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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七彩丝

    普通的木盒里头放着一小捆白线,看着是格外的普通,但当白雪侧身之时,窗外的阳光正好从树叶缝间穿过落在白线之上,顿时洁白的白橡仿佛染上七彩的光芒,随着阳光的移动在白线各处移动。

    陈家原本做的就是蚕丝生意,尤其是祖上更是出过皇商,虽说是前朝的事,但实力不容小觑,只是这几年,陈家固步自封,被其他蚕丝商人瓜分了生意,如今仅剩的也只有几位合作几十年的老东家,可以说是岌岌可危。原本听到陈家即将没落的陈惜月还忧心接下来该如何帮陈家东山再起,瞧着盛家那般颐指气使的模样,找他们借钱怕是万万不能,不然陈家落入盛老夫人手中怕是指日可待。

    但是她一个外嫁女想要让陈家听她的话,恐怕难度不低。在盛家苦思冥想了两日,也就在昨日突然想瞧瞧林夕与旬意姗送的礼物,瞧见这盒子里头的白线。

    这白线,陈惜月不曾见过,但在陈家尘封多年的库房中的书里瞧过,说是书,其实是上一任家主女儿,就是陈家那位逃婚的姑娘日记之中瞧过一二,这事陈惜月不敢同陈夫人说,毕竟那姑娘离经叛道,是陈夫人最讨厌的。

    那姑娘名为陈玉珠,同她一般一直养在深闺之中,甚至在逃婚前夕都没有离开过陈家,平日里窝在小院中学规矩认字,顶多就是养养蚕。她原本就是出生在养蚕的商户中,又喜欢琢磨,竟然真的在婚礼前夕,养出些名堂。只可惜,日记之中独独记了这蚕丝的模样,没有记录她如何养蚕,又是如何让蚕吐出难得的丝?加上那姑娘逃婚,死于非命,这丝线便成了日记之中,陈惜月记忆力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直到,瞧见林夕送的贺礼之中,独独放着这捆丝线,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日记之中的记录,鬼使神差般将这丝线放到阳光之下,果然瞧见日记之中的记录:色为白,入光似七色,流光溢彩,夺人眼目,取名为七彩丝。

    陈惜月看着不说话的林夕,心里有些摸不准,这线的记录是一个已死之人的日记之中,她从未瞧见,若是这东西只是陈玉珠随手所写,万一这又是林夕见丝线奇特,随手购买,她承认瞧见这丝线时的确有想着通过这个东西让陈家重获巅峰,可若是只是机缘巧合,她将希望放在上面,是否太过托大了些。

    房间内,两人安静了许久,站在一旁搭不上话的白雪都忍不住紧张,手掌微抖的给两人添了水,收回时瞧见林夕伸手喝了一口道,“这东西,是我曾祖母给我的,我瞧着这东西颇有些意思,又见惜月姐姐最喜欢这些丝线便拿去当贺礼。”

    “林老夫人?”

    陈惜月与林夕教好,自然知道林家的一些事。林家与如今的陈家一样,是同一年在镇上落了户,当时林家人员凋零,只有怀着身孕的林老夫人与还未弱冠的林爷爷。不过,林爷爷年纪不大,做事稳妥,足以成为一家之主,短短几年时间,就在双环巷多了几分好名声,与林家交好的无一不说这位老太太性情温和,最喜乐于助人,只可惜命不好,当时怀着的幺女不足五岁夭折,老太太心思过重,精神愈发不济,看了多年病都无用,记忆力更是越来越差,如今能够记住的除了家里几人,怕是没剩多少了。

    想到这里,陈惜月面色暗淡,半晌没能缓过来,倒是林夕见状,指了指那盒子说道,“惜月姐姐,先看看盒子。”

    “盒子?”陈惜月下意识抬头,正好瞧见林夕眼中满是鼓励,似乎明白了什么,伸手拿起盒子端详了一番,最后发现这捆线的下面,似乎被加了一层,掀起一看是,是泛黄的纸张,里面清楚的记载了一种养蚕方式。她原本就经手过家中生意,多少知道底下养蚕的妇人如何养蚕,而纸上记载的是与她知道的,多少有些偏差,心中浮现一种可能,她顿时欣喜若狂,“这是七彩丝的……”

    “试试才知道。”

    陈惜月眼眶红了一圈,泛黄的纸张握紧了怕坏了,拿轻了随风飘了,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将纸张折好,盒子盖上才松开了口气,“林夕,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没有盛家的资金,陈家会从首富中退出,若是没有什么新奇的丝线产出,恐怕苟延残喘几年,就会被残酷的商圈吞没,但林夕给这个方子,若是成了,陈家会在短短几年翻盘,说不定还能到达这几十年从未有过的高度。

    “谢我做什么?我送你了,就是你的东西,至于如何生产?如何售出都是你自己的功劳,若是能救陈家,自然也是好事。”说完,林夕又反手将陈惜月的手拉着,“陈夫人不说陈家的情况,想必是不想让你担心,只是她没有料到是盛家会和你说,母女没有隔夜仇,惜月姐姐你还是回陈府好好同陈夫人说说吧。”

    陈惜月自然知道,父母会定下盛家这门亲事,一开始想必是看上盛家能够给她好日子,后面陈家生意失败,心里多半几分挣扎后,依旧选择让她出嫁,除了盛家能给她保障之外,多了几分其他的心思,只是没有想到盛方会与她争吵之后将此事全部交代,今日瞧见她独自回来,担心她不给盛家面子,未来日子不好过的同时,也担心盛家不会借钱入资。

    陈家夫妇是个合格的商人,但同时也是个合格的父母,就瞧着他们多方为陈惜月考虑便知道,只可惜他们看上的人并非良配,再加上陈惜月的脾气,想要和平相处恐怕很难。

    陈惜月并未在食肆逗留多久,得了这七彩丝的方子,她定然是要找一些可靠的养蚕人实验一番,聊完之后又交代林夕不要太过接触案子,遇到危险的事可不好。

    林夕笑着将人送出门,等人走了老远,回头正好瞧见林父直盯着账本,偏偏不瞧她这边,立即贴了过去,“爹爹,在忙啊。”

    眼睛在账本上面瞧了瞧,这几日食肆的进项不多,来回就那几行,林父做惯了这账本,哪有算不完的,只是这几日林夕没回来,他多少有些生气,更是不搭理平日里疼爱的女儿。

    林夕哪里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一瞧见如此立即拉着林父的手臂撒娇,“爹爹,你怎么不理糕糕,可伤心了。”

    “伤心?”林父瞥了眼耷拉着脸的林夕,声音不带半点波动,“我看你是野的没边,这几日都不肯归家。”

    这几日林夕被困旧渠之中,后与因为妄念受伤不放心,连着几日没有回家,对外宣称是徐青池这个表哥留了表妹住两天,除了衙门的人,无人知道实情,正是因为如此林父才觉得自己养大的闺女这是被人拐了去,瞧路过打招呼的徐青池都不待见。

    如此说来,林夕确实冤枉,不过事实她可不敢说,若是让林父知道了,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出林府半步。

    想到此处,林夕很是狗腿的给自家爹爹捏捏肩,捶捶背,一脸笑眯眯的道,“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徐表哥最近才补齐衙役,大多数还是下面村子的,除了原来的连老三,以及盯着牢房的顾衙役,能用的人真不多,我这不是关心他,才留在衙门之中。说来也是奇怪,最近咱们镇子上事情真多,之前也没这么多命案啊,这些闲来无事的百姓都纷纷议论,是不是徐表哥……”

    “慎言!”林父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立即阻止她接下来的话,甚至瞪了口无遮拦的林夕一眼,“你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嘻嘻,徐表哥不会介意的,这几日他也听说过不少传言,恐怕早就知道了,所以我再不帮他,恐怕徐表哥怕是要卷铺盖走人。”

    林父瞧着店里人少,柜台周围的人不多,林夕说话声小,这才放心,对她说道,“他是县丞,百姓对他有怨言也做不到赶人的地步……哎,咱们也该多帮衬帮衬,不过帮忙归帮忙,这危险的事还是得让衙役们来,你一个姑娘家可不能往前冲。”

    林夕听着林父的话乖乖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发笑,娘亲以往带着她去山里采野味,总是用这法子躲过林父的追问,她可是学的十足十的像。

    两人正说这话,外头脚步声匆匆赶来,听着这声音颇为熟悉,抬头一看,这不是正是她安排去照顾妄念的小汤,见他行色匆匆,十分着急的模样,便开口问道,“小汤,可是衙门里面出了事?”

    “小掌柜快去看看吧,妄念要杀了任道长!”

    “什么?”

    林夕一脸吃惊,她不过离开一会儿,怎么就成了这个局面,见小汤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情况,她顾不得这么说,立即招呼着还未喘过气的小汤走,临走时还不往对一脸茫然的林父说道,“爹爹,妄念生病了,我得去瞧瞧。”

    说完,人就没了影子,林父往外追了两步,却没瞧见人影,嘴里还说道,“这丫头说话怎么没前没后的,妄念不是已经离开了吗?这是又回来的?”

    ……

    说起任道长也是倒霉,本来就是进来瞧瞧和尚出了什么事,结果刚一进门就瞧见并不是和尚,还以为进错了院子,结果仔细瞧了瞧,还真给他看出名堂。

    躺在床上的人眉心泛着黑气,这黑气与其精气相连,稍有不甚一条人命就没了。

    人命关天,任道长顾不得和尚变公子的事,转头从黄布袋里头掏出一张黄符,就打算救人,结果哪里知道手还没动,就被床上之人抓个正着,任道长吓得抬眼望过去,正好瞧见那双漆黑带着嗜杀的怒火,任道长一时不察,竟然被其压倒在地。

    外头的小汤一见不对劲,就跑去吆喝周围当值的衙役帮忙,自己则是跑去外头找林夕。

    林夕刚进门时,任道长还被压在地上,几个衙役正拉扯着坐在他身上的妄念,眼瞧着任道长被掐的快翻白眼,几位衙役愣是没把妄念的手扯下来。

    林夕见状眼疾手,抄起窗边的陶瓷砸了下去,一声巨响把几个阻止的衙役吓了一跳,手中的人力道一软,阳光落在她身上,只见她颇为得意的抛了抛手中的花瓶,“你们几个大男人,连个病人都治不住,就该学我用这招。”

    在场之人除了刚他脱离死亡的任道长喘着粗气,其他衙役都被林夕的动作怔的一愣一愣,后头赶来的小汤瞧见林夕手上的东西,再加上瘫软在地的妄念顿时明白什么情况,顾不得膜拜林夕,伸手探了妄念的鼻息。

    “妄念,妄念没气了。”

    “快……快请文大夫。”

    “任道长……道长晕过去了。”

    “快掐人中……对对,快把人抬到厢房去。”

    “……”

    没得意多久的林夕看着眼前手忙脚乱的衙役,顿时吓得不敢说话,抱这花盆默默卷缩在一角落不敢捣乱,直到文大夫到了,这个院子才开始消停,为此林夕还被文大夫又训了一顿,拿花瓶砸病人这事简直史无前例,等阴沉的徐大人亲自过来领人,文大夫才见好就收。当晚,林夕连带从妄念房里拿出来的花瓶被连夜打包送回了林家。

    两日后,衙役从刚外出归来的竹云屋掌柜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赵子雄会将自己的画卖出是因为缺钱,并非是因为画太多。

    徐青池大抵是知道城中百姓的生活水平,赵父是有一技之长,在工坊里是个能带徒弟的木工,除了例银以及大户人家的恩赏,一年能赚几十两,供养赵子雄学画,那日瞧见的院子,可以说赵家吃喝不愁,那赵子雄为何缺钱卖画。

    徐青池让人查了赵子雄的一切生活,他不是烂赌之人,生活上除了在画社之中,休沐偶尔和同窗出去吃一顿,花销并不大,他为何缺钱到卖画的这个地步?依照赵家夫妇的消息,赵子雄对自己的画很满意,一直期待自己能从画社之中脱颖而出后出手,如此画的价格自然会大涨一笔。既然有这样的考虑,为何又要半途就将画卖掉?

    知道这消息的同时,徐青池联想到一人,赖老五,他曾经说过,有人会给他送钱,这人会不会就是卖画的赵子雄?

    两人虽然住在同一个镇上,交际并不多,也没有亲属关系,若真是赵子雄,那赖老五身上恐怕是有赵子雄的把柄,是什么样的把柄能让他甘愿送钱给别人?

    这一切都是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