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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隋朝血脉

    在大唐的西部山与山勾连之中的兰州城,如今已经远不如以前那样平静,城中如今到处都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气氛。

    李恪已经接近了塞外的风沙,事实上,如今他耳中回响的,并非这呜咽的山风,而是皇上与他一番虽然不长,但却情真意切的对话。

    李恪可以说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皇上,他离开京城之后,就在也没有回去过。他不比李泰,李泰势单力薄,手下又无精兵强将,皇上对他很是放心,所以不但恩准他回京,而且委以勘察国家地理的任重。可李恪知道,自己却不一样了。

    无论以后李恪如果的表示忠心,这君臣之间,恐怕也不会像旁人那样和睦了。

    一样是太宗的儿子,一样都是亲兄弟,却有着孑然不同的命运,不得不说,这其中,有偶然的因素,也有着必然。

    在朝堂之上的主将之争,皇上将李恪硬生生的扯了进来,倒是让他始料未及。他从来都不曾想过,有一天皇上会像对待其他大臣一样对待自己,他也一直认为,这次皇上相召,也只是因为他对边疆吐蕃的了解使然,可刚刚与皇上的一番深谈,让他不禁有些疑惑,难道皇上真的不介意了吗?

    身子不由自主的跟着薛凌往外走,李恪的脑海中,又禁不住想起了刚刚的情景。

    一个时辰以前,李恪正在看着有关燕然府对突厥的行动分析,突然有太监来传旨,宣李恪见驾。

    皇上要见,李恪哪敢怠慢,匆匆收拾了一番,随着太监来到了皇上临时的居所。

    李恪还记得他刚刚看到皇上时的感受。在朝堂之上,他根本就没有抬头,自然也看不清楚皇上的面容了,如今近距离接触,李恪才有机会仔细的看着这个年龄比自己小,如今却是自己的君王的九弟。

    在李恪的眼中,皇上与以前想必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这当然不是只外观,从外表看,皇上除了成熟了一点,眼神里开始多了成熟与坚毅的光芒之外,并没有奇特之处。可在一看,李恪就突然感觉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这当然只是他一瞬间的幻觉,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明白,原来如今皇上的身上,比之以前,多了几分君王的喜怒不形于色,而他看似和善的笑容,让李恪感觉到,如今的皇上,在也不是那个总是缠着他,让他照顾着的九弟了,如今的他,已经成长成了一代帝王,而将来,他也必将成为大唐最伟大的皇上,甚至比太宗皇帝还要英明神武的皇帝。他的功绩,将会让后世人传唱不已。

    “三哥,好些年看不到你了,让朕看看,如今的你,比之以前,可实在是瘦弱太多了。都怪朕,边境那么苦,还让三哥奔波。”

    李恪刚一进房间,就李治拉着胳膊扯到了内室的床边,李恪这才知道,这里竟然是皇上的寝宫。

    说是寝宫,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如今在这兰州,莫说是寝宫,就是一样像样的宫殿都找不到,而这里,应该是原来公孙大德的卧室,如今被皇上收拾来做了寝宫,毕竟皇帝是一国之君,总不好和这些天天手中握着刀枪剑戟的大将一起睡不是。

    本来皇上出行,应该有礼部官员相随,届时为皇上搭建行宫,朝臣也提起过,可被李治一口拒绝了,他在兰州又不住多长时间,为了这几天就建造一个行宫,即使是做惯了皇帝的李治,都感觉到太过奢侈了。

    “皇上,还是让微臣站着吧。”

    李恪苦着脸,浑身的别扭。虽然他应该有资格与皇上称兄道弟,他们本来就是兄弟,可那也要看皇上的心情,十年塞外的风霜,早已经将他的菱角磨去,如今的他,自然在不会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无所顾忌了。

    李治突然叹了一声,放开手自己站了起来。

    “三哥,何必呢,你知道的,朕还是你的九弟不是,朕还记得小时候,三哥对朕照顾呢。”

    李治当然不会记得小时候的那些事情,因为传承记忆的缘故,原本就排斥以前的记忆的他,刻意的将以前的记忆忘记了大半,如今他脑中能够记起的关于李恪的记忆,也仅仅限于他穿越来此之后,之前的那些,已经湮灭在岁月的车轮下了。

    “皇上,还提那些干什么,我已经对不起皇上了。”

    李治一怔,李恪的性子,到底还是没有变,不过他喜欢什么都说的李恪,喜欢那个历史上的悲情王子,他以想到是自己改变了这样一个悲剧式的人物的命运,他的心中就会沾沾自喜。至少他知道,他办对了一件事。

    “三哥,我们不要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就让我们都忘了吧,杨妃娘娘生前对朕好的很,如今想起来,心里还有些凄然。”

    提到杨妃,李恪的瞳孔猛然一缩,记忆中自己最后一次见到杨妃时才场面,从脑海中浮现出来,一时间,李恪哆嗦着嘴唇,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本来以为,这么多年,他已经淡忘了这些,他已经原谅了自己,可如今皇上是提起了一句话,如潮水般的自责,就淹没了他的脑海,他的脑中,始终回想着杨妃临死前看着他那种期盼的眼神。

    若说两兄弟因为背叛而还能有缓和的余地的话,那么因为杨妃,两个人终究,在也不可能真正的走到一起了。

    “皇上,如今时近秋末,据臣刚刚收到的举报,突厥方面,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只不过这次只是和以往一样的骚扰式攻击,还是真正的战争的开始,微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按着惯例,燕然府那边,至少要留下五万的人马,才好预防突厥闪电式的攻击。”

    李恪不想在想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了,想的越多,他心中的异样的冲动就越大。

    李治沉吟了一声,也开始思索起这边来,虽说他夸口说已经将总体战略定下,但实际上战场上的情况千变万化,若不能随着形势改变计划,那死板的计划带来的,就是覆灭的后果。

    突厥他考虑到的并不多,因为这些年,李治的眼光大多聚焦在了吐蕃,而因为燕然府有李恪,李治几乎就没有怎么关心过,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李恪是多么的有才能。仅仅凭着自己一人,就抑制住了突厥对于边境的骚扰。

    而如今李恪在侧,李治反而要好好考虑一下突厥的威胁了。

    一开始的时候,李治并不想两线作战,大唐如今虽然兵强马壮,但若是两线作战,对于后勤的压力太大,而最终很有可能突破李治一开始所定下的底线,将大唐境内的百姓裹进战争。

    如今大唐的兵制依然是府兵制,此次征兵只现在,就有二十万余,,而后续追加征兵令,更属正常,可见这次的战争,肯定是举国之战。

    说是举国之战,可李治还是有把握在不太惊扰百姓的情况下,闪电般的结束掉这场战争的。只不过关键在与这其中的步骤,毕竟下棋还有先后手之分,如今吐蕃与突厥两国林立,李治还不至于嚣张到要直接灭掉两国。

    突厥与吐蕃有相同之处,但也有不同住处,住在寒冷的北方,靠近草原,自由而又艰苦的环境,为这个民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侵略性。这些骑在马上的种族,从来不会将大唐的百姓当成是人,他们的眼中看到的,只有数不尽的财富,鸡鸭牛羊,粮食,凡是大唐富饶的东西,他们都有极度的占有欲。

    可偏偏大唐并非软柿子,事实证明,这些年突厥吃瘪无数次,每一次出兵,都铩羽而回,前次更是被大唐两千骑兵攻破一万甲胄,若非如此,恐怕从秋收已开始,大唐的边境就应该不安静了。

    “皇上,最近突厥的行动似乎与往年有所区别。”

    李恪斟酌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说道。

    “哦,有何区别,你仔细说说。”

    反常的举动必定有反常的目的,李治是知道这一点的。

    李恪也知道此事重大,他本来也是推测,本来不想说,但后来又觉得自己应该说出来。原本他是燕然都护府的都督,手下虽然名义上并没有军权,但实际上离他们那里不远,就是薛仁贵的骑兵驻扎之所。只要他开口,薛仁贵肯定是帮忙的。而如今他才记起,薛仁贵已经被皇上西调,如今的燕然都护府,他已经掌握不住,也不知那里还有那支军队在驻守,所以干脆说出来,让皇上决定。

    “按照往年的惯例,如今的突厥,应该已经蠢蠢欲动,而且会派小部分的人装成盗匪骚扰我大唐的边境,从而探探虚实,可今年却太过老实了,不但没有犯境,而且似乎撤离了很远。要知道,在里那里不远的地方应该就有一个淡水湖的,但据微臣所知,几年的那里,竟然没有突厥人的影子。”

    “是吗?”

    李治沉思了一声,在房间里来回踱了踱,猛然转头问道:“三哥,以你看,这突厥,是知道了我大唐的目的,而退避三舍呢,还是虚张声势,准备给我大唐来个措手不及呢,你这些年一直与他们打交道,肯定是很了解他们的。说说你的看法。”

    这次李恪没有犹豫,对于突厥,他是了解的,所以如今心中早有定论。

    “皇上,这突厥这样反常,定然有反常的目的,以臣看,这退避有三分,但蒙骗大唐却是有七分,他们更有可能是想给大唐一个突然的打击。”

    “突厥性野,前次吃了败仗,颜面尽失,他们定然伺机报复,而如今大唐要对吐蕃动手,若是臣猜的不错,他们是想落井下石,或者攻我们大唐不备。”

    “落井下石,哼。”

    看皇上冷哼了一声,李恪心中突然感觉到一阵痛快。

    不错,就是痛快,不说别的,如今的李恪至少在行动决策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别人干涉,就算是,这些年都没有干涉过李恪,这多少让他生出如鱼得水的感觉。而如今突厥异动,他心中不但没有半点忧愁,反而跃跃欲试,关键就在于,无论突厥是不是有犯心,大唐已经先准备动手了。

    要知道,一直号称礼仪之邦的大唐,很少对其他种族势力动手,而打的最多的,都是内战,而如今李治的一战,应该说是大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开边,真正意义上的将大唐的威望,传播到四海边境。

    李治亲自执笔,将专写圣旨的丝绸铺开,想了想,刷刷的写了几行字,最后将玉玺一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李恪当然不敢看,他不清楚皇上到底采取了什么措施,不过看皇上一脸放心的样子,想必已经派了精兵强将前往燕然一带了。

    “这本是在朕的预料之中,只希望这次仗最好大的顺利,若是逼朕动用了终极武器,那虽然胜了,大唐从此也不会平静了。”

    李治转过头,郑重的对李恪说了这样一句让他莫名其妙的话。

    “王爷,回去吗?”

    李恪一惊,才警觉自己早已经走出了临时划分的行宫的范围,而薛凌如今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脸奇怪的表情。

    李恪窘然,刚刚想的太出神,差点没有撞上薛凌。

    “若是王爷有闲,我有一事,想与王爷商量。”

    李恪有些奇怪,这薛凌又有什么事情能找得到自己呢。

    他与薛凌之间,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曾经的兵戎相见,也是逼不得已,而如今虽然不在有芥蒂,但毕竟一个本是先皇的侍卫,却最终保了李治的人,李恪还是不想深交的。

    “薛侍卫,有什么事情吗?”

    薛凌并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行行复行行,李恪随着薛凌竟然走了有小半个时辰,在将将要接近城门的时候,薛凌突然转向了军帐。

    兰州如今四处都是驻军,可李恪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里应该是御林军的驻所。因为薛凌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行拜礼。

    “他不会是想为皇上将我除掉吧。”

    李恪胡思乱想着,却不知道薛凌到底找自己来干什么。

    带着李恪,薛凌走到了这军营最里层的一个帐子里,指着帐子道:“王爷,这里有一个人,你必须见,而见过之后,王爷想怎么办,薛凌全部照办。”

    李恪有些奇怪,薛凌那种信任的眼神让他一阵别扭,自己有什么让薛凌相信的地方了。

    薛凌相信李恪!

    这并不奇怪,薛凌特别相信李恪,有多重的原因。其一,薛凌毕竟跟了唐太宗那么多年,对他身边的子嗣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这吴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其二,皇上也曾经说过,大唐永不背叛他的,唯有吴王。

    走进帐内,昏暗的光线让李恪有些不适应,不过他还是看出,里面最显眼的,就是一张床。

    床边正坐着一个宫女,猛然见有人进来,有些吃惊,不过看了李恪一眼,就匆匆收拾了本来在手中的吃食,退了出去。

    “怎么,薛大侍卫,又来讽刺我了吗?”

    凄婉的声音让李恪猛然一阵,这声音,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听外面没有反应,杨雁不禁有些奇怪,今天的薛凌,怎么有些反常呢。

    “薛凌敢讽刺你吗,他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激动过后,李恪突然沉默了下来,默然坐到椅子上,悠悠道。

    杨雁一时间有些愕然,时间已经太久远,她只是本能的感觉到这个声音太过熟悉,却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了。

    “想不到昔日的冰仙子,如今却卧榻床间,任人欺凌,唉。”

    说着说着,李恪却突然叹了一口气,本来略带讽刺的语气,转为同情。

    “是你啊,你怎么来了。难道和我一样吗,真是奇怪,你怎么还好好的活着。”

    杨雁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毕竟李恪,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名义上唯一的亲人了。

    “薛凌让我来看你,你也许不知道,如今皇上已经朝廷上的重臣都在此,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你在这里,恐怕——”

    李恪没有说下去,杨雁与他毕竟不同,他有皇上保着,谁也不能轻易动他,可皇上对杨雁,却是连半句承诺都没有,甚至在那件事情之后,就不准任何人提起杨雁这两个字,而薛凌没有将杨雁杀了,实在让李恪奇怪。

    他不知道,薛凌是了解皇上的,对皇上与杨雁之间的纠葛,知道的也多些,自然知道皇上并不希望杨雁有事。所以他只是将杨雁与皇上远远的分开,却没有动她。

    “李恪,你来这里干什么,莫不是来给皇上打仗的吗?”

    从杨雁嘴里说出皇上两个字,李恪怎么听怎么别扭,他总是觉得,这若是以前那个做事狠辣,翻脸无情的杨雁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而如今这只能说明,杨雁的变化,似乎比他还要大。

    “怎么,很奇怪吗,毕竟我们并不相同,你虽然也有着大隋的血脉,但对于皇位之争,其实还是看重那的权力,而我,则是背负了这血脉中的命运,所以简单的说,你是利用了你的血脉,而我是被他利用了。所以,如今我醒来了。”

    杨雁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冷淡的语气让李恪心惊不已。

    李恪并不知道,如今的杨雁,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被囚禁在这里半月,是她这一生中最最痛苦的时候,薛凌并不知,这种囚禁,对于杨雁,实在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

    “你错了,我对皇位并没有兴趣。”

    杨雁哼了一声,嘲讽道:“你敢说当时你不想着当皇帝,那你为什么要在最后与我同流合污,想当初,没有你的配合,我哪能那么顺利。”

    帐外的人都不知道,帐中的两个人,话里话外谈论的,却是十年前那场几乎变天的叛乱。

    “至少如今的我,只是吴王而已,不是吗,可你呢,如今你这样,算是什么,薛凌的阶下囚吗?”

    李恪话一出口,不禁感觉到即使隔着床幔,杨雁恨毒的眼神,依然直射在他的脸上,让他从内到外都升起了一丝寒意。

    “唉。”

    过了许久,杨雁终于转过头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就当我这次错了吧,也许是我太傻了。”

    绝望的语气让李恪心中一动,他突然想了起来,杨雁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

    他当然知道杨雁不是来刺驾的,这点他还是能肯定的,可她到底来干什么呢,又是在何种情况之下,落在了薛凌的手里呢。

    “你见过皇上了吗,他还好吗?”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问起了,虽然换了一个人,杨雁还是这一句,只不过不同的是,这次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绝望。

    十几天的屈辱,加上李恪的出现,终于让杨雁开始死心,她已经明白了,皇上容得下李恪,却容不下自己这个正宗的隋朝遗嗣。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两个人到底骨子里到底还是留着一样的血,李恪终于忍不住问道。

    “帮我,哼,杀了我算帮我,你会杀吗?”

    杨雁怨愤的道。

    “你若是真想帮我,就帮我问皇上一句话,当然,我拿吐蕃的一项重大秘密作为交换。”

    正当李恪准备离开的时候,杨雁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