学问上来了,众人的面色也随之庄重。

    看着高二肃重的神情,康夫子说道:“嗯,你且说来与我听听吧。”

    高二点头称喏,之后才将众人之议论娓娓道来:

    “诸生在先之议论,本发于眼前天下之局势。说的是那江南楚国积弊丛生、吏治腐朽、民不聊生、江河日下;说楚主孙休年纪渐长、暮气沉沉、贪图享受、任人唯亲。又说那占据益州的伪汉虽三克南蛮,连战连胜,面上相当好看;但里子间却亦是义旗遍地、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嗯,说的再直白点,就是这两家不得天命而又回天乏力,最后注定是要由我齐国来解生民之倒悬,拯黎元于水火,安定天下,抚化百姓。”

    “后由此,又引出了我高氏德泽天下,山河永固;引出了三代、秦、汉、齐的王朝更迭,天命靡常。”

    “嗯”,听到这里,康夫子点点头,问他:“我听你说的这不是挺好的吗?后来如何就起了争吵呢?”

    “呵——”当着康夫子的面,高二还是不由得冷笑一声,朝周围众人冷冷的扫视一眼,说道:

    “本来是很好的,可是说到了这里后,再往下说,他们便开始无端争吵起来…吵的是,周之后一统九州的秦,有暴政而无德行,究竟可否能称有天命?若是不能,那继承了秦制的前汉,它从暴秦那里继承下来的水德天命到底作不作数?最后,若是有天下四百年的前汉之德命尚且不作数,是伪朝,那当今,将汉帝苗裔封为山阳公、三恪,言受土德天命的高氏齐国,到底又算什么呢?也是伪朝吗?”

    “如此诸多问题,还请康夫子为我等后生末学做个解答。”

    高二这一大嘡啷话说完,殿内一时寂静无声,众人的目光全都集结到了康夫子身上。

    面对着围观的众儒生,沉默数息后,康老夫子也是苦笑摇头:“你们这些后生,是学经也不认真,习武也没兴趣,对养气稍微上点心吧,它又难以出成绩每天就只顾得争论这些边角微末、玄言疑说,偏偏还自以为是在争论些了不得的东西,全然不明白‘天道遐,人道迩’的道理。”

    众人听得这话似是责怪,便纷纷再次拜倒,同声说道:“夫子息怒,请夫子责罚。”

    “我这哪里是怒,这分明是怨你们不老实学习啊!…也罢,反正是在咱们学宫之内,不是在哪家的朝堂正殿上,我就胡乱说上几句,能免去你们的胡思乱想、引你们回到经典正途最好。若是不能,你们就当听过一段邪说,随意忘去,以后也不要再为这种事情来扰我心神了。起来吧。”

    众人做礼起身:“谢夫子!”

    康老夫子被众人围坐在中央,面朝诸生,说道:“在坐诸生,应该都跟着何祭酒学过《诗》吧?”

    “唯!”

    “《文王之什》里,是如何说的?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命之不易,无遏尔躬。宣昭义问,有虞殷自天。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此即周之天命启始也。文王受命,武王克殷,周始有天下也。”

    “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宜鉴于殷,骏命不易。命之不易,无遏尔躬。就是因为明白了‘天命靡常’的道理,所以,武王、成王才能将天命传承下去啊!”

    “周公出奔,成王遇风雨而止之,此即周之天命外象也。成王以后,上帝之符命遂不再显于世俗凡间,以至于今日。更后来的什么白帝子、赤帝子,那便是明确无误的小说家之言了,为戏也可,然不过徒增笑耳。”

    康夫子话音落定,诸生随即刨除了自己的疑问:“成王之后天命因何不显于世?既不显于世,可是上帝已收回赐予周之天命?”

    康夫子摇头:“虽不显于世,亦未必失之。子岂不闻之?‘周德虽衰,天命未改’。”

    “天命究竟为何物也?为道德乎?为民心乎?为鬼神乎?为兵车万乘乎?”

    “西伯行善于西岐,诸侯有不平,悉往使决之。虞、芮之人有狱而不能决,乃入周。入周,见耕者皆让其畔,民俗皆让长。虞、芮之人未见西伯,皆惭,相谓曰;吾所争,周人所耻,何往为,只取辱耳。诸侯闻之,咸曰:西伯盖受命之君。”

    “春秋之后,周命不显,道德不施,仁义不存,此何故也?”

    “世君以杨朱、墨、韩之邪说养身,以权变刑罚、剑戟炮烙治御臣民,以金玉衣食、华服美人为珍宝,以锦帛钱粮、治众地广为标的,离道德,弃仁义,修戈矛,备军事,以求高三皇、过五帝之功业。”

    “而民之于功利也,犯流矢,蹈白刃,涉血抽肝以求之。野人之无闻者,忍亲戚、兄弟、知交以求利。今无此之危,无此之丑,其为利甚厚,乘车食肉,泽及子孙。”

    “若如此,天下安得大治哉?虽圣人犹不能禁也!是故,天命不显于今世耳。近来的王朝更迭,说是天命易主却是不妥当的,将之称为问鼎逐鹿,反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总之,便是才开始的那句话,天道遐,人道迩。咱们连人道都尚未明白,如何敢、如何能明白天道呢?噫——诸生其诫之!”

    众生再次拜倒:“弟子受教!”

    康夫子半是欣慰、半是感慨的点头复摇头,说道:“能受教好啊,能受教最好啊!…好了,今日我本来是打算训斥一番你们扰我清梦的几个家伙,却不想废了这么多的口舌。我这个午觉,怕是也续不下去了。唉,真是苦也,苦也…哦,对了,这番话可不要对外人说啊,省得官府以此来索我下狱。”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慢悠悠的向殿外走去。

    众人起身恭送:“送夫子!”

    礼送康夫子出门后,原本就好像占理的高二更加气势逼人了,他转过头来,对众人说:“‘天道遐,人道迩’!诸生诫之乎?”

    “康公只说‘天道遐,人道迩’,却并未说不让我等追寻天道啊!哪怕是褒圣侯,不也只是说‘敬鬼神而远之’,而没有否定鬼神之存在吗?”不用看,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学黄老学神道了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

    “这话你也就敢跟我说了,刚才康公在坐,为何不听你说这话?”

    “我不说自然有我的道理,倒是你,在康公来之前就嚷嚷着要废止五德之说,要黜止董胡子之经学,怎么在康公来之后,也不见你说这话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说,我现在正就要去请教康公、何祭酒呢!我敢去,你敢吗?”

    那人顿时不出声了。

    高二回头,看着在先跟他争论,那名为卢侃的士子,说道:“你这小子学问虽不怎么样,倒也还算是个有担当的。以后,你就到我侯国为官吧。”

    说完,也不等卢侃作出答复,他就径直出了殿门,去追寻走在前面的康夫子。

    五步并做三步,紧忙追赶上康夫子的脚步,高二请礼示意:“康夫子慢走,学生有事请教。”

    藤拐敲地声停下,康成扭头向身后看来,一看是高二,斑老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无奈之色:“东阳侯还有何事不明?今天这是非要抓着鄙人不放手了吗?”

    高二面上好像真带了些愧疚:“刚才殿内之事实数无心之举,万望康公恕罪。”说着,他再次给面前的老头赔了个礼。行完礼,待抬起头来,他又说道:

    “只是,学生确实还有一事不明,所以特来请教康公。”

    看着面前礼节周到、言语低下的高二,想到他的身份来历,再看看自己的身份处境,康成确实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话来,遂只好先问他道:

    “东阳侯要向老朽问些什么?是关于经学?亦或是玄学?咱们可先说好,你若是问老朽经学,我大概还能给你些提示。若是玄学,还是请你去问何祭酒或者北邙山的道士吧。”

    见他有答应的意思,高二赶紧出言保证:“康公放宽心吧,学生要问的就是经学。”

    “好,那你说说吧,你要问什么。”

    “学生要问的是,既然天命自周之成王以后已不显于世,那五德终始之说自邹氏之后,为何还能在四海天州之内流传六百年之久?还有前汉之董胡子,他为何要将此种言论放入《繁露》之中?以致阴阳五行、玄学谶纬之说祸乱儒门学子?还有,今日康公既然论断五德终始为外道邪说,那以后学宫还会放任此邪说荼毒往后的学宫学子吗?若是否定,那学宫何祭酒可否要上疏天子,痛陈此中利害,来重新编修经典……”

    高二想问的话还没说完,康成已经一脸不耐的中断了他的问句:“好了,好了,停,停吧。”

    言语被打断的高二语气有些急躁:“康公,学生还没说完呢。”

    “没说完也先别说了…东阳侯,你若是诚心想问我些经学问题,我老朽自然是乐意回答的。可你现在问的这些,在齐国,在咱们学宫之内,只有何祭酒一人能是回答你的。除了何祭酒,其余人,哪怕是我这个在朝廷那里挂名的学监,说出来也不作数。”

    “学生怎么会没诚意呢?我……”

    “今日言尽于此,我老朽这就走了。”

    “走?康公要去哪?你还未回答学生的问题……”

    高二正要出言挽留,不成想,身前一片黄白色真气冲天而起,随之,话前还站在他面前的康成已经消失了踪影。只留他一人愣在原地,喃喃自语着:“浩然正气……”

    ……

    我们前面说了,雒阳学宫是在遭受了战火的前汉宫室的基础上翻修而来的,因此占地面积极为广阔。学宫里面供奉的画像神牌、殿宇楼阁、屋舍道路、水榭山亭、景植草木、仙鹤白鹿,乃至一砖一瓦、一柱一梁、一鼎一香,皆是严格遵照礼制修建,有大讲究在内的,轻易不可逾越。

    但此刻忙着逃离是非地的康成公显然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了,以他的修为,运起浩然正气后,一息百丈亦不过等闲。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后,他就放慢了身法,降落在学宫内一处偏僻院落里。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进入,下一刻,小院房门遂自动启开,好像在欢迎客人的到来。

    康成也不客气,落地后也没有问问主家在不在,就直直进了房内。

    “我以前就知道高恭家的小子心术不正,原本只寻思他是被环境影响,年纪摆在那里,就是再坏能坏到哪去?却没想到,他竟然不可救药到了如此境地!人家流传了数百年的东西,是他说废止就能废止的吗?尚未加冠的小小年纪,诗书都还没读透,就想着以今非古,诽谤先贤!他高氏以臣伐君,得国不正,风评不佳,就想拿你我来当矛头笔杆,好改造儒门经典,为他高家做下的丑事做遮掩。我呸!这人,不,不对,是他们高氏一家,都坏透了!”

    慢吞吞的刚走进门,连人面都没见到,康成就已说了一大堆放在外面、外人身上要被夷三族的大逆不道之言。

    “祭酒?祭酒?何祭酒?何问?”听康成的言语,咱们才知道,原来,这处学宫之内的偏远小院,正是雒阳学宫的大祭酒,何问的居所。

    “高恭家的小子?我记得他名字好像是叫高二来着?他与你说什么了?”

    顺着声音来处,康成走入另外一间偏室,看到了着一席麻衣,盘膝坐地,眉头紧锁,正摆弄龟甲蓍草落卦占卜的何问。

    “哦,原来是在做占卜”,说完,康成答他道:“那小子问我,五德终始论既然无用,那为何不将它踢出《繁露》?他还说,要借着这个由头,请你何大祭酒,请我康学监,一起上疏给他亲伯父,让咱们重新编修经典,为他们高氏做下的烂事做遮掩。呵,简直就是‘相鼠有皮’的典型了!”

    “哦?他是这么说的?”

    康成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嗯!我看他那不安好心的模样,就差指挥着咱俩往火坑里跳了!”

    何问无喜无悲的说道:“就算他这么说了,那也只是寻常事而已,连早慧都算不上…天家宗室出身的后生,向来如此的。”

    闻言,康成亦只好落寞的颔首附和:“唉!谁说不是呢!…对了,你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做占卜了?”

    何问不做回答,只是眉目紧皱的在尽心拨弄着手中的龟甲蓍草。

    康成见他不回答,也就安下心来盘坐在一旁,等着他占卜结果出现。

    半晌,何问终于停下手中动作,百思不得其解的说道:“又是大畜…又是大畜……”

    身旁的康成看他占卜完毕,捋着颔下稀疏的斑白胡子,问他道:“大畜,利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大畜倒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自本月中开始,我每天只占一卦,而每次的占卜卦象,却都是大畜。”

    “什么?还有这种事?你这不是在跟我说笑话吧?”

    作为天下首屈一指的雒阳学宫的大祭酒,何问是个什么学术水平咱们先不说。就说他身旁的康成,也是早在二三十年前就名满天下的学者大儒了,研究《周易》《十翼》不说韦编十绝吧,却也是能给学生们讲课授业、给经文批注做解的水平。他当然是知道乾道变化、诸事无常、唯易不易的道理的。因此,在何问说出这话后,他立即就意识到了此事的不同寻常。

    “是真的,我没有说笑。”

    “嘶——”下意识的倒吸一口气,康成继续问他:“你这数次占卜所求何事啊?”

    “所求何事?我所求的,是我学宫、我儒门往后的运道走势。”

    康成念叨着卦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不家食,即食于外、食于朝也。大川,是指洛水吗?离着咱们学宫最近的,称得上‘大川’的,也就是洛水了…再不然,许是北面的河水也说不定?”

    细思几息后,何问突然站起身来,说:“占了这些天,也许是到了该出门走走的时候了。”

    “你要出门?”

    何问点头:“嗯,出门。此等异常景象,我生平简直从未有闻,不出门实地去看看,哪怕是吉卦,我心亦是难安。”

    康成向他点点头:“好,你去吧。学宫之内诸事一切有我在,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好。”

    何问答应的话音刚落下,人就消失在了房间之内。唯留康成一人迈出房门,边走边嘟囔着:“夏秋由来多事,此言不虚也!……”

    而在另一边,由于未达成目的,高二遂百无聊赖的出了学宫,单骑独马来到了雒阳城内自家的产业宅子。

    嗯,说是自家的产业也不太合适,其实这就是他那天子皇伯,知道他要来雒阳学宫求学,特地赏赐给他这个侄儿的单独一处府邸,是他自己的私人家业,跟他家中其他人倒是靠不上边。

    当然,这也并不是就说他的父亲,当朝上将军、冠军侯、高恭,失去了天子的信任。相反,人家眼下居在齐都邺城,富贵日子享受的好着呢!

    咳,扯远了,扯远了。

    进到家门内,立即就有忠心的仆役来向他通报,邺城来信了!

    高二就问:“信在何处?什么时间送来的?谁送来的?”

    仆役回复他:“来人只说是邺城君侯府上,并未言自身的姓名。眼下,我安排他在客房居住。”

    “去让他到会客厅来与我说话。”

    “喏。”仆人应声而去。

    客厅。

    “十二叔,我真是没想到!竟然是你来雒阳了!”看着面前满头黄发盘在皮冠里的中年男子,高二兴奋异常。可是随即,好像是又想通了什么窍门一般,他面色立即发生剧变。问道:

    “不对,父亲麾下北海十八鹰,皆是身负重要军务在身、领兵镇守一方的将军、都尉,无有军令,是不得出军营的!十二叔,你此来雒阳可是有军令在身?”

    那被高二称为“十二叔”的中年男子愁苦一笑,说道:“二公子,你想错了…你看我,都在这住了三四天了,可有半分军令在身的焦急迫切之色?要真是如此,我不早就遣人去学宫通知你了…唉,是我们十八兄弟,皆被去职了!”

    高二脸色连变:“没有军令?都被去职了?十二叔,邺都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是我父那里出事了吗?”

    十二叔自怀里掏出信件,递到高二手中:“给,这是君侯给你的信,看完你就知道了。”

    高二慌忙接过信笺拆开来看~

    “砰——”看完信笺一掌拍在桌案上,高二起身说道:“倒卖军械?外通元胡?不可能!北海十八鹰,唯有二叔、三叔曾最早追随父亲在北海起兵,打过乌元、元胡人,最是知晓夷夏胡汉之别!他们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我不信!这定是有人在背后栽赃陷害!我要回邺城,上疏皇伯父,请他找出背后真凶!”

    十二叔叹一口气:“别说我们其余十六个兄弟不信,二公子不信,就连君侯,也是不相信二哥、三哥会做出这种事的。但是,二公子你自幼聪明,你为何不想想,能让我们上将军麾下北海十八鹰,十八个将尉一级的军官同时去职的人会是谁呢?”

    仿佛被一盆冷水浇在头顶般,高二顿时清醒过来,声音低沉的说道:“十二叔的意思是说……”

    武夫出身,见惯了生死厮杀的十二叔对此倒也没有太多顾忌,点头说道:“对,我的意思,就是当今天子在背后做主使。”

    高二默然的跌坐回胡床上。半晌,说出一句话:“我知道了…十二叔,父亲可还有别的交代吗?”

    “君侯说,你看过信后自会明白其中原委。他还说,让二公子不要挂念家中,只要他在邺都,就一切安好。”

    这话终于给了高二几分底气,低语道:“对,无论如何,父亲也是当世少有的武道圣者,是我大齐的上将军,更是皇伯的同胞兄弟。他在邺都,一切都会平安无事的…对了,我阿姊可还好?她可知道出了这样的大事?可还在太山丹鼎道那里修行吗?”

    “我们去职不过是上月的事。而在两月前,丹鼎道那边就传来消息,说你阿姊受了师长的谕令,去淮南那边做项机密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