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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云龙道人

    洛阳的醉仙楼有好酒名曰“碧海潮升”,即便有江辰这个徒弟的徒弟在,云龙道人也毫不吝啬自己嗜酒的性情。好在,以江辰的年龄,的确可以与云龙道人共饮。

    二楼靠窗户的位置,风景极好,俯瞰半个洛阳城闹市。

    “啪!”

    江辰正欣赏着洛阳繁华,云龙道人却直接将酒坛子放到江辰面前。

    “陪我喝。”他直接道。

    只有美酒才能让云龙道人心安,也只有美酒才能让他畅快。

    这酒有时候就如同他所喜爱的姑娘。

    江辰没有多说什么这时候,更多的话都是放屁,识相的就该陪老人家多喝几坛。

    然而,江辰这么想,有人却并不这么想。

    江辰接过酒坛子,正要掀去上面红布,云龙道人却直接按住了坛口。

    “少饮。”

    江辰点了点头。

    这师徒二人都是修行者,普通人朝他们这边看去,只能隐隐看到一少年与一老者坐着饮酒,但对他们的样貌却没有多少印象,总觉得这二人容貌很普通,放在人群里就找不到了,可若是仔细去看,也不会觉得他们如何普通,属于转眼既忘的那种。

    不少人心中都奇怪,看那少年小小年纪,怎么就学着大人喝酒?

    但这念头也仅仅是在他们脑海中一闪,随即便消失了。

    没有人会注意到江辰他们,云龙道人不会打扰别人,更不喜别人来打扰他。

    若有人阻止他喝酒,他恐怕会直接将那人飞剑穿胸不可。然而,江辰不是。

    江辰是个爱出风头的家伙。

    当然,所谓行侠仗义,也有一半源于此性情。

    碧海潮升的烈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江辰没喝过,难道还没听过?

    “小辰,第一次来中原?”云龙道人喝着酒,看向江辰。平日里,他只喝酒不说话,是个闷葫芦,今天……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辰却恭敬的很“是。”

    “洛阳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不似寒霜谷,冰天雪地,一整年看不见个太阳。”云龙道人撇撇嘴又摇摇头。

    “这就是师尊一直以来的心愿,他太想让剑宫出名,太想让剑宫成为中原四大剑宗了。”

    “嗯。”云龙道人将酒坛子放在桌上,看向窗外“尘寒那小子,有心事也不往外说,自己一个人承受,如今倒好……剑宫毁了,他的心血也毁了。”当初云龙道人将剑宫交给赵尘霄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今天?

    云龙道人本就闲散的很,若不是以前自己被迫执掌剑宫,恐怕早就离开那鸟不拉屎的冰天雪地了。

    寒霜谷,终究不适合人居住啊……

    “如果我剑宫能入主中原,师尊一定会很高兴。”江辰百无聊赖。

    他这话同样乏味无趣了,简直是句废话。

    由此,云龙道人也不想听“喝酒。”他举起酒坛子,朝江辰的酒坛子轻轻碰了下。

    江辰心中憋闷,举起酒坛子“咕嘟咕嘟”的猛灌几口,一饮而尽。

    “小小年纪,酒量颇好。”云龙道人醉红着脸,竖起了大拇指。

    江辰也有些醉了,说起话来都含糊不清“放屁,这酒……好辣!”

    “小辰,你可知天下最出名的三大剑宗都有哪几个?”

    “那还用说,当然是西湖剑阁,华山剑庐,还有……还有……”姜尧章想了想,最后含糊不清的道“还有我寒霜谷剑宫。”

    “屁嘞!”云龙道人一拍他的头,笑骂道“我寒霜谷剑宫还差点,第三位是神农架剑门。哎……我和你说啊,这神农架剑门可了不得。剑门的创始者你知道是谁吗?”

    江辰摇了摇头“弟子……不知。”

    “是剑侠姜轻侯!”云龙道人说着,眼中都闪过兴奋色。

    “姜轻侯?”江辰疑惑。

    师徒二人正说着,另一桌旁睡觉的和尚突然打起了呼噜,他这呼噜声如同震雷,吵的江辰师徒连彼此交谈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云龙道长有些气急,拍桌子起身就要去和睡觉的和尚理论,谁想那和尚伸着懒腰坐了起来“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嘴里吟了两句诗,正是当年卧龙先生初出茅庐时所唱的《醒世歌》。

    那和尚鼻子抬了抬,第三句诗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酒?有酒喝?”他眯着的眼忽然睁得老大,目光直勾勾的看向了江辰桌上。

    好家伙,速度之快简直如同一道闪电。

    只见“嗖”一声,和尚手中捧着酒坛便坐在了角落边,而江辰桌上,明明放着四坛酒,却只剩下三坛了,其中一坛酒也被打翻,酒水从里面往外淌。

    那和尚正捧着一酒坛喝着,无意间撇了江辰桌上一眼,看到了往外流的酒水,又是一道电光般的身影,便来到了江辰桌旁。

    这和尚看上去袒胸露乳,体态臃肿肥胖,但速度却快的出奇。

    江辰与云龙道人都始料未及,连连吃惊。

    “哎呦呦,可别浪费了。”肥胖和尚轻快拿起酒坛子,细心将酒坛子摆好,这才朝云龙道人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和尚爱喝酒,一坛管够,多了浪费。你们喝,你们喝。”言罢,又如一道闪电般,回到了刚才的角落处。

    云龙道人本来憋了一肚子火,被他这接二连三的情况整得有些蒙了。

    等他回过神时,和尚早已喝完酒,这期间不过半个呼吸而已。

    那和尚习惯性的擦擦嘴,将酒坛子扔到一旁,重重打了个饱嗝,一副十分满足的样子,倒头就睡。

    云龙道人上下打量着和尚,似笑非笑“倒是个怪人。”

    他正举起酒坛准备喝酒,那和尚突的起身,很迅速跑到云龙道人面前,贴着云龙道人,如同一张扭曲的鬼脸“哎,在下嗜酒如命,自称酒疯和尚,是……是两禅寺的……”他话说一半,便不说了,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酒坛子与江云二人共饮,嘴里还连连道“和尚生平就这一个爱好,可寺庙里偏偏不让喝酒。唉……”说着,又是叹息连连。

    云龙道人与江辰相视一眼,云龙道人对这酒疯和尚倒很感兴趣,连道“酒疯……酒疯禅师……这……”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酒疯和尚摆了摆手,将蒙在酒里的头抬起来,看着云龙道人连道“别叫我禅师,我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小和尚,上了年纪就不能是小和尚吗?嘿!笑话!别人都说我疯,其实我这叫大智若愚,众生颠倒,唯我酒疯不倒……”言罢,又将头蒙在酒坛子里猛喝起来。

    云龙道人本就是个古怪的老头,正所谓英雄惜英雄,他也举起酒坛子,笑道“今日贫道就交了你这朋友。小二,在上十二坛……”他正要说在上十二坛碧海潮升,兴许是感到囊中羞涩,于是改口道“在上六坛碧海潮升,六坛竹叶青。”

    酒疯和尚的声音从酒坛子里浑浊不清的传出来“竹叶青虽毒,不如碧海潮升烈,不过和尚我认了你这朋友,因为你给我酒喝,好好好,甭管是什么酒,和尚照单全收便是了。”

    等酒上来后,云龙道人便不管江辰,只与酒疯和尚把酒言欢,好似很多年未见的朋友,真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看着云龙道人与这疯和尚,江辰只觉得自己与他们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两位两前辈,一个比一个疯。

    他无奈苦笑摇头。

    “哎,对了。你们从哪来的?”胖和尚忽然问道。

    “极北之地,寒霜谷。”云龙道人回答。

    “那可够冷的。”胖和尚道。

    “还是中原暖和。”云龙道人回答。

    “我听说,极北边境有战事,要修长城了。”胖和尚蒙头喝酒,声音都有些模糊。

    “修长城?”

    三人正说着,客栈外突然传出喧闹声。

    江云二人都同时透过窗户朝外看去。

    这一看,酒登时就醒了!

    只听楼下传来一阵怒骂声“哪来的乞丐?赶紧滚!”话音刚落便又听到一阵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江辰朝小二叫了声,那小二恭敬的走到他们面前。

    “客官有何吩咐?”

    “怎么回事?”云龙道人指了指底楼那乞丐老者。

    小二轻蔑了看了眼,若无其事道“嗨,能怎么,那老头脏兮兮的还想进店吃饭,以为这里是行善积德的地呢!呸!”说着,还不忘朝窗台外啐一口。

    江辰扫视底楼,几个小二将老者围在中心拳打脚踢,那老者被打得浑身都是伤,却一言不发。

    “有骨气。”云龙道人点了点头。

    江辰从怀中掏出一袋碎银扔给那小二,直接道“给我装一袋热包子。”

    “好嘞。”小二捧过江辰的银子,掂了掂,觉得有些分量,按他十几年如一日的帮人打理店面的经验,怎么着也得有二十两。

    “多余的你自己留着。”江辰冷然道。

    这小二一个月也就能挣二三两,肉包子顶多几十文一笼,剩下的银子相当于他几个月的开资,小二顿时眉开眼笑,连恭敬点头哈腰道“哎,是是。小的这就给您准备。”

    果然,不一会,他便装了整整两大袋的热包子递了过来。

    江辰抓起其中一袋,自窗外一跃而下。

    这时,那乞丐老者已被众人打得只剩下半条命了。

    “散开!”

    江辰一声大喝,从天而降,惊得围在乞丐老者周围的打手都停下朝江辰看去。

    江辰随手掏出一袋银子,递给其中一个打手“爷赏的,滚!”

    那打手掂了掂,顿时眉开眼笑,这辈子都没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道长,连恭敬道“您老说的是。”随即呦呵一众打手“兄弟们,不打了。喝花酒去。”

    洋洋洒洒一伙人,如同成群结队的猪喽,东倒西歪走着路,欢声笑语唱着歌,便如此离去了。

    好家伙,那客栈也是他们所看管的,如今却为了喝花酒,连看客栈的事都忘了。

    这乞丐邋里邋遢的,旁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江辰却毫不表露出嫌弃,伸手将一袋包子递过去“给你。”

    乞丐老头惊愕看着少年,江辰此时的容貌已经转变成少年模样,在旁人眼中依然记不得他的容貌,但乞丐老者却似乎可以记住了。

    看着江辰热腾腾递上来的包子,乞丐老者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好心的人?

    他甚至都怀疑这袋包子中是否装了毒?

    可……

    谁会去毒杀一位悲惨到社会最底层的无用之人呢?

    他想起如今的自己……

    他心中只是在冷笑,在嘲笑,在疯狂的大笑!

    他以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即便自己这卑鄙的想法,此刻看来竟也如此真实。也许这世上真有无聊至极的人,他们天生软弱,自甘堕落,于是便去欺辱更加弱小之人。

    死……就死了……

    可笑自己活了一辈子,却落得如此下场。他大口吃着肉包子,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顿饭,他即便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可是……他却活了下来。似乎连老天都在有意戏弄他。

    他是谁?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似乎还高高在上,而如今呢?

    如今只是个任人唾弃的乞丐,一个即便死了都没有人会同情的人。

    他……何时竟然成了无用之人?

    他抬头一脸错愕看着道袍少年,少年的一双眼睛很明亮,充满朝气。

    他又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年轻气盛,雄姿英发。

    看看如今,真是事事变迁,人生如棋日日新。

    “哼……”他凄惨一笑,接过少年手中的包子,缓缓道“你……叫什么名字?”乞丐老者看着道袍少年,脸上露出惨淡的笑。

    这是他近乎二十多年来,最真挚最诚恳的笑。

    “我叫江辰,是寒霜谷剑宫弟子。”

    “寒霜谷剑宫?”乞丐老者重复着这个名字。

    “你听过?”江辰有些惊喜,这里可是中原,如果有中原人听说过剑宫的名字,那不就意味着……

    “没听过。”乞丐老者摇了摇头,低头吃起了包子。

    这包子可真香……他的手都有些颤抖了,这恐怕是几十年来自己吃过最好的东西了。

    他还真在回味着,酒楼内就传出了一阵喝骂声“哪来的臭道士和疯和尚?跑我们这来撒野?滚!快滚!”

    紧接着,一个白须飘飘,仙风道骨的老道长与一个肥头大耳,袒胸露乳的胖和尚被三五人架着扔出酒楼。

    白须道长满脸酒色,一只酒槽鼻子红通通,他眯着眼,脸上似笑非笑,手中拿着酒葫芦扭着屁股一摇一摆朝江辰走过来,形态属实滑稽,一边走还一边骂“你们……你们中原真不好玩,嗯!不好玩。”看着江辰,又立刻闭嘴,一张巨大的红脸上挤出怒色“嗨,臭小子……你原来在这……嗝。”他打着酒嗝,满身酒气,踉跄走来“你跑哪去了刚才为师被人打的时候你怎么不过来帮我?你个逆徒,嗝……呃逆徒……逆徒……”,他跌跌撞撞,几乎随时都要摔倒。

    那胖和尚只在一旁傻笑,看到江辰,眼中都是孩童般的神情,取下腰间绑着的酒葫芦,朝江辰摇了摇,笑道“嘿,灌满了。”