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与父皇的破冰交心
朱厚照叫了他一声，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吓得冲殿外大喊，“母后！”
张皇后一听，推开锦衣卫就往里闯。
见小儿子一声不吭躺在床上，一头一脸的血。
她一下就哭了出来，冲朱祐樘跪下哭喊，“朱祐樘！你还我儿子！”
“大胆！”朱祐樘龙颜大怒，“梓童你这是要造反吗！？”
张皇后俯身哭诉，“臣妾不敢。”
朱厚照探探弟弟鼻息，又对张皇后说，“母后别担心，弟弟只是被打晕了。”
他走到朱祐樘面前跪下，解下腰间短匕双手捧上。
朱祐樘愣愣望着，“你想干什么？”
朱厚照说，“父皇如果怒气难消，就杀了他吧。”
“你！”朱祐樘一把夺过，顺手扔了出去。
朱厚照又说，“弟弟自小就饱受病痛折磨，几经大难。父皇若不想要这个儿子了，杀了就是，何必再折磨？他才四岁，怎禁得起父皇的玉带？”
“四岁！哪有四岁的孩子去劫狱的？”
张皇后也起身，走过去捡起短匕，跪在朱祐樘面前举起。
她眼泪汪汪地说，“陛下，臣妾出言不逊，冒犯天颜，就请陛下今日送我们母子上路吧。”
朱厚照也说，“就请父皇把儿臣也杀了吧，落个清静。”
“你！你你！你们！”
朱祐樘气的坐立难安，不停急走，脚下如生了疮。
他夺过短匕大喊，“你们母子，这是要逼宫吗？”
朱厚照弯腰下拜，“儿臣不敢。弟弟比我聪明，父皇要打死弟弟，不如打死儿臣。”
朱厚炜在床上静静听着，眼泪再也收不住了，流了个稀里哗啦。
朱祐樘远远望他一眼，骂了张皇后一句，“瞧瞧，你可给朕生的好儿子。”
说完就把匕首扔下，起身离开。
朱厚照转身拜道，“儿臣恭送父皇。”
看他出了坤宁宫，朱厚照急忙起身跑向弟弟。
看他眼珠在动，他伸手拍拍朱厚炜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别装了，父皇走了。起来啦，我都看过了，皮外伤死不了。”
朱厚炜暗想，“哥哥你怕不是个傻子吧？万一破伤风呢？”
张皇后急忙向太监喊，“快传太医！”
富海宁回到，“回娘娘，陛下已经命人传过了。”
朱厚炜睁眼，眼泪汪汪望着母后与哥哥。
朱厚照笑道，“厉害啊，你小子，能从诏狱把人救走。”
张皇后骂道，“回你的东宫去！不劝他你还怂恿，像话吗？”
朱厚照拜拜母后，捡起自己的小匕首回了东宫。
张皇后望着小儿子，也不忍心责备。
她用丝帕边擦血迹边问，“炜儿疼吗？”
朱厚炜呲牙笑笑，“母后你看，我像不像红孩儿？”
儿子一张小脸被自己抹的一脸血迹，一张嘴一口白牙，张皇后又是哭笑不得。
太医来验过伤，只是头皮上破了两处，给他清理后敷上药，又向皇后禀报。
“二殿下只是皮外伤，不碍事。三日内不可受风，最多三五日便好。”
“知道了，你去乾清宫禀报陛下一声，免得陛下忧心。”
太医拱手下拜，“微臣领旨。”
太医走后，张皇后又小心给朱厚炜盖上被子，嘱咐他说，“这三日你可不许离开这张床，别说蹦下去，就是飞下去也不行。”
朱厚炜笑笑，“遵旨。”
“还遵旨。你以后就给母后多惹点事啊。是不是看母后一天太闲了？”
“母后知道化田是冤枉的，那可是一条人命，我不救他他就真死了。”
“一个奴才而已，死了就死了。你怎么敢去劫狱的？”
“母后这话说的，就不说众生平等人人平等了，那好歹是条人命，是条把大半生用来伺候我们一家的人命啊。又没有他索贿的证据，他不死在牢里，怎么给他定罪？关他的人怎么收场？皇儿觉得自己没错。”
“你没做错啥，那是你父皇做错了？”
朱厚炜想想，“父皇也没有。唉！皇儿也不知道谁错了，或许是这世道错了。”
“炜儿你休息吧。母后还得去清宁宫一趟。”
张皇后起身，看看天色已经阴沉，又命宫女太监都下去，打算到了明天再去。
朱厚炜躺床上，不停地想，这事算过去了还算没过去呢？
应该还没过去，自己已经被打了，再想些瞎话骗骗父皇就完了，那李喜还不知道消灾了没有。
管球呢，这家伙太彪了，给判进去关关也挺好，大不了常去牢里给他送点好吃的。
清宁宫就是想杀了他向自己示威，自己都被打了，估计周家也就不难为一个奴才了。
想起父皇气的团团转的模样就想笑，在朝上被百官逼，到后宫被妻儿气，这皇帝当的可真窝囊啊，哈哈哈哈~
唉，父皇啊父皇，还真是个孤家寡人啊。
想着想着，又觉得他真可怜。
或许再过几年他真的会死呢。那时候自己要是犯了这种错，哥哥被百官逼，自己又能戴上枷了，脖子粗了，刽子手下手也不觉得残忍了，那自己这颗小脑袋是不是就掉下来了？
咦~，太可怕了。
想着想着，又觉得还得跟父皇搞好关系的，毕竟这是个硬核拼爹的时代嘛，何况这个爹超级硬。
他以为张皇后走了，又撩起床帘，探出头偷偷张望。
没想到刚好跟张皇后四目相对。
“你又想做什么？”
他嘿嘿一笑，矫情道，“料料。”
“料什么料？用夜壶。”
“哦。”
太监忙上前伺候，他又放下床帐，“不想尿了。”
想了许久，觉得这应该是父皇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那就趁机再戳一下，不然等他明天好了，他问话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答。
他又撩起床帐探出头来。
张皇后生气问道，“能不能安分点？”
朱厚炜笑眯眯叫道，“母后过来一下。”
“有人伺候你，叫母后做什么？”
“来嘛，皇儿有心里话想说，母后今晚不听就馊了，明天听就不新鲜了。”
张皇后走近，宫女急忙撩起床帐，张皇后坐在他床边，“说吧。”
朱厚炜看看宫女，“怎么？母子间的悄悄话你们也要听啊？”
张皇后命她们退下。
朱厚炜笑问，“母后，你说今晚我们一家四口，谁是最难过的人？”
“什么意思？”
“皇儿就不卖关子了，肯定是父皇啊。母后想想，他在朝堂上就一肚子气，来了坤宁宫又被我们母子气。打了皇儿，他心里应该也很疼吧。说不定正在乾清宫偷偷哭呢。”
张皇后笑笑，“瞎说，天子怎么会哭？”
“当然不能哭啊，但心里一定是在哭的。我们母子今天都惹了他，这不趁机弥补可不行。”
“莫说我们母子，天下都是你父皇的，拿什么弥补？”
“一颗爱心啊。”
“直说，别毁僧谤道骂圣贤，别给母后东拉西扯绕弯弯。”
“孩儿想去向父皇请罪。”
“好，好了母后同去。”
“我们得分开去。我这不仅是儿子向父亲赔罪，也是大明臣民向天子请罪。父皇叫我我装睡，这可是欺君之罪，比劫狱还严重。如果不早早去请罪，在父皇心里我一定会是个逆子的。母后知道的，我只是闯了祸不知道怎么应付，就吓得只能装睡，不是真的要忤逆父皇。”
张皇后笑说，“有那么严重？”
“很严重的，越拖请罪效果越差。”
张皇后想想，“也对。母后陪你去。”
“那不行，甚至送都不能送。母后最好什么也别做，不然父皇会铁了心以为，母后只向着孩子，一家人都跟他做对。”
张皇后觉得他说的有理，又命太监把朱厚炜头上的白绫锦布都缠好点，还让他戴上了一顶乌纱翼善冠。
他还没到戴翼善冠的年纪，也不过是为了防风，张皇后顺手就给他戴上了朱祐樘日常戴的一顶。
朱厚炜不知道这算不算违制，本来戴上就像扣了个大罐子，脑袋被缠了一圈又一圈，一戴真正好。
他瞅瞅铜镜，宽高的额头被遮去了一大半，看着格外精神，情不自禁冲镜子里的自己喊道，“小帅哥。”
张皇后愣愣望望，“炜儿说什么？”
“没啥。我们大明的帽服，估计是史上最漂亮的吧？还有母后，这基因也太好了，生的孩儿真好看。”
张皇后笑道，“真不知你是夸本宫呢还是夸你自己。”
他拨弄着两个立起来的帽翅，感觉这两个兔子耳朵还挺萌。
“母后，你说戴父皇的帽子算不算大不敬？”
“不算，乌纱的亲王也能戴。戴着挡挡风，可千万别取下来。”
临行上轿前，他又对张皇后说，“母后不用来接我啊，父皇原谅我了我就回撷芳殿去了。”
富海宁送他快到乾清宫时，他就撩起轿帘说，“放我下来，坐着轿去请罪很不像话。”
富海宁笑说，“二殿下如此心诚，陛下一定会原谅殿下的。”
朱厚炜瞪他一眼，“你预言家啊？憨包，你怕是脑壳遭夹喽。”
富公公惊讶地问，“二殿下何时学的小人家乡话？”
“阿稀巴！苦喽哑喽，系内八嘎！”
富海宁笑道，“二殿下真是杂学旁收，小人佩服。”
“别捧了，把我送到你就回去吧。”
朱厚炜还从没爬过台阶，小短腿上那乾清宫台阶就累得气喘吁吁，到殿门口时就出了一身汗。
门监问道，“二殿下此来何为？”
朱厚炜双膝跪下，又把帽子取下放在脚边，“去禀报我父皇，就说蔚悼王朱厚炜，特来向吾皇请罪。”
门监刚要进去，朱厚炜又叫，“等等还有，儿子朱厚炜，特来向爹爹请罪。”
朱祐樘正在看李广给他炼丹，听他说自己是蔚悼王，转面骂道，“踢两脚让他滚。”
传话太监愣了下，又奏说，“陛下，二殿下还说，儿子朱厚炜，特来向爹爹请罪。”
朱祐樘暗想，这点伎俩还想瞒朕。
又对传俸太监笑说，“那就不踢了，让他滚就是。”
门监传过话，朱厚炜笑笑，“没关系，我可以等。”
心想他不让自己进去更好。
自己闯的祸挺大，不表现点诚意出来，那还怎么感动父皇啊？
他把膝盖收收，跪好了等着。
嘴里碎碎念叨：奶奶的，一直在电视上看大臣跪着等皇帝，还觉得真傻缺，这就轮到自己啦？
早跪晚跪都得跪，这可是跟父皇破冰交心的好机会，加上自己又是小小一只，感动指数更高。
凛冽的寒风虽吹不透他的衣裳，但刮过来就像抽耳刮子，打的小脸生疼。
不久小脸就冻的通红，反而不感觉冷了。
坚持就是胜利，大不了跪到早上去，我朱厚炜能忍的。
见乾清宫灯火通明，他又嘀咕，亲爱的老爸，这罪我能受，你最好别着急让我进去，我给你跪出个年度最佳孝子来。
跪了没多久，他望望乾清宫的大门，又看看如同假人般一动不动的侍卫。
心里又骂道：朱祐樘你奶奶的，你真的不心疼儿子吗？我腿快麻了好不？
直到侍卫换班时，朱祐樘依然没有叫他进去。
他向身后望望，心里又骂道，当皇帝莫不都是傻子吧？
九五之尊就非得住高处吗？那干嘛不搬到珠穆朗玛峰上去？这小凉风嗖嗖刮，你们觉得舒坦是不是？
唉！来个紧急事件把他弄出来啊，边关就没有紧急军情吗？
应该没有，谁敢惹现在的大明，那估计是喝了元素周期表，脑子还被门夹成了碳酸钙。
太空里的小流星就不会拐弯吗？你们来砸一下这乾清宫好不好？
在睡觉的傻缺们，踢下火盆把这紫禁城烧一下啊。
……
不知道跪了多久，估摸着天应该快亮了吧，大不了忍到早朝时候去，不就跪通宵而已嘛。
不一会儿就眼皮打架，困的实在撑不住了。
只见他扑通一下栽倒，没了动静。
侍卫上前看看，见他只是睡着了，望着他偷笑，也没多管。
朱祐樘急切地等着仙丹出炉，早把小儿子跪在乾清宫外的事忘了个干净。
见他也眼皮打架，李广提醒道，“陛下还是先歇息吧。”
朱祐樘笑道，“那就有劳爱卿了，子时叫朕。”
李广又对他说，“陛下，二殿下还在殿外跪候，要不微臣……”
朱祐樘这才想起，“你怎么不提醒朕？快领进来。”
“可这是乾清宫。”
“去叫炜儿进来，冻坏了他，朕唯你是问。”
传俸太监到了门外，见朱厚炜蜷着身子睡着，骂门监道，“混账东西！二殿下睡着了怎么不报？他要是再受风寒，万岁爷怪罪下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门监急忙上去叫。
只听朱厚炜喊道，“火！火啊，快救火！”
门监向四周张望一下，又看看他。
“二殿下，没火。”
太监上前，发现他只是在说梦话，抓住他的胳膊摇摇，“二殿下，陛下让你进去。”
朱厚炜睁开眼，这才察觉自己睡着了。
这不扯犊子吗？都是在受冻，睡着了这感人效果就没了啊。
他又急忙跪好。
太监笑眯眯说道，“二殿下，陛下让你进去。”
“哦，没事儿，我再跪会儿，天应该快亮了吧？”
太监笑道，“天亮还早呢，刚过亥时。”
我去，还不到凌晨，那跪个屁跪。
他急忙起身，打了个哈欠，“走吧，前面带路。”
传俸太监将他领了进去，穿过中堂，转进一个走廊，他又转身站下。
朱厚炜看看他，“走啊，站这里干嘛？”
太监没有回他，向他笑笑喊道，“二殿下到。”
不久又是一个太监来给他引路。
他从未进过这乾清宫，只听过要在这乾清宫，找到皇帝要比开盲盒还难，今天算是见识了。
里面到处都挂着帷帐，各处都有太监守着。
这个领他走一段，那个又领他走一段。
到了父皇所在的宫内，他噗通跪下，“皇儿给父皇请安。”
朱祐樘笑道，“冻坏了吧？快过来烤烤火。”
朱厚炜看看那摆了一排的丹炉，心里直骂：你这爹当的，把小爷冻着，你竟然有心情烤火？
他扬起冻的通红的小脸问道，“父皇在烤肉吗？给炜儿来一串解解乏。”
朱祐樘又变了脸，“你不是来请罪的吗？”
“我挨过打又跪过了呀，父皇如果不满意，就把孩儿再打着玩一会儿，挨打总比受冻强多了。”
朱祐樘哭笑不得。
朱厚炜见他坐的端庄，一下就冲进了他怀里。
“放肆！身为皇子怎么如此轻浮？”
朱厚炜笑道，“皇子也是子啊，这里又没外人，儿子跟爹爹抱抱怕啥?”
朱祐樘瞅瞅李广，李广急忙跪下，“陛下，微臣告退。”
朱祐樘笑说，“待着吧，炜儿没把你当外人，这是你的福气。”
看着小家伙直往自己怀里拱，他也感受到了做父亲的那种舒心惬意。
伸手把他抱在怀里，笑问道，“你把李喜那奴才藏哪里了？朕派了三拨人都没找到。”
“扔净房去了，腿上全是血，在诏狱弄的又脏又臭，看着太恶心了。”
“又骗父皇。”朱祐樘又笑道，“算了，这次就原谅你了，以后不许骗朕。”
“嗯。”他笑嘻嘻满口答应，心里却在嘀咕，“不骗你骗谁？我要真把心里话说出来，估计你就把我丢丹炉里去了。”
“说吧，你想要父皇怎么处置那个奴才？”
“我听父皇的。”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趁他现在心情好，或许该趁机求求情的。
朱祐樘又问李广，“爱卿你说。”
李广回到，“回陛下，依大明律法办。”
“依哪一条？参他的折子堆成山，没一个能说清他身犯何罪，爱卿说说。”
李广笑道，“微臣也不懂刑典，该让刑部去查。”
“刑部也为难啊，不然他不会进锦衣卫诏狱。听说爱卿已经带人用过刑了，依朕看饶了他算了。”
“回陛下，李喜恼了太皇太后，是微臣管教不严。微臣身为司礼监提督，有管教下属之责。”
“他与清宁宫并无瓜葛，爱卿此话也难立足啊。”
李广不知怎么接话，又默不作声。
“依朕看，参他的官员恐怕底子都不净，就视那李喜为眼中钉肉中刺。”
朱厚炜笑说，“父皇放心，皇儿以后不乱来了。”
朱祐樘轻轻摸摸他的脑袋笑说，“朕看你也不敢了。明日是今年最后一次朝会，你跟朕一起上朝去。”
我靠！雇佣童工违法好不？唉，算了，你就是法啊。
“好的，那皇儿要准备奏章吗？我该写啥呢？”
朱祐樘哈哈大笑，“父皇打算明天给你封王。”
“好耶，那父皇打算封我什么王？”
朱祐樘想想，“明日早朝再议，反正不是大胃王。”
朱厚炜暗想：
封王？我看你是想让朝臣看我被揍了吧？那也行，让他们安心过个好年吧。
冲着李喜的那帮人，分明就是冲自己来的。
看来有些人怕了啊。他们越怕，越就说明自己的曲线治贪是可行的，那我换个人培养下继续玩呗，大不了头再破一下，为了自己将来能少杀点人，脑袋不掉那就是值得的。
张皇后一听，推开锦衣卫就往里闯。
见小儿子一声不吭躺在床上，一头一脸的血。
她一下就哭了出来，冲朱祐樘跪下哭喊，“朱祐樘！你还我儿子！”
“大胆！”朱祐樘龙颜大怒，“梓童你这是要造反吗！？”
张皇后俯身哭诉，“臣妾不敢。”
朱厚照探探弟弟鼻息，又对张皇后说，“母后别担心，弟弟只是被打晕了。”
他走到朱祐樘面前跪下，解下腰间短匕双手捧上。
朱祐樘愣愣望着，“你想干什么？”
朱厚照说，“父皇如果怒气难消，就杀了他吧。”
“你！”朱祐樘一把夺过，顺手扔了出去。
朱厚照又说，“弟弟自小就饱受病痛折磨，几经大难。父皇若不想要这个儿子了，杀了就是，何必再折磨？他才四岁，怎禁得起父皇的玉带？”
“四岁！哪有四岁的孩子去劫狱的？”
张皇后也起身，走过去捡起短匕，跪在朱祐樘面前举起。
她眼泪汪汪地说，“陛下，臣妾出言不逊，冒犯天颜，就请陛下今日送我们母子上路吧。”
朱厚照也说，“就请父皇把儿臣也杀了吧，落个清静。”
“你！你你！你们！”
朱祐樘气的坐立难安，不停急走，脚下如生了疮。
他夺过短匕大喊，“你们母子，这是要逼宫吗？”
朱厚照弯腰下拜，“儿臣不敢。弟弟比我聪明，父皇要打死弟弟，不如打死儿臣。”
朱厚炜在床上静静听着，眼泪再也收不住了，流了个稀里哗啦。
朱祐樘远远望他一眼，骂了张皇后一句，“瞧瞧，你可给朕生的好儿子。”
说完就把匕首扔下，起身离开。
朱厚照转身拜道，“儿臣恭送父皇。”
看他出了坤宁宫，朱厚照急忙起身跑向弟弟。
看他眼珠在动，他伸手拍拍朱厚炜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别装了，父皇走了。起来啦，我都看过了，皮外伤死不了。”
朱厚炜暗想，“哥哥你怕不是个傻子吧？万一破伤风呢？”
张皇后急忙向太监喊，“快传太医！”
富海宁回到，“回娘娘，陛下已经命人传过了。”
朱厚炜睁眼，眼泪汪汪望着母后与哥哥。
朱厚照笑道，“厉害啊，你小子，能从诏狱把人救走。”
张皇后骂道，“回你的东宫去！不劝他你还怂恿，像话吗？”
朱厚照拜拜母后，捡起自己的小匕首回了东宫。
张皇后望着小儿子，也不忍心责备。
她用丝帕边擦血迹边问，“炜儿疼吗？”
朱厚炜呲牙笑笑，“母后你看，我像不像红孩儿？”
儿子一张小脸被自己抹的一脸血迹，一张嘴一口白牙，张皇后又是哭笑不得。
太医来验过伤，只是头皮上破了两处，给他清理后敷上药，又向皇后禀报。
“二殿下只是皮外伤，不碍事。三日内不可受风，最多三五日便好。”
“知道了，你去乾清宫禀报陛下一声，免得陛下忧心。”
太医拱手下拜，“微臣领旨。”
太医走后，张皇后又小心给朱厚炜盖上被子，嘱咐他说，“这三日你可不许离开这张床，别说蹦下去，就是飞下去也不行。”
朱厚炜笑笑，“遵旨。”
“还遵旨。你以后就给母后多惹点事啊。是不是看母后一天太闲了？”
“母后知道化田是冤枉的，那可是一条人命，我不救他他就真死了。”
“一个奴才而已，死了就死了。你怎么敢去劫狱的？”
“母后这话说的，就不说众生平等人人平等了，那好歹是条人命，是条把大半生用来伺候我们一家的人命啊。又没有他索贿的证据，他不死在牢里，怎么给他定罪？关他的人怎么收场？皇儿觉得自己没错。”
“你没做错啥，那是你父皇做错了？”
朱厚炜想想，“父皇也没有。唉！皇儿也不知道谁错了，或许是这世道错了。”
“炜儿你休息吧。母后还得去清宁宫一趟。”
张皇后起身，看看天色已经阴沉，又命宫女太监都下去，打算到了明天再去。
朱厚炜躺床上，不停地想，这事算过去了还算没过去呢？
应该还没过去，自己已经被打了，再想些瞎话骗骗父皇就完了，那李喜还不知道消灾了没有。
管球呢，这家伙太彪了，给判进去关关也挺好，大不了常去牢里给他送点好吃的。
清宁宫就是想杀了他向自己示威，自己都被打了，估计周家也就不难为一个奴才了。
想起父皇气的团团转的模样就想笑，在朝上被百官逼，到后宫被妻儿气，这皇帝当的可真窝囊啊，哈哈哈哈~
唉，父皇啊父皇，还真是个孤家寡人啊。
想着想着，又觉得他真可怜。
或许再过几年他真的会死呢。那时候自己要是犯了这种错，哥哥被百官逼，自己又能戴上枷了，脖子粗了，刽子手下手也不觉得残忍了，那自己这颗小脑袋是不是就掉下来了？
咦~，太可怕了。
想着想着，又觉得还得跟父皇搞好关系的，毕竟这是个硬核拼爹的时代嘛，何况这个爹超级硬。
他以为张皇后走了，又撩起床帘，探出头偷偷张望。
没想到刚好跟张皇后四目相对。
“你又想做什么？”
他嘿嘿一笑，矫情道，“料料。”
“料什么料？用夜壶。”
“哦。”
太监忙上前伺候，他又放下床帐，“不想尿了。”
想了许久，觉得这应该是父皇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那就趁机再戳一下，不然等他明天好了，他问话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答。
他又撩起床帐探出头来。
张皇后生气问道，“能不能安分点？”
朱厚炜笑眯眯叫道，“母后过来一下。”
“有人伺候你，叫母后做什么？”
“来嘛，皇儿有心里话想说，母后今晚不听就馊了，明天听就不新鲜了。”
张皇后走近，宫女急忙撩起床帐，张皇后坐在他床边，“说吧。”
朱厚炜看看宫女，“怎么？母子间的悄悄话你们也要听啊？”
张皇后命她们退下。
朱厚炜笑问，“母后，你说今晚我们一家四口，谁是最难过的人？”
“什么意思？”
“皇儿就不卖关子了，肯定是父皇啊。母后想想，他在朝堂上就一肚子气，来了坤宁宫又被我们母子气。打了皇儿，他心里应该也很疼吧。说不定正在乾清宫偷偷哭呢。”
张皇后笑笑，“瞎说，天子怎么会哭？”
“当然不能哭啊，但心里一定是在哭的。我们母子今天都惹了他，这不趁机弥补可不行。”
“莫说我们母子，天下都是你父皇的，拿什么弥补？”
“一颗爱心啊。”
“直说，别毁僧谤道骂圣贤，别给母后东拉西扯绕弯弯。”
“孩儿想去向父皇请罪。”
“好，好了母后同去。”
“我们得分开去。我这不仅是儿子向父亲赔罪，也是大明臣民向天子请罪。父皇叫我我装睡，这可是欺君之罪，比劫狱还严重。如果不早早去请罪，在父皇心里我一定会是个逆子的。母后知道的，我只是闯了祸不知道怎么应付，就吓得只能装睡，不是真的要忤逆父皇。”
张皇后笑说，“有那么严重？”
“很严重的，越拖请罪效果越差。”
张皇后想想，“也对。母后陪你去。”
“那不行，甚至送都不能送。母后最好什么也别做，不然父皇会铁了心以为，母后只向着孩子，一家人都跟他做对。”
张皇后觉得他说的有理，又命太监把朱厚炜头上的白绫锦布都缠好点，还让他戴上了一顶乌纱翼善冠。
他还没到戴翼善冠的年纪，也不过是为了防风，张皇后顺手就给他戴上了朱祐樘日常戴的一顶。
朱厚炜不知道这算不算违制，本来戴上就像扣了个大罐子，脑袋被缠了一圈又一圈，一戴真正好。
他瞅瞅铜镜，宽高的额头被遮去了一大半，看着格外精神，情不自禁冲镜子里的自己喊道，“小帅哥。”
张皇后愣愣望望，“炜儿说什么？”
“没啥。我们大明的帽服，估计是史上最漂亮的吧？还有母后，这基因也太好了，生的孩儿真好看。”
张皇后笑道，“真不知你是夸本宫呢还是夸你自己。”
他拨弄着两个立起来的帽翅，感觉这两个兔子耳朵还挺萌。
“母后，你说戴父皇的帽子算不算大不敬？”
“不算，乌纱的亲王也能戴。戴着挡挡风，可千万别取下来。”
临行上轿前，他又对张皇后说，“母后不用来接我啊，父皇原谅我了我就回撷芳殿去了。”
富海宁送他快到乾清宫时，他就撩起轿帘说，“放我下来，坐着轿去请罪很不像话。”
富海宁笑说，“二殿下如此心诚，陛下一定会原谅殿下的。”
朱厚炜瞪他一眼，“你预言家啊？憨包，你怕是脑壳遭夹喽。”
富公公惊讶地问，“二殿下何时学的小人家乡话？”
“阿稀巴！苦喽哑喽，系内八嘎！”
富海宁笑道，“二殿下真是杂学旁收，小人佩服。”
“别捧了，把我送到你就回去吧。”
朱厚炜还从没爬过台阶，小短腿上那乾清宫台阶就累得气喘吁吁，到殿门口时就出了一身汗。
门监问道，“二殿下此来何为？”
朱厚炜双膝跪下，又把帽子取下放在脚边，“去禀报我父皇，就说蔚悼王朱厚炜，特来向吾皇请罪。”
门监刚要进去，朱厚炜又叫，“等等还有，儿子朱厚炜，特来向爹爹请罪。”
朱祐樘正在看李广给他炼丹，听他说自己是蔚悼王，转面骂道，“踢两脚让他滚。”
传话太监愣了下，又奏说，“陛下，二殿下还说，儿子朱厚炜，特来向爹爹请罪。”
朱祐樘暗想，这点伎俩还想瞒朕。
又对传俸太监笑说，“那就不踢了，让他滚就是。”
门监传过话，朱厚炜笑笑，“没关系，我可以等。”
心想他不让自己进去更好。
自己闯的祸挺大，不表现点诚意出来，那还怎么感动父皇啊？
他把膝盖收收，跪好了等着。
嘴里碎碎念叨：奶奶的，一直在电视上看大臣跪着等皇帝，还觉得真傻缺，这就轮到自己啦？
早跪晚跪都得跪，这可是跟父皇破冰交心的好机会，加上自己又是小小一只，感动指数更高。
凛冽的寒风虽吹不透他的衣裳，但刮过来就像抽耳刮子，打的小脸生疼。
不久小脸就冻的通红，反而不感觉冷了。
坚持就是胜利，大不了跪到早上去，我朱厚炜能忍的。
见乾清宫灯火通明，他又嘀咕，亲爱的老爸，这罪我能受，你最好别着急让我进去，我给你跪出个年度最佳孝子来。
跪了没多久，他望望乾清宫的大门，又看看如同假人般一动不动的侍卫。
心里又骂道：朱祐樘你奶奶的，你真的不心疼儿子吗？我腿快麻了好不？
直到侍卫换班时，朱祐樘依然没有叫他进去。
他向身后望望，心里又骂道，当皇帝莫不都是傻子吧？
九五之尊就非得住高处吗？那干嘛不搬到珠穆朗玛峰上去？这小凉风嗖嗖刮，你们觉得舒坦是不是？
唉！来个紧急事件把他弄出来啊，边关就没有紧急军情吗？
应该没有，谁敢惹现在的大明，那估计是喝了元素周期表，脑子还被门夹成了碳酸钙。
太空里的小流星就不会拐弯吗？你们来砸一下这乾清宫好不好？
在睡觉的傻缺们，踢下火盆把这紫禁城烧一下啊。
……
不知道跪了多久，估摸着天应该快亮了吧，大不了忍到早朝时候去，不就跪通宵而已嘛。
不一会儿就眼皮打架，困的实在撑不住了。
只见他扑通一下栽倒，没了动静。
侍卫上前看看，见他只是睡着了，望着他偷笑，也没多管。
朱祐樘急切地等着仙丹出炉，早把小儿子跪在乾清宫外的事忘了个干净。
见他也眼皮打架，李广提醒道，“陛下还是先歇息吧。”
朱祐樘笑道，“那就有劳爱卿了，子时叫朕。”
李广又对他说，“陛下，二殿下还在殿外跪候，要不微臣……”
朱祐樘这才想起，“你怎么不提醒朕？快领进来。”
“可这是乾清宫。”
“去叫炜儿进来，冻坏了他，朕唯你是问。”
传俸太监到了门外，见朱厚炜蜷着身子睡着，骂门监道，“混账东西！二殿下睡着了怎么不报？他要是再受风寒，万岁爷怪罪下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门监急忙上去叫。
只听朱厚炜喊道，“火！火啊，快救火！”
门监向四周张望一下，又看看他。
“二殿下，没火。”
太监上前，发现他只是在说梦话，抓住他的胳膊摇摇，“二殿下，陛下让你进去。”
朱厚炜睁开眼，这才察觉自己睡着了。
这不扯犊子吗？都是在受冻，睡着了这感人效果就没了啊。
他又急忙跪好。
太监笑眯眯说道，“二殿下，陛下让你进去。”
“哦，没事儿，我再跪会儿，天应该快亮了吧？”
太监笑道，“天亮还早呢，刚过亥时。”
我去，还不到凌晨，那跪个屁跪。
他急忙起身，打了个哈欠，“走吧，前面带路。”
传俸太监将他领了进去，穿过中堂，转进一个走廊，他又转身站下。
朱厚炜看看他，“走啊，站这里干嘛？”
太监没有回他，向他笑笑喊道，“二殿下到。”
不久又是一个太监来给他引路。
他从未进过这乾清宫，只听过要在这乾清宫，找到皇帝要比开盲盒还难，今天算是见识了。
里面到处都挂着帷帐，各处都有太监守着。
这个领他走一段，那个又领他走一段。
到了父皇所在的宫内，他噗通跪下，“皇儿给父皇请安。”
朱祐樘笑道，“冻坏了吧？快过来烤烤火。”
朱厚炜看看那摆了一排的丹炉，心里直骂：你这爹当的，把小爷冻着，你竟然有心情烤火？
他扬起冻的通红的小脸问道，“父皇在烤肉吗？给炜儿来一串解解乏。”
朱祐樘又变了脸，“你不是来请罪的吗？”
“我挨过打又跪过了呀，父皇如果不满意，就把孩儿再打着玩一会儿，挨打总比受冻强多了。”
朱祐樘哭笑不得。
朱厚炜见他坐的端庄，一下就冲进了他怀里。
“放肆！身为皇子怎么如此轻浮？”
朱厚炜笑道，“皇子也是子啊，这里又没外人，儿子跟爹爹抱抱怕啥?”
朱祐樘瞅瞅李广，李广急忙跪下，“陛下，微臣告退。”
朱祐樘笑说，“待着吧，炜儿没把你当外人，这是你的福气。”
看着小家伙直往自己怀里拱，他也感受到了做父亲的那种舒心惬意。
伸手把他抱在怀里，笑问道，“你把李喜那奴才藏哪里了？朕派了三拨人都没找到。”
“扔净房去了，腿上全是血，在诏狱弄的又脏又臭，看着太恶心了。”
“又骗父皇。”朱祐樘又笑道，“算了，这次就原谅你了，以后不许骗朕。”
“嗯。”他笑嘻嘻满口答应，心里却在嘀咕，“不骗你骗谁？我要真把心里话说出来，估计你就把我丢丹炉里去了。”
“说吧，你想要父皇怎么处置那个奴才？”
“我听父皇的。”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趁他现在心情好，或许该趁机求求情的。
朱祐樘又问李广，“爱卿你说。”
李广回到，“回陛下，依大明律法办。”
“依哪一条？参他的折子堆成山，没一个能说清他身犯何罪，爱卿说说。”
李广笑道，“微臣也不懂刑典，该让刑部去查。”
“刑部也为难啊，不然他不会进锦衣卫诏狱。听说爱卿已经带人用过刑了，依朕看饶了他算了。”
“回陛下，李喜恼了太皇太后，是微臣管教不严。微臣身为司礼监提督，有管教下属之责。”
“他与清宁宫并无瓜葛，爱卿此话也难立足啊。”
李广不知怎么接话，又默不作声。
“依朕看，参他的官员恐怕底子都不净，就视那李喜为眼中钉肉中刺。”
朱厚炜笑说，“父皇放心，皇儿以后不乱来了。”
朱祐樘轻轻摸摸他的脑袋笑说，“朕看你也不敢了。明日是今年最后一次朝会，你跟朕一起上朝去。”
我靠！雇佣童工违法好不？唉，算了，你就是法啊。
“好的，那皇儿要准备奏章吗？我该写啥呢？”
朱祐樘哈哈大笑，“父皇打算明天给你封王。”
“好耶，那父皇打算封我什么王？”
朱祐樘想想，“明日早朝再议，反正不是大胃王。”
朱厚炜暗想：
封王？我看你是想让朝臣看我被揍了吧？那也行，让他们安心过个好年吧。
冲着李喜的那帮人，分明就是冲自己来的。
看来有些人怕了啊。他们越怕，越就说明自己的曲线治贪是可行的，那我换个人培养下继续玩呗，大不了头再破一下，为了自己将来能少杀点人，脑袋不掉那就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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