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穴（一）

    整个下午，山寨里忙里忙外准备晚上的宴会，杀猪宰羊，好不热闹。这云龙寨从外面看，只有小小一个山头，实则不然。周边几个山头看似毫无联系，其实地下早就被挖通了，通过隧道穿行在几个山头，十分方便。若是有官兵攻山，寨门是第一道防线，纵然寨门不幸失手，也可通过这四通八达的隧道掩蔽，神出鬼没，进可攻，退可守，实在不行也可逃之夭夭。几个山头功能也不尽相同，有的作为粮仓，有的用来养牛羊，还有一个位于山林最深处，仅有一条隧道通过去，隧道口挂着一个“禁止进入”的牌子，山寨里没有人进去过，也没人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张霸天吩咐阿成把赵瀚书带到地牢，也是走的隧道。赵瀚书一路走一路看，打量着一路的设施，被阿成踹了好几脚。赵瀚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盘算着阿明什么时候救他出去。隧道里只有几盏油灯用以照明，光线很昏暗，除了牢房、道路的大型设施，基本什么都看不清。阿成把赵瀚书带到一间破旧的牢房里，其实说是牢房，倒不如说是用几根木头做成的栅栏，如果光线条件好的话，甚至可以直接看到最里面的牢房。阿成把牢门一锁，就离开了。赵瀚书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苦笑两声，“这个阿明，自己跑去开宴会，让本少爷住牢房，唉，命苦啊！”

    经过一个下午的时间，阿明的事已经在山寨里传开了，整个山寨的人都知道他只用了一招就打败了阿彪和阿成。山寨里的人一见到阿明，都热情地过来和他打招呼，自我介绍一下，寒暄几句。因为大伙都知道，这么厉害的人将来一定在山寨大有作为，不趁着现在巴结一下，以后再巴结可就难了。

    阿明整个下午无所事事，所以早早地来到了大堂，盘算着该怎么实施捉拿张霸天的计划。自己武功虽高，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山庄这么多人，就算杀了张霸天自己恐怕也得交待在这里，而且目前没有见过张霸天出手，就算偷袭，自己也没有把握能把他一举拿下，倘若人没杀成，自己再死在这里可太不划算了，要死自己当初早就该死在那一场大火中了，千辛万苦苟且偷生至今，可不是为了死在这里的。

    到了傍晚，山寨大堂里桌子排成两排，左右各三张桌子，桌子上摆好了碗筷。每张桌子后面都摆着数量不等的整套桌凳，想必前面的位置留给各位首领，后面是下属的位置。到了开饭时间，各大首领带领着各自队伍陆续来到大堂，张霸天更是早早地来到，给各个首领介绍阿明，阿明一边记着来的各大首领的名字，一边寒暄着。除了张霸天，第一个来到的是五当家冯大雷，此人宽脸长髯，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粗壮，说话声音粗犷，见了阿明便上来双手拍了拍阿明的胳膊，说道：“今天一下午都在听兄弟们谈论新上山的兄弟武功高强，我原本以为是个跟俺老冯一样的大老粗，没想到，是个英俊后生，哈哈哈！俺一看就喜欢，待会可一定要跟老冯多喝两杯啊！”阿明笑了笑说道：“一定一定！我对五当家也是早有耳闻，敬佩得很呐，待会不醉不归！”“哈哈哈！好！俺果然没看错你，是个汉子！”话音未落，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老五！你可要收敛一点啊！你的酒量，要是喝开心了，不得把整个山寨和光了啊！”老五一听，不待回头便立马哈哈大笑说道：“三哥，你又取笑我了，论喝酒，谁喝的过你啊！”说罢不待张霸天说话，便抢先介绍道：“三哥，这就是今天刚上山的阿明兄弟，俺喜欢，你肯定也会喜欢的！”然后转身对阿明说道，“兄弟，这是我们三当家，杨威。”未待阿明答话，老三脸忽然一沉，随即一掌打出，阿明感觉不对，已有防备，用手背一挡，一招“泥鳅摆尾”，手抓住老三手腕，老三猛地向后一拽，阿明顺势借力松手，一掌直扑老三胸口，老三不得以，只得向后退一步，缓去一部分攻势，然后双手格挡，勉强挡住阿明这一掌。老五在一旁看在眼里，哈哈大笑说道：“三哥，你还是老样子，一来就试人家武功，当年俺老冯上山时也是这样。只可惜俺老冯技不如人，被你摆了一道，可这阿明兄弟不一样啊，怎么样，吃亏了吧！哈哈哈哈！阿明兄弟，你这可是给俺老冯出了口气啊！哈哈哈哈！”阿明拱手说道：“承让了！见过三当家！”老三点点头，笑着说道：“不错，不错，怪不得能一招拿下二当家两名手下，佩服，佩服。”说罢，转身径自走向自己座位，老五看了看他，对阿明说道：“比武输了，小心眼，别理他，他就这样，别的啥事都不放心上，唯独对比武，心眼比针尖还小。没事，待会多喝两碗就好了。”张霸天上来拦住老五，说道：“老五，快快入座吧！今晚有的是时间和阿明兄弟畅谈，不差这一会儿。”他要是不拦着老五，估计待会自己就没说话的机会了。不一会，四当家和六当家一起来了，一进门，阿明便大吃一惊，来的竟是一男一女，男的穿的衣服跟张霸天一样，想必是和张霸天一起来的，女的一身素装，衣服虽然宽松，但仍挡不住完美的身材，走路却是步步生风，英姿飒爽，好一副巾帼不让须眉之姿。张霸天介绍道：“这位女中豪杰是我山寨四当家杨莹莹，她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就是我们大当家的亲妹妹。”阿明察觉到，张霸天在提到大当家的时候，眼神闪过一丝异样。张霸天继续介绍道：“这位是六当家袁秋，是我从军营里带出来的兄弟。”阿明跟两人打过招呼，寒暄几句，两位当家也入座了。几位当家的已到的差不多，只差大当家了。待到天色变暗，只听一小厮喊道：“大当家到!”阿明以为大当家这就到了，却见是一丰满女子来到堂前，说道：“大当家旧疾未愈，不便见客，今日便由二当家作陪，望大家喝得尽兴！”说罢，便径直坐在了大当家的座位上。阿明心想，这位，想必便是是大当家夫人莲婷了，只是不免心生奇怪，纵然大当家身体不适，也不至于让夫人坐在大当家的位置上。此时却见二当家举起酒杯，像是主人一般说道：“今日我云龙寨新增一员虎将，阿明兄弟，说出来不怕各位笑话，阿明兄弟只一招，便将我手下阿成阿彪两位兄弟的兵器尽数夺去，论武功，我张某也只能甘拜下风啊！以后有阿明兄弟在，我山庄必定比之前更加兴盛，今日大哥不在，希望嫂夫人主持大局，阿明兄弟武功尽在我等之上，还望封作七当家，以后为我山寨建功立业！”话音刚落，杨莹莹便站起身问道：“嫂夫人，不知我大哥所得何病，为何半月有余仍不见好，今日阿明兄弟上山，乃是我寨一大喜事，纵然我大哥身体不适，难不成竟病到如此地步，连面都不能露了吗？若真如此，我这个当妹妹的，自然无不探视之理，个中缘故，还望嫂夫人明示。”莲婷听了此话却无甚反应，只是淡淡地说道：“不允探视。”说罢舔了舔嘴唇，饶有兴致地看着皱起眉头的杨莹莹，待到杨莹莹即将发作时，又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大当家的意思，奴家一介女流，自然是唯夫命是从，个中缘由，四妹还是等大当家病好了，再当面询问吧！”这几句话，勾得杨莹莹怒火中烧，但是却又无从发作，只得忿忿坐了下去。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嫂姑人关系不好，但是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大家也不好多说什么，之后的宴会大家相安无事，只是杨莹莹提早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大伙也并未在意。

    宴席散尽，一群喽啰张罗着收拾东西，老三和老五早已喝得酩酊大醉。今晚阿明也喝了不少酒，也已有了些许醉意，只是他内功深厚，将醉意化去大半，不然此时恐怕比老三和老五好不到哪去。唯独张霸天和袁秋两人，一晚上藏着掖着，没有多喝。待众人离去，袁秋来到张霸天跟前，“二哥，什么指示？”

    “这个阿明，今天他上山时你不在，他武功确实很高，即便你我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来的时机未免太过巧了，我们费劲心机筹划了这么久，可不能让这小子给毁了。”

    “那你今天不让他上山不就是了！”

    “要不怎么说你不动脑子。”张霸天摇了摇头说道，“他武功这么高，又带了个县令儿子来作投名状，我不让他上山，你觉得合理吗？老五也就算了，老三多精明的人？他不会觉得奇怪？况且大当家这个病已经足够让人起疑心了，你看老四今天的表现，我要是不让阿明上山，老三和老四必定把山寨查个底朝天，到时他们振臂一呼，不仅宝贝拿不到，连我们兄弟的性命也要交待在这里！”

    “那现在怎么办？”

    “不急，现在这事还没到箭在弦上的地步，我们先等着，跟兄弟们说，计划往后推两天，我已经悄悄派三狗子下山去了，等他结果一来，我们再作打算。”说话间，屋外飞来一只信鸽停在门口，张霸天说一声“来信儿了！”袁秋忙跑过去把鸽子抓来，取下竹筒，拿出信纸，交给张霸天。张霸天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案成悬案，凶手未知，县令之子，无故失踪。”张霸天一看，和阿明说的一切都对的上，看来至少不是官府派来的细作，只是他究竟是个什么立场，一旦起事，他会倒向哪边这些都还未知，但是至少，他不是大当家的人，这几天好好拉拢一下，说不定会是个强力的帮手。“过两天设个套，探探这小子口风，如果愿意归顺我们，就留他一条命，如果和咱们不是一条心，就把他……”张霸天说着，手上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袁秋却略险忧愁说道：“可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马上月末了，下个月山寨当值一换，我们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张霸天抿了抿嘴，恶狠狠地说道：“那就在月底前，把一切都搞定！挡我者，死！”

    赵翰书这边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了，忽听得有人打开牢房大门，提着个桶走了进来，但是赵翰书却略感奇怪，来的竟又是一个身着军装之人，但他此刻只关心今晚能不能吃饱，便没有多想。因为今晚设宴的缘故，虽是剩菜剩饭，但也还可以。赵翰书看着对方把菜一股脑倒在盆里，往赵翰书面前一丢，说道：“吃吧！可别饿死了，死了就不值钱了！”

    赵翰书出身虽不高贵，但他爹到底是县令，从小赵翰书都是衣食无忧，哪在这种环境吃过饭，而且还都是剩菜剩饭。所幸他生性随意又乐观，此时也着实是饿坏了，自嘲几句，随即狼吞虎咽起来。

    赵翰书虽吃得急，但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能没变，另外对方也确实没有想过要防着他，于是提着剩下半桶剩菜，大摇大摆往牢房更深处走去。

    在昏暗的环境中待得久了，赵翰书的眼睛早就习惯了，即便灯光很暗，但也勉强可以看得到一些东西。借助昏暗的灯光，赵翰书发现，来人走到了牢房的最深处，将剩菜剩饭放在那里，随后骂道：“他娘的，你倒是吃啊！不吃不喝三天了，你这样除了让自己更遭罪，又有什么用呢？废人！”见牢中没有反应，啐了一口，便转身便离开了。

    在那之前，赵翰书不曾发现里面的牢房竟然还有人，见送饭的离开，便将头探到最里侧，透过栅栏，拼命地想要看清里面是什么人。可是里面牢房离得着实远了些，昏暗的灯光下，根本看不到人的影子。他只好喊道：“哎！你也是被抓来的人质吗？”可是对方仍是没有半点回应，片刻后赵翰书又喊道：“你是哑巴吗？你要是的话就发出点动静。”可结果还是一样。赵翰书不死心，继续喊道：“你吃点东西啊！不然你家人还没来赎你，你就死了，那多可惜啊！”之后一整晚，赵翰书时不时地便和里面说几句话，可是一样的，对方始终没有回应。赵翰书也无所谓，权当给自己解解闷。

    阿明半醉着回到了住处，推开房门，站在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刚要喝时，忽的眉头一紧，耳边听到一阵破风声，随即本能般得向后一仰，两指一探，将暗器夹于两指之间，可是定睛一看，竟是半截筷子。阿明向暗器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从柱子旁闪出，竟是四当家杨莹莹。阿明屏气凝神，内力外放，感觉到屋里还有其他人，便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杨莹莹开口说道：“今天一整天都在听说你武功高强，所以，特来一试。”阿明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么晚了，杨莹莹不可能只是来试探自己的武功，但他也不说话，且看杨莹莹后面怎么说。杨莹莹见阿明不说话，便拍了拍手，屏风后面出来两个小厮，各自端着一个盘子，杨莹莹先后掀开，一个盘子里摆满了银子，一个盘子里是一柄精致的匕首。杨莹莹看向阿明，说道：“阿明兄弟，初次见面，略备薄礼，还望笑纳。”阿明开口道：“无功不受禄，承蒙二当家不嫌弃，愿意接待阿明上山，阿明已经感恩戴德了，怎么敢再受四当家的礼呢？您还是收回吧！”见阿明不收，杨莹莹也未再劝，以为阿明是不贪财，便挥手让二人退下，料想男人不贪财，那应该是好色，便喊道：“霜儿！”“在！”一个妙龄少女出现在二人面前，“今晚，就由你伺候七当家休息了！”“是！”叫霜儿的姑娘应声道，随即便走向阿明的床，准备为阿明铺床。阿明见状忙上前阻止道：“万万不可！四当家有话便直说好了，阿明能帮的，必然会帮，还是不要……不要麻烦这位姑娘了！”杨莹莹见状，便对霜儿说：“你先下去吧！”霜儿应声退下，待见霜儿走出房门，杨莹莹上前跪地行礼说道：“七当家，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