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麻雀

    4月25日晚上11点46分，王学传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躺在沙发上。他本可选择将脚伸出这个两人座的沙发，但他是将双脚盘起，再搁在沙发扶手上。亲近他的人知道，这是他特意选择的姿势，不为别的，就是想要自己不舒服。不过，也没多少人和他那么亲近就是了。

    他望着天花板上圆形的灯罩，上面并没有什么装饰雕花，只是个普通的灯罩。灯光是之前特意要求的淡黄色，在平时可能显得不够明亮，但在有的情况下可以他让直视灯罩。

    而眼下就属于“有些情况”里的一种情况，他在懊恼，他还在懊恼，懊恼自己没有早点明白那是一个圈套，懊恼自己一脚踩了进去，成了一只愚蠢的猎物。

    王学传小时候很喜欢看动物世界之类的纪录片，他知道每一个被圈套陷住的猎物都会感到懊恼，而懊恼会在猎人脚步声出现后转化成为恐惧，一种明确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死亡即将到来的恐惧。有些猎物会放弃挣扎，任由猎人摆布，像一只温顺的绵羊在牧羊犬的带领下走进羊圈；也有些猎物会抑制浑身颤栗，并等待着机会去反咬猎人一口，作拼死一搏；还有些猎物，会做出些让年轻的猎人无法理解的行为，这其中便有他年幼时亲手抓住的那只麻雀，小波。

    一开始捧住麻雀的时候，王学传能感受到透过羽毛传递出的温热，欣喜之余，他在笼子里提供了各种他能找到的食粮，水、虫子、稻米等等，还给它专门起了个名字，叫小波。王学传的爷爷把他的忙前忙后都看在了眼里，“娃啊，麻雀是养不活的，它不认命啊”。王学传可能没有听到，也可能是听到了但不明白。拜托爷爷挂起鸟笼后，他猛的想起玩伴之前的邀请，便转身出门，爷爷和小波都被他留在了身后。

    第二天临近傍晚，王学波终于是想起了小波，便急匆匆地央求爷爷去把鸟笼摘了下来，却发现小波安静地倒在了鸟笼底，身边散落着食粮。他急着把小波掏了出来，却没有感受到昨天的温热，握在手里的仅仅是没有温度，甚至粗糙的羽毛。他不明白小波为什么不吃东西，不知道小波是怎么想的，只记得小波的眼睛被眼睑覆盖，失去了一切的光彩。爷爷放下了烟枪，把小波接了过去，“娃啊，这就是它的命啊”。

    晚上12点整，中央空调自动开启，王学传从回忆中醒了过来。王学传试图起身去上个厕所，却发觉自己双脚已经麻木酸胀，不要说走出办公室了，连起身都觉得困难。他决心用双手把双腿分开，再是将双腿放在了地上，血液再次流通带来的刺痛感让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但这种疼痛并不算什么，充其量只是陷阱箍住了他的双腿，而相比八小时后就要到来的猎人来讲，这算不上什么，他自嘲道，毕竟现在这个圈套陷住了很多猎物，不止有他。

    但猎物就活该成为猎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